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第10/375页
杨老太太把她脸上的乱发往后抹了抹:“好孩子,多亏了那小道长呢。要不是他,我们真不知怎么办好了。”
院中是关门的响声,平儿退了回来:“他好像走了,哎呀,真失礼。”
倒了一杯水,平儿捧到炕边,星河喝了半杯,整个人清醒了好些。
冯老爷子在厨下忙了会儿,捧了一碗米粥跟两个荷包蛋进来:“来,快喂孩子趁热吃了。”
老爷子从来不做这些事的,可见确实也为她担心狠了。
星河眼圈一红,只是不便说什么,只垂了眼皮。
吃了半碗粥一个荷包蛋,星河觉着身上越发的轻快了。
又见老太太的脸色带着憔悴,便忙叫她且去歇着。
杨老太太叮嘱了平儿几句,便出去了。
星河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李绝怎么会在家里?”
“李绝?”平儿疑惑,旋即道:“啊,姑娘说的是那小仙童啊。可见姑娘是有福的……”
星河病了两天,家里愁云惨雾。
大夫只说受了惊吓,寒邪入体,虽开了一副药,但吃了也没见好转。
恰好这日,城中韦大户家里做法事,请了吕祖殿的道士来念经。
正杨老太太怀疑星河的病恐怕是撞了什么邪祟,便想去找个道长要一道符。
谁知正好就把这小道士带了回来。
平儿起初并不信这个,何况又见这小道士年纪小,生得面嫩,但是老太太病急乱投医,她自然不便说什么。
横竖试一试无妨。
不料,只喂了星河吃了一颗丹药,烧了一道符,这还不到半个时辰,星河已经好转了!
星河听平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微微发怔。
突然想起自己昏睡中,好像确实有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来的……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什么丹药。
看着平儿欢喜的样子,星河想了想,却又低声道:“可再怎么着,也不能叫他自个儿在我这屋子里,若给人瞧见了像什么。”
“是他做了什么?”平儿睁大眼睛。
“没有,别胡说,”星河的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毕竟是男人……”
平儿嗤地一笑:“什么男人,他才多大呢,比姑娘都小。”
星河瞪了她一眼。
平儿吐舌,忙敛了笑,这才说道:“姑娘不知道,这有个缘故,是老太太故意的。”
“外祖母,故意的?”星河不懂了。
平儿道:“是啊,老太太认定了姑娘是撞了邪祟,这小仙童可是伺候祖师爷的,人生的又干净,老太太故意叫他在姑娘的房内多呆些时候,借他的纯阳之气驱驱邪祟。”
星河的脸上有点红了:“这你也信!又什么纯阳之气的……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看得出平儿对李绝的印象很好,她抿嘴笑道:“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姑娘偏就好了,就算编书也没这么巧的呀?”
星河道:“就算他在这里,你也该陪着。”
“嗐,姑娘怕什么,我看那小仙童乖的很……”她靠近星河耳畔,低低道:“只怕连女人的手没碰过呢,断不会有那些坏心思。”
“该死,你再胡说。”星河板住脸,脸颊上却红了一片。
平儿知道姑娘不喜欢听那些混话,便不敢多言,只道:“不过说正经的,姑娘好了,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人家呢。”
这日黄昏时分,平儿正在厨下做饭,便听到门响。
她探头一看,又惊又喜!原来竟是杨老太太领着那小道士又进了门。
平儿忙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迎出来:“哟,是小道长,老太太您原来是出门找人去了?”
杨老太太笑呵呵地,她仍是垂着腰,微微抬头对平儿道:“晚上做点儿好吃的,咱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一顿两顿饭还管的起嘛,星河儿怎么样了?”
平儿道:“好多了呢,就是之前也念叨过小道长,说是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走了,很觉着过意不去。”
李绝抓了抓头,好像有些腼腆的。
平儿看着他乖乖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心想:“这样干净清爽,又是道士,自然不会干什么龌龊事,姑娘先前倒是多虑了。”忙问:“小道长有没有忌口的?”
李绝道:“韭菜,薤,芸苔,荽菜,蒜都不要,另外不要荤,不要酒。”
平儿笑道:“这容易,我们家里最缺的就是这些调味,又贵又不实用,要荤菜也是没有的。就是酒,我们老爷子好两口儿。”
杨老太太已领着李绝向内:“来,还得劳烦小道长请再给星河儿看看。”
老太太着急进门,脚竟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李绝眼疾手快,一把挽住了手臂:“您老小心。”
不料星河在里间因为早听见外头的说话,一时如热锅上的蚰蜒,竟不知是要上炕装睡,还是出来迎接。
直到看见老太太歪了歪,这才急忙小跑过来扶住:“外婆,没事吗?”
杨老太太笑道:“没事,老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净添乱……小道长,您快给我外孙女儿再看看吧?”
星河抬眸对上小道士亮晶晶的双眼,吕祖殿内的事情算是过不去了,每次看到他总会让她莫名心虚。
“先前、多谢您了。”她只能微微低头,屈膝行了个礼。
因为病了两日,星河觉着身上不爽利,下午挣扎着擦拭了一番,换了身衣裳。
此刻身着有些单薄而仍旧很旧了的浅色衫子跟下裙,雪肤乌发,整个人素净的像是一片月影。
李绝望见那很长的眼睫随着降了降,修长的脖颈柔婉地低垂,有些许碎发在她白腻纤细的后颈上,仿佛很适合去揉一揉的样子。
“姐姐不用多礼,”他的眼睛从那抹可爱的后颈滑到那带一点轻红的脸颊上:“扶危济困本就是道家本宗,姐姐请坐,我给您诊一诊脉。”
杨老太太忙相让:“坐,星河儿快叫小道长快坐。我去倒水。”
星河的房间,窗棂纸上贴着一对喜鹊登枝的剪纸,颜色已经淡了。
炕上的被褥等物看得出有些旧,靠着墙边的小桌上还放着没做完的针线活。
地上只有个掉漆斑驳的矮柜子,上面立着个土定瓶,里头插着一枝不知从哪里折来的腊梅,早都干了,黄的花苞没生气地垂着,只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淡香。
李绝白日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但现在还是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遍。
两个人在桌边对坐了,星河竟不太敢看他,只低头把手伸出来,搭在了桌上。
仿佛听见小道士笑了声,星河就像是受惊的猫似的,有点炸毛,她抬头看向李绝,警惕地问:“你笑什么?”
李绝指了指星河的手,似笑非笑:“姐姐把袖子撩一撩。”
星河红了脸,她恨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平儿都说了,他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有什么呀,不过是……曾看过她拿香油钱,那她也看过他拿供果,大家扯平罢了。
她有点气恼自己,便伸手去挽那袖子。
谁知这衣裳因是穿了几年的,她的身量又长了不少,袖口有些窄窄,先前她穿的时候就发觉了,只是因为觉着是在家里,不用在意这些……谁知道居然这小道士又来了。
真是越怕什么越遇上什么,星河不敢去看李绝一眼,生恐看见自己不该看见的神情。
因为暗窘,她的汗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艰难地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段:“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