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九计》第289/299页


我昼夜策马,寻遍扬州城里城外每处角落,终于寻到了一个叫“三喜”的姑娘。
我是在一个破烂不堪的柴房中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全身赤裸着,遍布伤痕,蜷在角落里抖个不停。
我心生不忍,将肩上长袍褪下、丢给了她。
三喜是个好姑娘,只是,被祝九害得竟谁都不肯信了。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让她慢慢开始讲话,断断续续的,她开始说些在崎荀的那些事。前前后后,零七碎八,我便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不想,短短数月,她竟变得如此狠毒,连函儿和何安、也不放过。
我漫无目的的四处寻着,找着,偶尔心思怠倦,便在某处长住几月。这般毫无进展,倒是与澜一的妹妹——澜汀见得多了。
自然,这不是我所想,她似是暗中跟着随着,有时在山间,有时在甬巷,有时又在水塘周围……每每相见,轻漫浮华,衣襟微敞,与院阁之内那些女子无异。我不喜她,视而不见,哪怕那张面孔与澜一有八九分相像,可却总能一瞥之下就明白——那不是她。





作者的编后语。。。。 君笑流转,宝剑中藏,一场空2
更新时间:2012-3-20 16:00:50 本章字数:6120

然而,日子久了,原本的她,便也在我的记忆深处,逐渐模糊了。连她本来的样子都不记得了,见澜汀见得愈多,便愈加分辨不清。
后来,我便开始有意避着她,她追到哪里,我就躲去更远之处。
直到……她告诉我,峒儿在她手上,并许诺若是我肯与她共酌几杯,她便安排他来与我见上一面。
我想,或许我本也是个无甚坚持之人,又想快些见到他、将函儿之事问个清楚,便答应了她。
她自是无法在酒中做什么文章,故而一顿晚膳,两三个人,吃得冷冷清清;四更不到,便五番六次的想要退席,澜汀八分醉意,借机倚在我肩头,口中念的,竟十之八九都是我的名字。可不知何故,愈是如此,我便对她愈是嫌恶。
不喜的,就是不喜,无论如何编排,依然难以入心。
不过她倒是个守信之人,那晚之后不过两三日,便带我去见峒儿了。
至今,仍不能忘记那日情景。
他倒是无甚变化,只是面容憔悴了些,见到我,淡淡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与他并肩坐于古树之下,任林中鸟雀在几尺高之上肆意鸣叫,绿草被风吹得窸窣作响,泛着一股泥土的清新味。
我仰头从斑驳的树影中窥看蓝天,天空被叶子映得翠蓝如洗。
“函儿呢?”
这是久别之后,我对他所说第一句话。
他却扯着唇角漫不经心的一笑,说:“不知。”
“安儿呢?”
“不知。”
“祝九呢?”
“不知。”
我转过头,问:“那么,你知道什么?”
他望着远处,摇了摇头。
我与他隔得不远,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回荡。习武这么久,一下子便听出了他的不妥。
我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既不愿同我多说,亦不愿拂袖走开。
过了好久,我实在不想这么沉默下去,便对他说:
“和我一起去找他们罢。”
他依旧摇头,身后的澜汀接道:
“那可不行,他与辰绛子有约在先,如今身已为奴,怎能说和谁走、就一走了之了?若是辰公子知道了,我可没法交代。”
辰绛子?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早些年,便听得烂熟了。
那次峒儿为替祝九寻药,曾被此人重伤过。
只是不知,他怎么会再次和此人扯上关系?难道……还是为了她?
峒儿是我腹中的虫,我心念一动,他便知道了,点头道:“是为了祝九。”
听他这么说,我却更加不懂了,不禁问:“祝九?不是只说,她是个替代么?”
“呵,是,她所替代之人已死多年,我欠那人良多,无以为报,祝九好福气,长得与她那般相像,便全当……报在她身上了罢。”
他声音轻缓,神色恍惚,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早吃了什么一般。
原来如此……呵,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都明白了。
他那么爱恋那女子,可她却死了,这般厚重之情无以寄托,寝食难安。正惶惶之时,祝九却出现了。于是,这情,这义,终于寻到了去处,就此安顿下来。无论为她做了什么,其实都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另一人。
真是奇怪之人,奇怪之情,奇怪之所想所思。人死了便是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依附寄托或者替代?澜汀不也是与澜一这般相像?可我为何便怎么也对她欢喜不起来?非但不喜,甚至嫌恶。
那只是一张相似皮囊而已,心不同了,什么都是枉然。
可他却似是喜欢这般,自欺欺人,只求一时痛快,管它真与假,管它活着还是死了,以他的性子来看,这么做,实在是太平常了。
我点点头,撩开袍子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望向远方:
“那么,我便独自去寻了。你……多加保重。”
拖拖拉拉非我所喜,人见了,话说了,事情明白了,徒留无益,那么就离开。
我握紧长剑,大步走了开去,连头都不愿再回一下。
那一刻,不知为何,忽然便觉得,祝九委实是个太过可怜的姑娘,只是,我却对她再也同情不起来了。
江湖中事,瞬息万变。朝时霞云万丈,片刻或许就乌云翻涌,而彩虹映碧空,也是可能出现的。蜃楼太多,处处虚浮,走得路太多太多,连自己,也开始不确定所要到达的方向了。
几年弹指挥间,崎荀中落,天音被剿。我又寻回了函儿、安儿,本想着江湖之事自此与我再无关系,心里,却隐隐总是放不下一个人。
——是祝九。
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有些熟悉。她所走之路,与曾经的澜一竟诸般相似,曾经我眼睁睁看澜一陷入万劫,如今也无力救祝九于乱世之中。她怎样了?这些年风风雨雨的传言听得那么多,可却总是想亲自去看一看,以得安稳。
这一去,便又见到澜汀了。她出落得更像她姐姐,可我却也更加的嫌恶她了。
其实……我都知道。
那夜吹箫之人本不是澜一,后来数次暗中助我之人,也不是澜一;好多次山中箫笛合奏,那与我遥遥相对之人,更不是澜一。
澜汀几次三番与我纠缠,欲语还休,做各种让我不喜之事,让我即使想、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或许,我该对她说:不喜,终是不喜,徒劳无用,还是罢了吧。
却又觉得,若是能罢,早就罢了。如今依然执念的,所说愈多,只会让她更加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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