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嫁到》第55/105页


  或是这地方气压太低,总给人一种不便喧哗之感,虞小倩一路上也不曾开过口,只是闷头跟着多铎走。两人步行了一会儿,经一丁字路口进入了小区的内庭。
  诺大的园区,周正的规划,正中央有一座干枯的白玉群雕喷水池,爬满灰尘的雕塑上粘着几片枯树叶,喷水池后面亦有一整排造型别致的房舍,与前庭建筑群大致相仿,不过却经不起仔细的观察。
  虞姑娘只一眼就定了神,霎时小嘴儿微张眼发花:老天啊!那些个房舍墙体斑驳,有的一边阴一边阳,有的一边豪华一边掉渣,这……这不会是承建商玩的鬼斧神工吧?这……这怕是一未竣工的半成品吧?
  多铎哪管得那么许多,只顾着铿锵迈步,虞小倩只好疾步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栋灰白房子走。
  只见那栋小楼上下三层,二楼有一露台,前庭种着植物,粗看还好,却不能细瞧,两人愈走愈近,虞姑娘愈来愈莫名,小楼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的牵着各式线路,乍一看去像是被切断了水电的钉子户,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多铎从容不迫的掏出了钥匙,开门之前回头看了看虞小倩,仿佛是在确认她是否准备充分,虞姑娘早已被发酵的疑思所淹没,根本无暇细想,只咽了口唾沫抬了抬下颌,示意王爷快揭晓谜底。
  大门打开,一片声浪翻涌而出,虞小倩猫在多铎身后歪头窥视,然而不论她有怎样充分的心理准备,也未及承受眼前这一出盛大的奇景。
  一间百来平方的客厅里容纳了二三十人,这些人三五成群的分成了好几拨,有簇在一张桌旁热烈的掷骰的,有手捏钞票围成一圈看人下棋的,还有一拨人在离大门最远的角落,里三层外三层的热烈呼喊着,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激动……
  多铎开门而入,那些人只回头看了一眼作罢,没人意外,也没人招呼,只一瞬便回到了各自的圈子里,虞小倩下巴跌落的轮着眼,多铎连叫她两声都没能听得见。
  正在这时角落里突然跑出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奔到多铎面前满面笑颜的喊道:“金哥,你回来啦!喏,这是昨天晚上收的钱。”说着将挎在肩头的包一股脑塞到多铎怀里。
  “多少?”多铎打开挎包拿出了一卷钞票,接着将那空包扔还给了男孩。
  “一千”男孩接过包来挎在肩上,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么整?”多铎狐疑的挑起眉梢。那厢面带敬仰的恭敬答道:“本来是一千三,许三说手紧,先欠着。”
  “打欠条了吗?”多铎再问。
  “没……他说……他‘许三儿’就是一白纸黑字的名片,那么点小钱需不着打欠条。”男孩凛畏的看了多铎一眼,低声汇报道。
  “屁话!他前前后后欠了多少次‘小钱’了?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五千,若都像他这般赖着,那爷还赚个屁!”多铎脸色一变,黑起了脸,末了揪着眉头问:“他人呢?叫他过来聊聊。”
  “他……下山去了,说是在山上手气背,到江东坪转转去……”男孩说。
  “这些个土贼!跟他们讲道义就是在对牛弹琴!”多铎紧压眉头骂了一句,挥挥手打发男孩离去。
  男孩正要原路返回,一眼见得门外的虞小倩,顿时回转身来惊呼道:“呵,金哥,你居然带了一女孩子来!这是谁啊?不会是嫂子吧?”
  可怜虞姑娘早已被他俩的对话搅乱了心智,此时除了满面愕然之外实在挤不出其他表情,不过倒是蛮有几分憨态可掬的风情,在这么一间充斥着汉子的楼里,也不失为一道别致的风景。
  那男孩兴高采烈的惊呼引来一片注目礼,房间里霎时鸦雀无声,一张张绝非善类的脸面,一双双心思各异的眼,多铎不悦的瞄了那场景一眼,拧着眉头喊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管你们何事?紧盯自个儿的钱去!”
  众人闻言忙地收起了注视,却并不见得收起了好奇,口哨声起哄声扬起一片,七嘴八舌的说着调侃的话,但也即放即收,闹过便算了,或是忙于继续博弈,或是多少有些畏惧。
  场面恢复到了起初的热闹,美丽的姑娘在一拨赌徒心里,大抵也只是一道布景,何况这“布景”的所有人一副不容人观赏的样子。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站在门外么?”多铎朝虞姑娘伸出手去,“还不进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虞姑娘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屋来。
  “这,就是我营生的地方。”多铎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说,神色中有一丝不易示人的低靡。
  屋子里一片嘈杂,虞姑娘仔细分辨着他的声音,其实已眼见为实,不必再怀疑,却不肯相信,这样一个事实……
  他所谓的“营生”,无疑是一赌档,一个曾经的天皇贵胄,竟与一群乌合之众同流,是什么让他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沦落至此?是什么让他放着无数可行的坦途不走,偏要涉入这剑走偏锋的不归路?
  如果一定要一个答案,会否牵扯到她的过错?是否因为她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几乎没给过他其他的支持?是否因为她表现出的厌弃,伤及了他的自尊、碾碎了他的笃定,以至于令他悖逆其行?
  是吧,一定是这样的吧?即便她在他心目中不及妻妾有情有义,也不及富家女时髦多金,但总之是他来到现代所遇的第一人,她本可给他更多的指引和教化,本可给他一个更平和无害的环境,然而她始终隐隐将他当做一个麻烦,不但疏于给到他全方位的引导,更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虞小倩忽然间被一股自责牢牢绑缚,懵然间便红了眼眶。一旁的多铎看得仔细,竟无需费力去解析,只一眼便了然于心,继而手一抬,抹去了那脸庞的湿润,凑近脸庞宽慰道:“不要为我伤心,作为一个男人,第一要素是生存,而非百无一用的名声,相信我,这只是一个过渡而已。”

  『第77话』 爱无畏
  “多铎……对不起……多铎……对不起……”
  虞小倩哽咽的低下了头,嘴里嘟嘟囔囔的细语着,“如果……你来到现代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夏诗梦就好了……至少她父亲可以给你安排个体面的事情做、至少她不会像我这样整天想着打发你走……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衬着室内那乌烟瘴气的景致,倾听这样一番似若呓语的歉意,即便它无关风月,也足以令人动容和感激,动容着她为他如此伤心,感激着她那一副悲天伶人的好心,继而将她曾带给他的那些伤害,统统都抛在了陈旧的过去,最后却是一顿,怎么她又提及了夏氏?她到底有多在乎他跟夏氏的“那些事”?
  “你作何老是要提及夏诗梦?我跟她甚至都算不上认识?只是昨晚一起用了个膳而已!”多铎莫名其妙的挑着眉梢。
  虞小倩没想到他会兀地说起那回事,不禁仓促抬眼,一不小心将那眼底的凄怨露了个仔细,心知这份妒意早在国庆节那日就已降临,若要推敲起来岂不是要向多铎坦白自己早已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想来忙地眨眨眼,左右开弓抹了抹眼泪,吞吞吐吐的敷衍道:“我……这个……那个……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跟谁一起吃饭是你的自由,不用给我汇报……”
  多铎狐疑的瞅着她不放,随后纠结了一番,面色苍然的说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不介意我同谁在一起,我却是介意着你和其他男人往来的……但我亦心知肚明,你跟我在一起未必会有好结果,倪一晖再是不济也好过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倘若你今儿不来找我,只怕我也不便再去找你,特别是经过了昨夜的事,好话歹话皆已说得那么明……但既然你来了,我便忍不住又起私心,甚而不肯问一问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总之,你来了,我便要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在现代站稳脚跟,到时候不管你嫁与没嫁,我都会去找你,如果你愿意,便跟我走,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是你最可依赖的后盾和朋友……”
  虞小倩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切切聆听,心酸、欢喜都一并涌入心底,不是第一次听他的表白,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真挚的表白,甚至不能称之为表白,而是一段绝不轻易示人的心语。
  一直隐隐盼着,今生今世再能听一听他的心意,想不到真的就听到了。这个时候已无需再彷徨,只需要将自己的心意坦承,就能逆转此前的局面,将已擦肩的两人拉回到同一个轨迹。
  可是虞姑娘始终不能随心所欲,即便早已将心遗留在他那里,却无法将爱摆在嘴里。于她来讲,爱不是盲目的,而是理性的,假若要为爱舍身赴死,那也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正如此时此刻,她将要选择的,是一个辉煌不再的过气皇亲,她真正所面对的,是一个捞偏门的动荡分子。这决定不做则罢,一做则有可能是万劫不复,既然如此,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必要理清所有的头绪,斩断所有的乱麻,才对得起她义无反顾的心。
  “听夏诗梦说,昨晚的饭局是你主动约她的……”虞小倩抬眼看了看多铎,一扫而过藏起了慧黠。
  多铎闷闷的盯着她,若说他那通告白就换来她这么一句问话,她也太冷血了吧?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总要敷衍一下啊。想来顿时有些委屈,撇着眉头悻悻说道:“是,就想问问你的近况,看看你是不是整日欢喜着甩掉了我这个包袱!”、
  “只是这样?”虞姑娘愕然的轮起了眼。
  “那不然还能怎样?”多铎没好气的别开了头。
  “可……可她不是一副抱得美男归的样子吗?她……她还到处跟同学说你在追求她!”虞姑娘面带痴呆相的追问着。
  多铎闻言更没好气了,压着眉头半天不给话。想来也是,虽然君子付出不求回报,但他从不以君子自居。充其量也就一武夫,最是计较感情上的得失,即便给不出爱火花,总也得照顾下情绪。虞姑娘可好,除了追问他与夏诗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无他话!这搁他心里能舒服吗……
  站在这喧嚣的房门口谈话本已考验人的听力耐力,何况那爷们儿突然耍起了小性子,虞姑娘耐着性子等了半晌,余光全是形同妖孽的一干人,耳畔全是那干人下注的呼喝,心里早已经毛躁起来,忍无可忍的猛一跺脚,厉声娇喝道:“姓爱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要走了!”
  多铎也没什么好心情,听得她乍然呼喊起来,便条件反射的回以了一句呼号:“那些个事儿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知晓你的情况,她怎么说你便怎么信么?你猪啊!”
  他们这么一呼喊,房间里霎时又安静起来,好在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热闹,到底是一群流氓,对男女纠葛早已见怪不怪,再则这美人儿摆明了碰不得,如此这般哪还有心思猎奇。
  虞姑娘也懒得在一拨流氓面前顾及形象,不管不顾的朝多铎逼问道:“你不可以约于茜茜吗?干嘛偏要去招惹夏诗梦?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庆节那天我就发现你很有点来者不拒的毛病!”
  多老爷的性子就那样,你跟他急,他比你还急,眼见虞姑娘愈扯愈远,顿时窝火的高喊起来,“我怎么找于茜茜去?她长得跟我嫂嫂一模一样,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让我心存忌讳,这世道女子出门又不兴带个家丁随从什么的,要我和她孤男寡女相处多尴尬呀!”
  继而语带悲愤的更加大声吼道:“别跟我提国庆节,要说冤,没人有我冤!只许你留下个旁人来碍眼,只许你字字句句跟我划清界限,就不许我反击反击?这是什么道理?”
  虞姑娘听了并不依,沉着冷静的再掷了一句,“胡说,我明明见你乐在其中,别把我当小孩子!”
  那厢憋屈的一顿,隐忍了一会儿没忍得彻底,终是爆发了一般红着眼喝叱道:“我承认想用她来告诉你,我惯常在脂粉堆里混沌度日,让你知道,昔日的我,就是这般模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虞姑娘紧追不舍的问道,姣好的容貌上挂满了疑惑和迷茫。
  “还能为什么?我终日犹豫着、矛盾着、徘回着,想要拥有又害怕给不出结果,想要放弃又心中隐痛,那日终是借着些许不悦起了意,是驴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是好是歹总要摆在明处,可你真是不负我心,只那么一件小事情,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语带讥讽眼含鄙夷,似把我驱逐出境才甘心,那样我若还不走,岂不是个货真价实的赖皮?”
  整个屋子再一次落入了鸦雀无声的境地,所有目光全都聚集在一起,齐齐投向了大门边的小多和小虞……
  多铎那一席话声如洪钟的回响在虞小倩耳畔,令她长久不能回以表情和言语,她就那么怔怔的呆望着情绪激动的多铎,在那一屋子的赌徒终于恢复了高声喧哗之后,才带着一双潮湿的眼眸,郑重其事的说:“你不是我,不必承担我的人生得失,我若要选择跟你在一起,就不会惧怕你‘前世’有多荒唐,更不会惧怕你‘今生’有多渺茫……”

  『第78话』 怒言弃
  同多铎这样的男人近距离相对是件令人局促的事,如若平视,需与一副傲岸的胸膛相对,如若抬头,又需与一张英武的面孔交换呼吸,哪怕是修行千年的妖精也会有刹那的失神,何况只是一介道行低浅的寻常姑娘。
  并非因那极具压迫力的魁伟,亦并非因那几近生硬的俊朗,只因他即是他,一个绝非顶尖,却无法复制的男人。
  若要说身姿过人,他不如健美先生彪壮,又不及男模颀长;要说面貌英俊,他不如明星标致,又不及小开潇洒。他的身形仿若天成,仿佛每一块骨骼的组合都为着那驰骋的疆场,仿佛每一块肌肉的附着都为着一次次近身搏战,他的面孔英姿勃发,不见得有任何令人惊艳的地方,却组合出了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磁场。
  然而这一切专属的优势,都不及他的怀抱带来的震撼大。一副胸膛,两条臂膀,竟如海阔天空一样宽广;一径一臂之地,盛满了一个女人的天堂。
  虞姑娘的表白既直白又深奥,听似无关痛痒,悟却胜似誓言,多铎目瞪口呆的愣了一愣,心一颤,将她拉入了怀。
  他的怀抱温暖热烈,他的胸膛软硬适度,虞小倩有生以来头一次放纵情绪,在这样一副怀抱里找寻着最舒适的位置,有一瞬莫名的鼻酸,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好似等待了三生三世,才重温了这一场旷世温情,那一刻紧扣手指,牢牢圈住他的身姿,在两臂间的充盈中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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