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第239/299页


是祝九。
她看到萧峒,有些意外,但还是走到他面前,将那碗粥放到桌上,而后坐在他身旁、将碗中的调羹递给他,道:
“既然见到了,就在这里吃了吧。”
说罢,冲他笑了笑。
笑的时候,脸颊一侧,映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那梨涡即使那么的浅,即使出现的那么的短,却仍是让他的心为之一颤,犹如地裂山崩般,将这片混沌世界震得沙石剥落,接着,一切仿佛重又分明了起来,几束阳光仿若穿透了层层阴霾、直抵灵魂最深处。
他禁不住微眯起了眼眸,缓缓接过调羹,而后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只吹了吹,便将碗中的粥几口吃光了。
祝九见状,笑得更深了些,凑近了他一些,问:“好吃吗?”
“……恩。”萧峒扬了扬嘴角,依旧不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她将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掌柜的拎了一壶水自后厨走出来,冲萧峒笑道:“客观,您的温水来了,小的这就帮您送上去。”
萧峒点了点头,径自起身、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祝九望着桌子上的空碗,瞬间,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她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中、不住的颤抖着,泪水在刹那之间、湿了眼眸。
这是……最后一次熬粥给你吃了。
峒儿,你将我骗的这么惨,害我至今仍苦苦追寻那根本不可能开放的昙花,如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去到扬州,如若不是你,也根本不会进了崎荀。只因我和她相像,你便将我带走,说什么为了救我而与辰绛子为奴,其实……不过是为了弥补内心深处欠给另一女子的债吧?人死了,债无处偿还,便找了个依托、觉得还给一个长的相似之人身上,也是好的了?
呵……
这样,你的内心就可以获得平静了?这样,你所做下的那些、便可以得到救赎了?
她笑了笑,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早就该想到的……为何他会只见了自己一两面、就对自己这么好?为何他会让她进了崎荀之后、三番五次旁敲侧击的让她做一些事情?从最初的秦儿,到后来天音派一行,到最后的王川……若真的在意她,为何不早就带她走?她竟然还天真的相信他,信他所说的那与何大旺所定盟约之事?如若真的这般看重盟约,后来又为何打着救她的旗号、亲自毁了约?
忽然之间,美梦清醒。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骗局――那年逃出唐州的路上,他故意让她无法和岳云相遇,只是因为她与那女子那么相像,要自私的将她带在身边;后来崎荀几次三番,他对她又含了多少利用、用了多少真情?即使后来他以命相抵、救了她,可其实心中念的,却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罢了。
原以为美好的一切,瞬间崩塌;原以为纯挚的爱恋,不过笑话;原本坚持着、苦熬着、等待着、期盼着的所有所有,就在这一刹那,一下子灰飞烟灭,化成了尘埃。
而如若不是他,或许,那年的唐州,她还能有机会和岳云重遇。若是重遇了,那么如今的这一切,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至少,她不会这般的不堪!
许之善见她眸中闪着悲恸,迟疑着走到祝九身旁,低声道:
“三姑娘,你可还好?……”
祝九忙抬手抚了抚脸颊的泪痕,扯出一抹笑,道:
“还好。”
说着,自怀中拿出一支半个手指大小的瓷瓶,轻轻放到了桌上,道:
“这是我们出临安前让你备的,我只用了一多半,剩了些,你自己留着吧。”
许之善听罢,不由得一惊,眼中满是错愕和不可思议,半晌,方才拿着瓷瓶,断断续续道:
“……三姑娘,你……你……这断肠散……是给他?……”
她别过头去,不答反问道:“三日后毒发,是不是?”
“是,毒发之时,肝肠寸断,可人却一时半会无法断气,直至……活活疼痛到被饿死。”
“好……我知道了。”
“就算要他死,那么多毒可以用,为何偏偏要下这一种?早知会是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替你寻这毒药!”
她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肝肠寸断’的滋味。只有尝过了,下辈子才会能够记得这种痛,等到来世即使见到我,也能离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招惹我。”
许之善听罢,心中战栗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下去。
祝九缓缓起身,幽幽望向了客栈外那一望无际的原野,苍白的面孔上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精致的五官轮廓在渐渐升起的朝阳下泛着一丝淡淡的金灿光泽,她交握着双手,走了几步之后又定定站住,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我要去送他最后一程,你去收拾东西吧。”





作者的编后语。。。。 第193卷 送行
更新时间:2012-3-2 20:08:35 本章字数:10460

“嘶……”金澜汀半倚在床榻上,猛吸一口气,且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别动。”萧峒娴熟的在她的伤口上撒了药粉,而后快速的用布条包扎好。
这是腿上的伤,已经是最后一处了。
他用剩余的温水洗了洗手,又拿起一些布条擦了擦,而后便侧对着她,端坐在床边不发一语。
金澜汀冷笑了一声,道:“不要以为用这种方法讨好我,我就会放过唐君宝。”
萧峒听罢,笑了笑,回:“萧某早已是将死不死之人,你放过谁、不放过谁,早就和我毫无关系了。”
金澜汀微楞了片刻,又笑:“既然如此,你要见的也都见了,今晚我们便启程。”
萧峒点头,毫不犹豫道:
“好。”
说罢,轻轻躺在了金澜汀身侧,合上眼睛,沉声道:
“萧某困倦了,要睡一会,金姑娘自便吧。”
金澜汀倚着床榻呆愣了片刻,觉得索然无味,便也躺下、和衣而卧了。
许之善在房中踱来踱去,坐立难安,良久,终于行至桌前,挽袖提笔,在一张小条上写了几行字。
身后,传来了祝九的声音:
“不过是想让他早些走,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秦桧了吧?”
许之善手一颤,一滴浓郁的墨汁顺着笔尖滴了下去,把整张纸条全都浸成了青黛色。
他转头,有些促狭的开口道:
“可是……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毒都下完了,你问这些、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说罢,她缓缓的坐到了桌前,面色清冷,竟是一丝悲恸的痕迹也找寻不到了。
仿若……昨夜那个嘤嘤哭泣的可怜女子,只是别人。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许久,放下了笔,颓然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送一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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