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第228/299页


祝九抬眼看了看他,目光中带着些许寻究,半晌,不冷不热的问道:“是么?有什么消息了吗?”
“他……他不大好……”
“……他怎么了?”
祝九心下一沉,不由得攥紧了宽袖之内的双手,然面色却依旧平淡着。
许之善想了想,望向祝九,道:“或许再过段时间,祝姑娘便能见到他了。”
“过段时间?”
“恩。”
“……”祝九复又微垂下眼睑,沉默了下来。
许之善见她久久不发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月色自敞开的房门外流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花香。
“他与辰绛子有三年之约……”
“辰绛子?”祝九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许之善解释道:“此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异士,最擅奇毒,武功也是高不可测。三年前,应是萧兄许诺了他什么,故而才……”
祝九猛然想起了那“万花颤”,以及当年清晨兀自在自己房中出现的“怪人”,那人,正是许之善口中的“辰绛子”!
想罢,她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为了我?!”
“怎么,祝姑娘与此人也有瓜葛?”
她的心快速跳动着,说不出是惊是奇,还是别的什么。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缓了缓,问道:
“你怎么跑到秦桧府上来了?”
许之善轻叹了一声,道:“当年属下身中三箭,昏死了过去,本以为吾命休矣,却未料到在乱葬岗中醒来。原本应是死了的,因为那乱葬岗也是一片焚烧过的痕迹,遍地都是烧成焦炭的尸骨,好巧不巧我被埋了半截在土中,上身又浸在一条臭水沟里,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属下昼夜赶路跑回崎荀,回去时却见崎荀也……也被官兵扫荡过了……”
“啊?”祝九听罢,不禁轻呼出声,心下寻思着这些话的真假,而后问道,“这是为什么?”
“属下也不知,待到了崎荀,见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崎荀大门四敞,丫鬟们都被那些官兵给……不仅如此,天音派亦是从旁协助,元琩、元笑笑及林凯等几大高手围攻老爷少爷,老爷受了重伤,少爷倒是无甚大碍,却气得将近疯癫。属下一去便遭此恶战,只得跟随老爷他们一路向西逃去。自此之后,崎荀就没落了下来,再也没有回扬州。老爷气闷,伤势一直时有复发,勉强撑到去年,终于抵不住、走了……”
“元笑笑也参战了?”虽早料到会有反目的一天,然听他亲口说起,祝九仍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许之善端起茶杯抿了口,而后点头道:“是。后来属下才知,原来她自嫁进来便一直暗中与天音派串通,前前后后诸多事情,都是她……老爷少爷其实也是知道的,原本想将计就计,然而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朝廷会带兵去打崎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
说着,他摇了摇头,放下了茶杯。
祝九也喝了口茶,心绪复杂。
“老爷一走,崎荀更加乱了,少爷新坐上那个位子,一心想收复失地、重振崎荀,几次三番去寻同盟,屡屡受挫,后来便变成三番五次挑衅其他帮派,则干脆四面楚歌……属下眼睁睁见崎荀朝不复夕,心灰意冷,遂离开了那里,来临安投奔一个友人。他一直跟随秦宰相,如今秦宰相官复原职,他自然也升到了宰相府的值守管事,于是属下就……”
“就投奔秦桧了?”
祝九接过话,冷笑了一声。
许之善面色尴尬,点头道:“正是。”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转而又问:
“那么,这些年有没有何安的消息?”
“大小姐她也是个苦命人,嫁过去才一年有余,那留香派就被朝廷攻破了。掌门及罗之华等人被乱箭射死、当场毙命。大小姐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被他们掳了去,有人说是被救了,这么多年了,依旧杳无音讯……”
祝九听到此,神色黯然了下去,想了想,又问:
“这么说,秦桧是知道你的来历了?”
“正是……”
“他问过你我的事?”
“恩。”
“都问些什么?”
“也没什么紧要之事,无非祝姑娘脾气秉性,当年兵器一事的细枝末节,如此而已。”
“抗金?兵器?……呵!……”祝九自语了两句,嘲讽的冷笑了出来,“一切不过是他暗中操纵的一场闹剧,却要陪上那么多人的一切来成全他……”
“祝姑娘此言何意?”
“……早先我也不太明白,这三年常常想起前因后果,却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才终于明白……什么召集弟子抗金,什么大力打造兵器……不过是借口集结民间有可能、有实力反抗金兵的力量,而后一举歼灭。”
“此话属下不太明白,既是抗金,又为何要歼灭?”
祝九转头,幽幽望着他,只见荧荧烛火之下,一张还算年轻周正的面孔之上的那双眼眸,一如三年前那般,单纯直爽,清澈见底。
“有能力反抗金兵的,就一定有能力去反抗他。他生性多疑,怎么会留这种隐患在民间?他是一只狼,只要养一圈羊,又怎么会容忍羊们有反抗其他狼的实力?一旦羊们有了这种力量,觉醒了,早晚也会明白自己身边的也是一只狼,从而去反抗他,所以他要彻底杜绝这样的可能。至于这羊圈是大是小、羊们过得是好是坏,他才不关心。只要能吃到羊圈里的肉,分别人几圈羊又有什么所谓?”
“祝姑娘的话,属下不太懂……”
“你不用懂的,其实我也不用懂。有的时候,懂了反而不如糊涂……对了,你刚刚说萧峒不太好?他到底怎么了?”
许之善欲言又止,想了想,回道:“具体的属下也未探知,还要派人多加打听。”
“有了结果,就要向秦桧禀报吗?”
“自然如此。”
“以后不要告诉他,先来告诉我,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这……属下恐怕难以从命!”
“……他早就料到我会这样,所以事先吩咐你了?”
“……恩。”
“也对,你我不过几面之交,本也没必要帮我。”祝九笑了笑,起身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复命吧。”
“秦大人吩咐属下明日午后带祝姑娘去书房,如此,请祝姑娘多加考虑、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等等。”
许之善刚迈出房门没走几步,便被祝九又叫住了。
他回头,见祝九站在门内,苍白的脸上闪着一丝光泽,冲他浅笑道:“明天起,叫我玲儿,否则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霎时让许之善惊出一身冷汗,忙连连点头,心下有些感激,道:“多谢祝……多谢玲儿姑娘提点,属下告退!”
只能同他合作了吗?
自三年前的那天开始,自己的每条路都似乎是别人费尽心机的安排,留下这条路之后,也让她断了其他的路。
是否,她真的从来都是无路可走?
祝九倚在门前,望着狭窄的院子发呆。满天星辰闪烁,像极了三年前那夜的烟花。
“你若等我,我若得活,三载后扬州城内,还带你来看烟花……那时,我娶你,你为我……为我生儿育女……”
耳畔,萧峒的话好似已经很遥远了,却又偶尔那么的清晰。她是很少回想起这些瞬间的,因为害怕这样的回忆之后,自己会失了继续麻木走下去的勇气……
她的一生那么的长,可供回忆的人和事,却又那么的少……
晚春卷枝头,俏一江春水,忆夕照,汩汩泪流。江山本易改,铁马浮云,丹丹红颜老。似旧情,寻新柳,躲躲藏藏拈走,不忘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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