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长公主之令》第42/169页


  遥遥看去,两人成行,就似一副浓郁的风景画般。
  待上了画舫,陈媛才发现,今日陆含清只宴请了她一人,画舫中摆着案桌和软榻,中间隔着玉屏,摆放着长琴,中间一片空地显然是留作舞蹈所用。
  陈媛坐到主位软榻上,轻捧住脸颊,似笑非笑:
  “含清才来长安月余,竟也学会了附庸风雅这一套。”
  说不出是责怪还是夸赞,不清不楚地一句话,偏生前面加了句亲昵的称呼,顿时让画舫中的气氛似含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陆含清垂眸轻笑,他倒了杯酒水,亲自递给陈媛,透着分讨饶:“我特意寻人打听了公主往日的喜好,才在这朱雀湖上设宴,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陈媛接过酒杯,她尝了一口,是青梅酿的果酒,酸软甜甜的却不刺激。
  明明不怀好意,陆含清却又很好地照顾了她,这种无声且细致的温柔,格外叫人心动。
  陈媛也难免觉得口中的果酒格外香甜些,半晌,她才抬眸:
  “含清这个时候宴请我,总不会只是让我来喝酒吧?”
  “我刚进长安时,多亏公主照顾,才能很快适应下来,这次请公主出来,就是为了答谢公主。”
  伶人正在弹曲,琴声绕梁不绝,陈媛若有似无地轻挑了挑眉,她忽然凑近了些,一张似芙蓉映面的脸庞倏然在陆含清眼中放大。
  忽如其来地视觉冲击,让陆含清呼吸不可控制地停滞了一瞬。
  昨日庆安的话许是皆有不对,但有一点,谁都不可否认,陈媛当真生得很好看,朱唇皓齿,灿若芙蕖,哪怕她一无所有,只凭这张脸,恐都会引起世间男子争夺。
  而且,她明显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并肆无忌惮地使用。
  陆含清眸色不动声色地暗了暗,他若无其事地垂眸,听见眼前女子期待地问他:
  “那含清要怎么答谢我?”
  不等陆含清说话,她就似透了些许失望:“总不会只有这些酒水吧?”
  女子眸子灼亮,在说完这句话后,刹那间稍有些黯淡下去,令人觉得拒绝她的要求就是罪不可恕一样。
  饶是陆含清,也不由得将原先准备的说辞咽了下去。
  很明显,陈媛不会和旁的女子一般矜持,她所有的付出皆是为了有所回报,而一旦回报和她设想的不同,她就会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
  陆含清顿了顿,摸不透陈媛的心思,只将问题抛了回去:
  “公主想要我怎么报答?”
  话音甫落,陈媛倏然坐了回去,状若娇气不满地轻哼了声:“含清可真无诚意,说是答谢却连谢礼都未备好。”
  说罢,陈媛就恹恹地耷拉下眸眼去看伶人作舞,不欲再搭理陆含清的模样。
  陆含清哑声,他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扳指。
  当真难缠。
  他忽然有些体会到霍余的感受,陈媛身份高不可攀,平常女子欢喜的东西甚至都入不了她的眼,想讨她的欢心,谈何容易?
  就在陆含清思索如何回答时,画舫外间传来些许动静,陈媛掀开轻纱去看。
  今日的朱雀湖似乎格外热闹,湖上坐落着不少画舫,就陈媛四周都临近两艘,清风拂过,对面的画舫轻纱被吹扬起,待看清对面坐的人,一缕银丝垂落在肩上,陈媛稍有些失神。
  沈柏尘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倏然转过头,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沈柏尘一顿,有些惊讶。
  陈媛若有似无地轻挑了下眉梢,下一刻,耳边传来陆含清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轻纱垂幔。
  陆含清觑了眼垂幔,眼神稍闪,他有些好奇:
  “公主可是遇见认识的人了?”
  陈媛纠结了下,然后摇头:“当不得认识。”
  她和沈柏尘不过一面之缘,自然算不上认识二字。
  对面的画舫,沈柏尘坐于下位,面前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刘芊妤,今日一行,乃是刘芊妤设宴,明面上的目的就是购买茶叶,但实际上的原因,只看刘芊妤停顿在他脸上的视线,沈柏尘就不愿深究。
  沈柏尘低垂下眼眸,尚书嫡女还在不停说话,可沈柏尘却并未听得进去,脑海中印上那一双眸子,似平淡如水,又似暗藏旖旎,沈柏尘忽然抿紧稍涩的唇瓣,觉得有些闷热,他伸手搭在密不透风的披风绳带上。
  刘芊妤惊讶:“沈公子?”
  沈柏尘一顿,堪堪回神,长公主平日行事作风多有不堪,如今身在画舫这种寻欢作乐的场所,也不知是在作甚,适才浑身的闷热渐渐凉下来,沈柏尘眸中清明,他抬眸似不适地轻咳了声:
  “抱歉,适才有些闷热。”
  沈柏尘一直冷清疏离,忽然有了情绪波动,刘芊妤只觉脸颊微红,她摇了摇头:“无妨。”
  但接下来,沈柏尘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刘芊妤有所察觉,只当他是身子不适,昳丽惊艳的五官染上惨白,人皆有爱美之心,刘芊妤不由得生了丝怜惜。
  陈媛可不知有人因她失态,就算知晓,也不会当回事。
  又非活在话本中,初见就能牵扯人心肠,大多是因心中有所算计,而不会是一见倾心。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刹那间砸在湖面上,远远望去,烟雨朦胧中,绿湖上坐落几艘画舫,似一幅青烟墨画。
  可惜,在画舫中人却欣赏不到这番美景,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画舫上,扰了柔和曼妙的琴声,轻纱垂幔尽数被打湿,让其中的人顿时失去了闲情雅致。
  一落雨,天就不得凉了些许。
  陈媛拢了拢衣襟,陆含清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湖面上,不由得苦笑:“天公不作美,看来今日注定要让公主败兴而归了。”
  这种鬼天气,陈媛才不会继续留在画舫上,落雨时,她很少会在外面。
  那日和陆含清去净明寺,也是刚落雨,陈媛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直接选择打道回府,今日同样如此,陈媛近乎是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含清也不可能未雨绸缪。”
  陆含清还想说什么,陈媛就打断了他,吩咐盼秋:“让船夫靠岸。”
  今日宴会,陆含清准备了三日,不论地点还是案桌上的糕点酒水,都是陆含清特意打听了陈媛的喜好才安排的,甚至今日的伶人,也是陆含清特意派人去请的。
  结果一场雨,就让这次宴会草草结束。
  陆含清甚至没有任何挽留的借口,待陈媛起身出了画舫,陆含清耷拉下眸眼,眼睑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只是他眉眼间一直含着的轻笑终于寡淡了些许。
  不消须臾,画舫终于靠岸,陆含清低眸站在一旁,似是情绪有些不佳。
  陈媛觑了他一眼,知晓要继续和他虚与委蛇,她顿了顿,轻声说:
  “改日我在诉风楼——”
  话音未尽,陈媛余光忽然觑见一道身影,她顿时怔住,原本要说的话皆堵在喉间。
  岸上,霍余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谁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但他肩膀上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原本的山青色格外暗沉。
  陆含清见她怔住,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待看清霍余时,陆含清忽然眯了眯眸子。
  他收回视线,抬眸不解地看向陈媛,询问:
  “公主?”
  陈媛堪堪回神,但视线依旧落在霍余湿透的肩膀上,有些烦躁地说:“没什么,雨势渐大,含清早些回府。”
  陆含清眼神微闪,他当然看得出,霍余一出现,陈媛的心思就已经全然不在他身上。
  所以,等陈媛拎着裙摆走下画舫时,他停在了原处,没有讨嫌地跟上去。
  陈媛根本没有打伞,也没有管身后盼秋她们的惊呼,怒不可遏走到霍余跟前,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可当她走到霍余跟前时,她几乎控制不住音量:
  “你的腿不想要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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