《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第2/92页


  门外有些吵闹,却不妨碍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绷紧了身子。他替凤连卖了十几年的命,若是连这点机警都没有,怕是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却在睁开眼看到房梁上吊着的篮子后有了些许错愕。
  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仍然八风不动的沈潘沉静地扫了扫四周。果然收获了被砸的稀烂的窗柩,没有被子的硬木床板,门外依稀可见的十八般武器的武器架。
  若是更有标识性的东西,旁边桌子上缺了一口的水蓝色珐琅彩掐丝梅瓶恐怕更能说明一切。
  沈潘重生了。重生在他十七岁的那年。
  水蓝色为底的梅瓶稀罕,他那三叔不知从哪儿淘来的玩意儿,在他十七岁那年送了他。第二天就被来找他打架的孙子锐打了个缺口。
  这事他一辈子都记得。
  孙子锐他爹听说了这事,二话不说送了他三万两银票来!!!
  以前的沈潘没有资格说,重生后的现在倒是有了。
  他沈潘活了一辈子再也没有过第二个三万两!!!的银票。
  可惜那三万两被他压在了自己睡的硬板床下,等他随着凤连去了烈国也没拿。
  额,等等。
  沈潘猛地起身,一个鲤鱼打挺就想起来。却被身上那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揍了一顿的剧痛,疼得咧了嘴。
  这感觉,他就是被人给揍了!!!
  沈潘忍着痛,勉力坐了起来,记忆慢慢回笼。
  十七岁,他十七岁那年。祖母还在,知武还在。他整日里练习武艺,在被打和被狠打里挣扎。
  偶尔孙子锐讨虐的来被他打,让他也平衡平衡。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被他自动忽略了。
  沈潘沉着脸,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睡了十几年,即将继续睡上几年的小叶紫檀木的光床板上。忍着痛,往底板下的缝里抠了抠。
  三张崭新的祥丰钱庄的银票就那么被他手指在床板背面一抿掉了出来。
  沈潘怔怔地看那三张纸,一时间不知魂兮何兮。怎奈得一梦浮生?他竟然一梦间,见了岁月蹉跎,历了红尘滚滚,须臾间,就过了一辈子。
  不,不是须臾,他与凤连苦苦谋出一条血路,他与琼明在那红尘寂寥里一时风流。他领了凤连的令,攻城略地,报他沈家血仇,泄凤连夺命恨。他与明琼在今阳城楼上不期而遇,自己亲眼看着他直直落在城楼下全他一声遗憾。
  他知道自己誓要破了宁国的。明玦诛了他沈家九族的仇,不能不报。凤连被他们下了毒,几近油尽灯枯的账,不能不算。
  是耶,非耶?孰是孰非,明琼飞身而下的时候定然没有想过。
  那人,倔得很。


第2章 往事
  那年烂柯山脚的桃花树下,他抱着自己,恬静着眉眼与他笑。“我一生不遂愿,纵我抱过吻过的都是泡沫,我也要抓着你。你若是下地狱,我也要与你一同。”
  那年桃花开得灿烂,自己只顾得看他眉眼弯弯,却不曾留意深思他的话。
  是啊,一同。他与他一同去死,一同为他们在乱世里的温柔缱绻画上个句号。
  沈潘深深吸了口气,捡起地上印着文清三十九年的银票轻轻吹了吹。
  这一世,漫长极了?又哪里是须臾?
  祥丰钱庄的银票,在乾武四十五年,就变成了废纸一张。
  那年他在烈国京都。凤连继位的前夕,宁国第一大皇商孙家被抄了满门的消息跋涉了千山万水放到了凤连的桌上。
  他恨。
  孙子锐家世代皇商,却落到了不仅枉送了性命还断了世代基业的地步。
  他怒而拍案,要杀回去。却被凤连拦住。明玦那时如日中天,他便是杀回去也是送死。
  他忍,他忍了十年,却不曾想,在那十年里,他遇上了明琼。
  那一年落花委地,那一年百草枯零,那一年,在万般颓圮间,他在烂柯山下捡回了他一生的情雠。
  自己从不知他是宁国五皇子。待到知道时,他已然与他对立两边。他为着他的家国,自己为了那经年的痛,他们同样进退两难。
  如今重来一次,他必不会让他再落地留殇。
  沈潘慎重地将那三张银票叠好,揣在怀里。想了想,又放回了床板下。门外的打斗声霹雳哐啷,沈潘慢慢站起来,缓步走出门外,迎着他十七岁时,夏日午后那火辣的太阳。
  院子里一片狼藉。正中两人赤手空拳,正在拆他院子。
  只见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滚过之处如疾风刮过,被人辣手摧草。
  “老大。”宝蓝色少年仰头惊喜看到沈潘出来。下一刻,一个鲤鱼打挺,还未起身就又被人一拳打了下去,瞬时,尘土飞扬。
  “嗷。”少年惊叫一声,闪着身子爬起来躲到了沈潘背后。“前辈,说好的不打脸呢?”孙子锐捂着刚被那人揍过的右脸扯着嗓子喊。
  “对不住,对不住。”穿着褐色粗葛短打的中年男人这才收了手,朝着孙子锐笑笑,没见一丝的愧疚。反而朝着沈潘挑挑眉。
  “哎?前辈那么真心的道歉那就算了。”孙子锐打着哈哈,倒是先腆了脸。拿开了手后本来白白净净的脸上除了汗水,还多了块乌青泛紫的伤痕。
  “他哪里真心道歉了?”沈潘抽了抽嘴角。拂过孙子锐,仔细看了他半晌,看得孙子锐心里发毛。
  “老大,你怎么了?”孙子锐一脸紧张,青紫的脸紧绷着,写满了惊恐。
  沈潘这才收回了眼神,长手一捞,将他往后挪,皱着眉,示意他退后。孙子锐就是太过老好人了,这脾气得改改。
  “老大,别激动。”孙子锐没被拂开,反而就势紧紧抓住了沈潘的胳膊。乌青瘀痕下的脸上冲着他挤眉弄眼。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前日里被打的伤还没好。”孙子锐压低声音,苦笑着劝诫他。“你现在跟他打,那何苦让我来帮你挨那么多揍?”
  沈潘愣了愣神,这才记起来到底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十七岁那年,他做的最惊天动地的大事莫过于被云首书院退了学。难听点说,他被赶了出去。
  因为他不顾“同窗之谊”打了人。打得那人怕是连娘都不认识了。
  说起来,那个人也没说什么。云首书院的饭堂历来就是意气少年们的畅所欲言的地方。
  尤其被那些有才华有学识有野心却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只能想着被他们身边潜藏的伯乐相中的贫寒学生们奉为登云台。
  云首书院是官学,初时收人不需束脩,无论家里花团锦簇还是家徒四壁。只要逢秋末过了考试,就可入学。
  是也,贫寒的人家但凡有点才学的都往这里挤,毕竟便宜。
  后来,果真出了几个本来家中贫寒而后一步登天的人中龙凤。那求贤若渴的贵人们逐渐也被吸引过去,打起了这儿的主意后,这云首书院才逐渐名声大噪起来。
  世家子弟想的是寻几个得力却贫穷的人,这样的人好收服,日后支应门庭好歹有人也能帮着自己出主意。贫寒人家入官不遂愿,到这儿被哪位权贵青眼相加,日后那位权贵飞黄腾达,自己也就算是得道升天了。
  两种本该泾渭分明的人,在这云首书院反而凑到了一起,产生了奇妙的戚戚相关,相互依存的关系。
  自此,这云首书院变成了登天梯,成为了寻良池。
  对着两种不同的人不同的说法罢了。
  再后来,普通的勋贵人家,倒也乐意往那云首书院里挤。就算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书院里交上一群“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兄弟,日后出去了也不愁吃不开。
  大家以后都是京官,你关照关照我,我关照关照你,大家以后少走些弯路不是万事大吉?
  云首书院自此也变成了交友地。
  不管云首书院做了哪一种效用,反正,云首书院这几年地也扩了,门也大了,朝廷拨下的银子也多了。唯有那入学试题,越来越难,考试越来越严。查出来作弊,一律永不能入学。
  云首书院唯独不收无用之人。进门就是一个高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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