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第26/375页


  两人入内,平儿自去铺被子,哆嗦着脱了衣衫:“没有炭火果然冷了不少,我给姑娘先热热你再上来。”
  星河却在桌边坐下,拿了一本书:“你先睡,我看会儿书。”
  平儿道:“没有炭火,怕不冻坏了手呢。别急在这一时。”说了这句,又道:“横竖小道长睡在家里,若要学字,还有现成的老师呢。”
  “人家病还没好,你倒是给安排上了……”星河轻笑:“快睡吧。”
  “姑娘也别太久,明儿只怕还得早起呢。”
  主仆两人轻声低语,渐渐地平儿打了个哈欠卧倒,星河却依旧在桌边艰难地认字。
  而外间,本来合眸昏睡的李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受伤的手臂搁在被子上,眼睛望着旁边那明明灭灭的炭火,幽沉的双眸之中倒映着两簇炽红的火光。
  夜风吹着窗,呼呼有声。
  李绝早已经习惯了孤冷凄寒,体质也早习惯,如今给密实地裹在暖被之中,靠着火炉,他身上并不觉着怎么样,可那点热好像直接烤在了心头上,弄得他有些难以承受。
  他合起双眸,头一次觉着心上是宁谧而透着点疲惫倦意的。
  这里,似是他的世外桃源。
  深夜,李绝突然睁开了眼睛。
  双眼之中透出锐色,小道士转头看向窗外的方向。
  在寂静的冬夜中,他听见院中的一点异动!
  目光移向垂着帘子的里间,那里还透着一点烛光,想必星河还没睡。
  李绝迅速做出反应,他缓缓地起身,双脚无声落地,动作悄然如同一个魅影。
  就在他向着窗户靠近的时候,突然又听到西屋一阵脚步响动。
  屋门给打开了。
  一声微重而沉的咳嗽,竟是冯老爷子。
  李绝正诧异,里间星河也听见了,不知何故,急忙披衣出来。
  蓦地看见李绝竟起身了,更加惊愕。
  不等她开口,小道士掠到星河身旁,单臂将她一揽。
  低头靠近星河耳畔:“姐姐别出声。”
  小道士的身子滚烫,像是一个温度正好而不会伤人的暖炉,加上那附耳的一声,湿润而热切的气息钻了进内。
  瞬间,那奇异的热从外到里地把星河包围,竟比睡进平儿暖过的被窝还要熨帖。


第17章 赌书泼茶香
  星河从没跟人这么亲密过,最初的惊怔过后,急忙推了小道士一把,挪步后退。
  她先前在里头看书,才有些倦意,正想着出来看看李绝的情形如何,就听到了外头一声咳嗽。
  起初竟没听出是老爷子,还以为是李绝有个什么。
  忙着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是听错了。
  星河满心疑问,小道士却又向着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走到窗台边上。
  窗户开着一条窄窄的缝,李绝拧眉侧身看过去,却见是冯老爷子站在堂屋门口,手中握着一把□□。
  老爷子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此刻竟站的凛然端直,月光照在他枯瘦的脸上,慨然而带些狠厉的神情,看着像是一个为戍边卫国而身死无惜的战士。
  李绝微微震动,目光扫向前方院中,寂然无人,原先他分明听见有脚步声落地。
  正要细看,耳畔听见遥遥地一声长啸,像是什么野兽,又仿佛是什么乐器,在夜影之中起伏游荡。
  睡得早的人自然听不见,睡得迟的,也不会觉着怪异,毕竟夜枭经常出没,发种种怪声,也是有的。
  李绝听见那声清啸后,原本绷紧的身子略有放松之意,回头见星河呆站着,他微微一笑:“姐姐怎么还没睡?”
  星河站在原地,浑然不知外头是什么情形。
  “我……”见他开口,这才轻声问道:“外头是怎么了?”
  “没事儿,好像是老爷子起夜呢。”李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足以传到外头去:“姐姐还是早点睡吧,别冻坏了。”
  他的语气温和,眸色清明,星河本还想到外头看看,被他注视着,便又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那……那你觉着怎么样?”
  “我好多了,”李绝露出一点笑:“多谢姐姐照料,明儿再跟你细说。”他好像知道星河有一肚子的疑惑,竟补上了这句。
  送了星河进内,李绝这才出了东屋。
  冯老爷子依旧站在门口,好像要站一整夜的样子。
  小道士把东屋的门微微带上:“老爷子。”
  老爷子回头看见他出来:“你有伤在身,出来做什么?”
  李绝走到门口,轻声道:“宵小已经去了,老爷子不必站了。”
  冯老爷子眼神微变,又将院中以及墙头各处打量了一遍:“你果然也听见了?是……”他特意看看东屋没有动静:“是什么人?”
  李绝抬手示意老爷子入内。
  冯老爷子把□□放平提了进来,李绝看清那是一杆很旧的枪,枪杆已经给磨得油光水滑,但枪头却依旧锋利雪亮,可见它的主人甚至宝爱,时不时地便会打磨。
  看小道士打量自己的枪,老爷子道:“这个是当年跟着我出生入死过的老家伙了,年纪只怕比小道长还大呢。”
  李绝想到老爷子方才一夫当关的气势,笑了笑:“是。”
  老爷子把枪立在屋门后,回到桌边坐了,眼睛盯着李绝受伤的左臂:“你的伤……”他顿了顿,把声音放低:“是不是跟那个采花贼有关。”
  “是,瞒不过您的眼。”李绝竟承认。
  老爷子有些惊,迟疑地问:“那……那个采花贼果真是你杀的?”
  从那天下雪,老爷子发现屋外有脚印以及血渍,心里就生了疑,又看到那采花贼死在街头,便疑心那些脚印是采花贼踩点,只是采花贼为何又死了?
  他猜不到其中关键。
  等看到小道士手臂上的伤,再联想他受伤的日子应该就是采花贼踩点的那两天,心里就有了推断。
  李绝坦然地说道:“那天我出门,正好……那个贼鬼鬼祟祟的,我便问了一句,谁知他以为我发现了他的不轨意图,竟突然出手伤了我……”
  老爷子屏息:“然后呢?”
  李绝皱着眉,回忆着道:“当时雪下的大,我打不过他,一直逃到了前街,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人来将采花贼拦住,那人一出手就掐住了采花贼的脖子,我见那人身手出色,便先离开了……后来才知道那采花贼竟给人杀了。”
  “原来那人不是你杀的,”老爷子长长地吁了口气:“我还以为……”
  李绝笑的纯良无辜,仿佛还有点羞赧:“谁叫我本事不够呢,连小命差点都交代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老爷子忙道:“不是你杀的就好。”
  采花贼固然该死,但杀人的那种酷厉手段,连见惯了死人的老爷子也为之惊心。
  倘若是小道士所为,那真叫人想象不出来。
  同时最重要的是……老爷子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如果那人真是李绝杀的,却是不能让李绝跟星河再接触了。
  此刻听李绝说了不是他杀的,冯老爷子反而释然:“我看到你胳膊的伤,还以为……所以不敢叫大夫给你瞧,怕走漏了风声反而不好。所以只要了些观音膏给你敷了,你觉着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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