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第237/299页


唐君宝单手握着长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也站定,淡淡道:
“自然会来的。”
旷野辽阔无边,远处,是漆黑一片的密林,一轮残月挂在天幕半空,有风袭过时,甚至还能嗅到落叶和潮湿泥土的味道。
金澜汀冷笑了两声,背转过身去,极轻却充满怨恨的开口道:
“早知会有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我心中只有她,纵使你杀了她,亦无法改变。‘何苦’二字,应当送与你才更加妥当。”
“无妨,那个贱人早就该死,当年若不是她设计,我也不会被那些人……”说着,她的声音沙哑起来,她狠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攥成拳、微微颤抖着,良久,才长吁一口气,转而漫不经心道,“她是罪有应得,谁让我金澜汀不畅,我便会加倍让那人更加不畅!”
说罢,不待唐君宝答话,忽然不由分说、挥舞长鞭便向他飞跃而来!
霎时,四周一片??响动,唐君宝侧闪至一旁,抽剑而出,二人立刻打成了一片!
只见暗黑夜幕下火光阵阵、玎??声声,原本平坦的草地竟如遭遇天裂般、被分割开来,横竖满是鞭痕剑道,只杀得月色黯然、风儿急转,不能你死我活,必然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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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九仰头望着萧峒,问:
“萧峒,我们的那个约定,还算不算数?”
萧峒缓缓睁开双眸,静静地望着她,嘴角依旧上扬着,一字一顿道:
“我心中从未有过祝九。”
“可是你承诺过的……如今,不想兑现那个承诺了吗?”
“不。不想。
说罢,他转过身去,面冲墙壁,再不说话了。
祝九缓缓坐起,长长的青丝柔顺的披散了下来。腕间系着的小兔子一晃一晃,在灰黄色的墙壁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红烛快要燃尽了清泪,更漏已经敲碎了幽穹。
当夜幕渐渐退下、曙光霎那登场时,一声鸡鸣打破了这片密林原有的寂静。
她睁着微微酸涩而又红肿的双眼,木然的穿好衣衫,将长发梳成了简单的长髻,黯然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一片灰蒙发呆。
“吱呀――”一声响动,她怔怔的回头望去,望见的却是金澜汀的身影。
依旧那袭翠蓝色长裙,宽袍却不见了。此刻她也睁着微红的双眼,面容苍白憔悴,握着长鞭的手不停的颤抖,不仅如此,身上更是多了几处剑伤。虽不深,道道血痕映在翠蓝长裙上、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身后的掌柜冲屋内的祝九点了点头、便匆忙退下了。金澜汀无力的走进房内、跌坐在另一张木凳上,望了望祝九,冷声道:
“你怎么还在?”
祝九扯出了一抹笑,反问:
“你不也是?”
“可惜,他心中根本没有你。只怕你是劳心费力也无法如愿了。”
“我不管……”她摇了摇头,自欺欺人的道,“能在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管。”
金澜汀将手中的长鞭扔到了一旁,一张小脸犹如白蜡一般毫无血色,她缓缓坐下,嘲讽似的笑了出来,道:
“没想到,天下的女子若是傻起来、癫起来,竟都是一样的?可是……这样值得么?”
祝九别转过头,复又望向了窗外,喃喃道:
“值得么?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清楚这样是否值得了,可是当想念和等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除了继续保持这样的姿态,还能怎样呢?”
“可当日思夜想之人再次出现眼前,才会恍然发觉,自己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眷恋他、在意他。直到那一刻才知,其实让自己那么牵肠挂肚、由爱生恨之人,呵,也不过如此……”
她摇了摇头,似在自语着,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可却依然不想放手。”
祝九说罢,微微垂下了眼睑。
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远处,传来了鸟雀鸣叫的声音,已经黎明了。
金澜汀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死寂,淡淡开口道:
“他根本不在乎你,他在乎的只是一个和你长得相似的女子,可惜,那女子已经死了。”
祝九倏地回头,眸中闪过了一丝惊愕,不禁问道:
“是唐君宝告诉你的?”
“我若想知道些什么,才不用他来相告。其实去年我们曾到过临安,虽只停留了短短三天,可他却仍旧执意要去一处早就荒废了的宅子中看看,那处院子倒是不小,可他哪里也不去,进了里面之后,直奔后院,站在一口井前面发呆,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后来呢?”
“后来?后来辰绛子让我暗中在周围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处宅子几年前住着的,是个姓丁的人家,从前做着赌坊生意,和留香派往来密切。”
“留香?……”祝九听罢,寻思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金澜汀径自倒了杯凉茶,一口喝下,低声继续道:
“八九年前,丁家当家的和他唯一的儿子,被人暗杀了,剩下一个侧室所出的女儿,没过多久也投井自尽了。”
“是……是萧峒杀了他们?”
“你这般聪明,还用再来问么?可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稀奇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去暗杀别人,乃是扮成家丁混了进去,在丁家潜伏半年之久,方才找到机会下手。这半年中,受尽丁家上上下下无尽欺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就是丁家的那位侧室所出的小姐。”
祝九忽然想起了那年在岳府时,有次和岳云当街游逛,当时忽然凭空冒出了一个老妇人,狠命拉着她的衣袖、口中却唤着别人的名字,不禁问道:
“那么……那女子叫什么?”
“她叫丁羽嫣。刚刚确实此事时,我和辰绛子曾一度猜测,说不定你就是那个丁羽嫣,只不过家逢巨变、为逃追杀,才假死之后,改名换姓去到了别处。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和我们无关。”
“丁羽嫣?……嫣儿?……”
她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那个老妇一边拉着她、一边唤着这个名字,后来跑来的中年人看到她后,眼中也一样闪现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不仅如此,还指着她问:
“你……是人是鬼?”
本来,她是根本没去细想唐君宝昨夜所说的那些的,甚至萧峒亲口告诉她只言片语,她也选择性的直接忽略。
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这些,不过是萧峒与唐君宝一起骗她的故事罢了。
她一直自作多情的觉得,是萧峒不想让她内疚,才会说这些谎言。
“怎么,难道你真的是她?”金澜汀见她神色忽变,又问道。
“呵……不用再说了……”
祝九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身体犹如被一下子抽空了一般,似是浅浅笑着,眸中却一片寒光。
那年,在去军营的途中,她的马被人劫走,他凭空出现、将她救下,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
“是你?”
是你?
恩,是我……
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知道,定是他认错了人、将她当成了其他某个女子。可后来跟着他去了扬州、进了崎荀,渐渐的,便将此事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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