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碎了我的玻璃鞋》第59/63页
只听砰的一下,又一次撞击,“不知道是不是人,赶紧打电话给值班经理,让他找人过来把电梯打开!”主管说道。
一个小时后,幼陵从电梯里被解救了出来,在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她像是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新生儿一样,一切都是她期待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连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白炽灯,此时也格外的弥足珍贵,可亲可爱。
幼陵被超市里的人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随后立刻被他们安排到附近的医院做检查。幸而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其它方面就是声带稍稍受损,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开了药后,超市跟来的人付了款,然后主动送她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幼陵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吐了一口气,心情得以宽纾,内心发誓以后再也不乘电梯了,想到这里,她还伸出手掐了掐胳膊,疼的,表明她此时已经不再那个牢笼中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今天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会让她一辈子的难忘,因为磨难,忧伤,痛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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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屋子里黑漆漆的,安静的可怕,幼陵心里不知为什么莫名地恐慌起来,她以为孙奶奶早就休息了,心想着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不能给她打电话说明一下,不知道孙奶奶是叫什么食物吃,不知道食物干不干净,有没有营养。
她摸索着开关,打开了电灯,换上了鞋子后,幼陵疲惫地走到了沙发旁边,然而眼睛瞟到了躺在沙发后面的孙奶奶,立刻惊住了,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心在此时都已经脱离了身体,脑袋此时也空白起来。
“奶奶,奶奶,奶奶!”幼陵大叫着,伸手推着她的胳膊,然而,她的身体是冰冷的,她一动也不动,幼陵吓傻了,右手抓住她的胳膊,左手颤巍巍地伸到她的鼻息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像是被惊吓到的小鸟,手嗖的一下伸了回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躺在地面面容忧伤的孙奶奶,幼陵的泪水不自主地滑落下来。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失魂落魄地大叫着,内心没有一点准备,跳起身冲到桌子旁,拿起电话哆哆嗦嗦地拨打起来。
“120,快点,快点过来啊,快点过来...”幼陵慌张急迫,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有人,有人...”她的身体瘫软到没有力气,喉咙也被卡的死死的,此时竟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言语,泪水如喷泉一样哗哗往下掉落...
“求你们了,快来救她啊....”她喃喃自语,仿佛此时到了末日。
十一点钟,城市的车流马龙已经消减了一大半,大部分商场的灯光都已经休息了,只剩路灯还在幽幽地亮着,偶尔驶过几辆汽车,那车声仿佛都温柔了许多,好像夜的震慑让它们规矩小心一些。
医院的门口好像罩上了一层白雾,又似交织着一片黑纱,让人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畏惧,又或不禁存有几丝希望。
楼层的额角上立着一个红十字架,此时正亮着光芒,在墨色苍穹,斗斗星光下,整座院楼看上去像是上了锁的城堡,外面的人从门口经过,听到里面传出的窸窣声,似哀恸,似叹息,似无奈....
“病人肝癌末期,死亡近十个小时,身上已经出现尸斑,请节哀吧....”
卓禺求听到医生说出这句话时,天好像都要塌了,“怎么可能?肝癌末期!?肝癌末期!?”
他的眼眶红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肝癌末期。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请节哀,好好给老人家处理后事吧。”医生说完,无奈地转身离开。
卓禺求呆立在医院走廊里,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遥远起来,仿佛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他转过身,见泪眼朦胧的幼陵,兀然冲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对她大声吼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幼陵此时内心自责愧疚,她抬眼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嗖嗖地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幼陵的声音沙哑,早已经不能自已,身子从卓禺求的手臂下滑落,蹲了下来,小声地抽泣着。
卓禺求的灵魂好像空了,他吞下要涌出的泪水,转身狠狠地朝医院洁白的墙壁上捶打一拳,痛的,很痛,很痛的感觉,他缩回了手,捂着嘴巴,心痛的好像就要滚落出来。
这条走廊是洁白的,白的可怕,白的寒冷,白的阴森,白的让人窒息,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卓禺求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让他柔软起来,这个地方让他痛苦起来,他此时只想能逃避一下,直到自己能接受,直到自己能宽恕这个事实。
冷冷的黑夜,剪剪的晚风。卓禺求徒步来到湖边,眼角处凉凉的,他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是泪水,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无所谓了,眼泪早已经不在乎了。
今晚的星空很美,满天的星星,斗破溢彩,没有了月亮,不需要暗淡自己。
路边的路灯,灯色昏黄的,像是星星落下来的泪水,挂在了冰冷的铁架上,结痂着黑夜涌起的阵阵寒凉,像在祭奠着风吹来的微尘,它们迷失了,落下来静静的,始终微不足道...
卓禺求如孤魂野鬼一般游离在湖岸边,心此时只剩伤痛,呼吸仿佛都戴上了镣铐,他只感觉自己窒息的难受,双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机械地走动着,而他就想这样永远走下去,可当泪水滑落到了衣襟前,他这才停住了脚步,抬头朝苍穹顶上看去,只见一颗星星哗地一下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蜡烛一样,摇曳着微弱的光。
“地上的一个人,天上的一颗星。地上少了一个人,天上多了一颗星。”他想起了奶奶曾经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心兀地抽搐了一下,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胸口堵得难受,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他柔软的心底发出:“啊....”
他不知道叫了多久,感觉越来越多咸涩的泪水涌入他的嘴巴里,然后喉咙里,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卓禺求这才停下来使命地咳嗽着,鼻涕和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切都是真的,确定都是真的,他呜咽地哭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个孩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自私任性了那么多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妹妹,他们都走了,而自己...
卓禺求踉跄地坐倒在地上,用他那双大手捂着脸,蜷缩着背,好像要把背上生出一个壳,然后自己躲进去。
此刻,幼陵站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沈默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泪水,仿佛它们从来没有断过,然后,流撒了一路的伤痛。
她的头发披散着,发丝在风中凌乱挥舞着,带着一些忧伤,像是一群捶胸顿足的哀嚎者,一身黑色的风衣此时在黑的夜幕中瑟瑟发抖,抵不住的寒冷,从心里和心外,一起浸淫着她的全部,仿佛它们都被泡在了冰水里,结成了冰,稍稍触动,伤痛就会牵掣着她全身的每一处。
黑夜中,两个人一言不发,都静默着,幼陵怜惜地看着卓禺求的背影,而卓禺求的目光却投向了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他的眼睛看不到什么,向前看只是在掩饰着他的内心,那里住了一个孤独的小男孩,他只能住在自己的心里,然后,把他锁在里面,回忆着,怀念着,因为过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午夜,凌晨,黎明,天黑的好可怕,路灯的灯光仿佛也疲惫了,幼陵被冷风吹袭着大半个晚上,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像火燎一样疼痛干燥,鼻子也开始不通气了,她知道她发烧了,可依然不在乎,麻痹的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前面一动不动,雕像般的卓禺求。
卓禺求捂着脑袋,思考了许久许久,直到天空中只剩最后一颗星,天边渐渐泛起了银色的鱼肚白,他才起身转头朝幼陵走过去。
幼陵见卓禺求走了过来,也赶紧站起身,睁大着如小鹿般的双眼看着他,只见才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几岁,凌乱的头发,拉碴的胡渣,暗黄粗糙的皮肤,布满血丝的眼睛,幼陵心里一个冷颤,心疼的不得了,此时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只瞧卓禺求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半天,沉郁地问道:“记得奶奶最后和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幼陵听他这样问,脑袋虽然昏沉,可立马想起了奶奶昨天早上说的那句话,她的心吱吱的,泪水快要垂落下来,幼陵咬着嘴唇,尽量平静清晰地复述出奶奶的最后一句话,“她说...”
幼陵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一句清晰的话,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卓禺求,指了指水泥地面,然后,弯腰从地上拿起一块小石子,在地面上用力认真地写着,一笔一划,仿佛是在自己的心脏上刻画着忏悔录,当划出去最后一笔时,幼陵好像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面上,只瞧上面写着:“奶奶说,她放心不下你!”
卓禺求看到这些,鼻子又开始发酸,眼睛里湿润地要蒸腾出水汽一般,他抬起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朝前走着,走了几步,他停住了,头都不转,冷冷地说道:“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去休息吧。”那样子像是在对空气里的隐形人说话一样。
幼陵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滚烫的热泪又流了下来。
终于,最后一颗星也消褪了光芒,天大亮了,幼陵像是淋了一夜的雨,全身都怠倦了,卓禺求最后的那句话让她彻底疲软起来,奇怪的是此时连泪水都流不下来...
下午的时候,黛子从韩国赶了回来,因为昨天处理杂志社的事情,和韩国那边的合作方开会,所以手机一直关机,早上开机后,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她心里很震惊,随后便是难过,现在下了飞机,她一反常态,让司机直接开车送她回家。
到了家里后,黛子这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她打电话给卓禺求,卓禺求正在上班。
“禺求,你,你还好吧,我,我昨天...”发生这样的状况黛子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只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有关系,我在上班,不方便,晚上回来再说吧。”卓禺求平静地说着。
黛子应声着,心情沉痛不已,可她知道这沉痛大多数是为了卓禺求,“那好,禺求,我在家里等你!”黛子温和地说着,心中思绪万千。
两人挂上电话后,卓禺求吐了一口气,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朝门外走去。
“恭喜啊,你们修成正果了啊!哎,我早就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吴啊,你,well done!”茶水间里,小李大着嗓门,无拘无束地说着,伸出手拍打着吴虬烨的肩膀,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吴虬烨淡淡一笑,无奈地说道:“不用羡慕我,你们也可以,不用太过挑剔,每个女生都是一块儿未开凿见光的璞玉,每个男生都是她们的斧凿,我们可以让她们闪光溢彩,她们也可以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人生价值...”
“喂,喂,喂,打住,打住,”另外一个男同事白了他一眼,说道:“请讲人话!”
吴虬烨噗嗤一笑,“且行且珍惜吧!”他说道,看着身边的这几个单身男同事,心里本该轻松不少,可依然有些许遗憾。
“哎,不要说的我们这几个很挑剔似的,我们只是暂时不想稳定下来,有时候飘着也有飘着的好处,毕竟不结婚的话,还有选择的权利。可如果考虑结婚的话,那就是给自己找烦恼,毕竟现在的婚姻有一大半都是带着杂质的,说白了都是奔着物质去的,哪里还有什么海枯石烂,白首不分离啊!所以,有了钱,爱情和婚姻同步进行,人生也就圆满了一大半。”小李一副历经沧桑的表情。
“呵呵,你少来了。怎么被情伤过啊?”吴虬烨打趣地问道,旁边的几个同事听他这样说,都来了兴趣,凑到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小李。
然而,小李叹了口气,半天说了一句:“唉,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说完摇摇头,吴虬烨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没了?”
“哦,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何处无芳草!像我这样帅到没朋友的人,不愁把不到眉眉的!”说着,小李还臭美地甩了甩头。
“切!”几个人本还想听一些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结果小李说了这些废话,个个都散开了,各做各的。
卓禺求从外面经过,听到茶水间欢声笑语的,也不去理会,只是拐了个弯,朝高嘉铭的办公室走去。
高嘉铭此时正在整理交接资料,只瞧他那张红木办公桌上工工整整地摆放着几个分好的文件夹,文件夹下面是键盘抽屉,他用手拉开键盘抽屉,拿起键盘,下面赫然贴着幼陵的一张照片。
确切的说是图片,里面幼陵一身水手服,微笑甜美动人,这张图片是上次他从丢弃的不良品彩盒上剪下来的。
高嘉铭伸手摩挲了一下照片,在这几秒钟,思虑着许多事情,只听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他这才反应过来。
“请进。”高嘉铭说着,赶紧把键盘又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