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第196/299页


“我让你去寻的那些黄豆、萝卜,可都趁机寻到了?”
“寻到了……可是好奇怪,少爷看到我,既不责罚、也不询问,就只是让我退下了……我尚还没来得及说……”
“让他看到你就足够了,此刻说些什么,不过都是徒劳罢了。你随我来,同我做些事情。”
说着,径自走进了西屋的灶房之中。
这西屋原本是一间杂房,自祝九搬进来以后,觉得日日吃些什么都要等上片刻,十分不耐烦,想起从前身在崎荀,想吃些什么、自己偷着摸着去灶房就可以开个小灶,如今这样实在不方便,于是便自作主张、将这间房改成了灶房,让人砌了灶台、备了柴火炉具,又放了些米面馅料,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段时日每夜熬粥,也方便了许多。后来,不再熬粥了,这灶房便空了下来,别说米面,就是连刀具都长了锈。
推开房门,一阵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二人轻咳了几声,行了进来。冬溏不解,问:“二少奶奶,纵使想吃些什么,吩咐他们去做不就好了,现下少爷已经杖责了那帮奴才,还怕他们不听么?”
祝九挽起袖子,亲自将一些盆盆罐罐搬出来,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么?好了,废话少说,去帮我打些水来。”
冬溏只得应声而去。
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外公常年胃胀腹寒,于是外婆便会备上黄豆,辅以无根浮萍及晨曦露水,闷进罐中发酵后与萝卜干一同煮熟、再晒干;外公不喜黄豆萝卜这些味道,常常不肯吃,于是外婆便用石舀捣烂成粉末,取少量混在饭菜中让外公服下,服下后别说通气,日放千屁都不成问题。
那时候,她还那么的小,很多记忆都不真切了,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她依稀记得初春时节,和外婆一起去石房子后面的那条小溪中捞浮萍的情景,那时候外婆已经很老了,佝偻着背,蹒跚着挎着篮子,每每见她在溪边玩耍,便慈爱地将她向身旁拉一下,怕她失足掉进水里。那间屋子不算大,常年都是中药味,阳光都不能足够的洒进来,可却就是觉得温暖,觉得温馨。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湿了起来。
这些,早就成了昨日梦境。那时候的那种宁静、那种单纯,那种温暖、那种悠然,再也回不来了。
祝九在一旁,指点着冬溏做这做那,回忆却止不住的翻滚起来。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她早就忘了那些曾经,却不想如今回望,心中百感交集,竟是不能自已了。
七岁那年,外公外婆相继病逝,她便被父母接到苏州镇上去了,自此以后,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小房子,离开了那一片宁静的乡林,一晃这么久了,总是想着回去看看,从前是没有时间,如今却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找寻不到了。
自从那杖责之后,下人们对西苑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恭敬谦卑中带着一丝戒备,可吃穿用度却是和从前无二了,院子也时有人前来清扫,恢复了以往的整洁。
岳云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客套礼貌的坐一坐、与她闲话几句,便又离开了。他始终不冷不热,对她疏离,南苑那边也并未听得什么盛宠之类的传言,大部分时间,他只是独自在书房,静静地度过一整夜。





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 第161卷 隐忍
更新时间:2012-2-15 22:09:28 本章字数:4816

下雪了。
这是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在腊月里,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
伴随而至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巩氏有喜了。
岳家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人人面带微笑,昕柳则不停张罗着买着买那。岳云去南苑的次数渐渐频繁了起来,西苑和书房,便渐渐被他奚落了。
“二少奶奶,那些东西都备好了,可却这么放着,到底要做什么用呢?”
祝九正坐在桌前剪窗花,听到冬溏问她,漫不经心的道:
“明天是什么日子?”
冬溏一怔,想了想,忽然道:“是啊,明天就是除夕了,二少奶奶,这就要过年了呢!”
祝九放下手中的红纸,幽幽望着窗外的那一方遥远天空,怔怔出神,良久,才叹道:
“是啊,除夕了,又是一年了……”
言罢,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二人出得西苑,身后立刻跟上了四名守卫。冬溏心中不快,祝九却是不以为意。她漫无目的的顺着曲径信步走下去,两侧种着低低的竹子,此时大雪早就将茎叶全都遮住,只剩了一片纯白。
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冬溏撑起了竹伞,却被祝九推掉了。
“就这样子吧。”她仰头,任凭雪花落到自己的脸上,转瞬便又化成了水滴,“离我远一些,让我一个人走走。”
冬溏见状,只得退到了一旁。
跟了她这么久,她太过了解她的脾气,若是什么事都顺着她、依着她,那么大家自是皆大欢喜;否则,若是惹恼了她,那么就纯粹是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只是,她有孕在身这么久,小腹才刚刚有些隆起,不免让她心中起疑。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太过清瘦了?
祝九径自走着,行至一处假山旁,停了下来,瞥见山头竟有一株半开的粉色小花,不禁分外欣喜,凑近了去看,自语道: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能看到花……”
话落,忽然童心大起,抬手将山石周边的雪都聚拢到了一处,轻轻的将这小花围了起来,而后又用手压了压那些高高堆起的雪,道:
“雪堆得厚一些,遮些风,挡些雨,这样,你就不会冷、也不会孤单了……”
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眼前浮现出了萧峒的身影。
雪堆得厚一些,为你遮些风,挡些雨,这样,你还会觉得冷吗?还会觉得孤单吗?
她仰起头,强迫那些逼到眼角的泪水流回心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她的唇角眉梢,似是晶莹的泪滴凝结着,又似是上天赐了玉浆甘露、流进了心中。
“寒冬腊月的,纵使如此,花亦难开。”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是岳云。
她回过头去,望见他着一袭藏蓝色华服长袍,身披暗紫色披风,正站在她身后,身旁则跟了几个随从。
雪花无声的飘落,将她的人影映得斑驳虚幻,飘飘渺渺,如梦如镜,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忽然觉得,其实她本就不应当属于这里的。她应当是属于那辽阔的天空、无际的草原,那样清澈的眸子,那样洁净的面孔,却被禁锢在这高高的灰墙之内,与这满园红灯笼竟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然而这想法,却只是一闪而逝了。
那次刺客之事,让他吃惊太多,心中的隔阂也更加的深了。可他仍旧放不下她,每每深夜,便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那年在军营中的种种。
她嫁过来这么久,几乎与他朝夕相对,可他却悲哀的发现,可供回忆之事竟还不如那年军营的短暂片段。或许,他倾心爱慕的,只是从前的那个祝九,而那个祝九,却早就“死”了。如今,面对一模一样的面孔,即使偶尔能找到当初的那个影子,然而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失落,以及疏离。
祝九冷淡的看着他,片刻,转身对冬溏道:
“我们回去吧。”
“九儿,”他在她身后,唤住了她,“明夜除夕夜,来一起吃年夜饭罢。前些日子爹娘尚还提起你,念叨着想要见见你。”
祝九听罢,低低“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雪地里,只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他的心中,猛地一阵抽痛。
她……就是这么的不想见到他么?
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他怔怔望着她的娇小背影,眸中一片哀恸。
她必定是怨着他了。
可他,竟然茫然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化解彼此之间这越来越深的隔阂。
时候到了。
祝九心中想着,唇边漾起了一抹笑。
“二少奶奶,好不容易见了少爷一面,您怎么这么快就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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