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娇宠记》第183/196页


  她终究还是想做个明白人。阿凝的处世态度跟赵琰其实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客观而现实,不喜欢欺骗自己。
  宁知琴目光闪烁,支吾道:“二哥……二哥他从小就爱慕娘娘,大约是想得到娘娘……”
  阿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她看了半晌,“你不愿意说实话,本宫要怎么给他求情?”
  宁知琴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娘娘,臣妇说的都是实话。臣妇知道,二哥不该有此非分之想,可是……感情一事,本就是身不由己,世人皆是如此。娘娘和皇上鹣鲽情深,想必也有所体会。”
  阿凝叹口气,“既然不愿意说,本宫也不逼你。你起来吧。”
  她站起身,唤了锦紫进门,“送林夫人和林少奶奶出宫吧。”
  一身华贵雍容又不失精致妍丽的女子扶着宫女的手当先离开偏殿,雪青色云罗翠纱裙留下长长的曳地裙摆,墨黑的秀发瀑布般垂下,光看背影也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宁知琴目送着皇后娘娘离开,心头暗叹:二哥都进了刑部大牢,还心心念念为她考虑,一再嘱咐我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免得她伤心。她只好咬紧牙关,不透露半分。
  是啊,若是她知道,当年安惠郡主其实是皇上害死的,该是多么深重的打击。
  事实上,她今日说的也的确是实话。二哥有多么想得到阿凝,她是知道的。这些年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安惠郡主的死因只是一个契机,引发了他对皇上的彻底决裂。归根到底,二哥还是犯了蠢,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不是犯蠢是什么?
  或许娘亲说得对,这荣家的女儿没一个好的。她的大哥因荣宓而死,如今二哥要因荣宸而死么?
  一路随着锦紫出宫,宁知琴有些静静地望着寒风下的重重宫阙,到了西贞门时,锦紫正要告辞,她忽然叫住锦紫。
  “烦请锦紫姑姑给皇后娘娘带一句话,”她轻声道,“上回从靖北王府送过去的一箱子东西,娘娘若是有空,可以看看。”
  锦紫点头应了是。
  宁知琴道了谢,转身离开西贞门。
  *****
  懋勤殿里,嘉正帝处理完当日政务,也开始陷入纠结。
  那日离开熹宁宫时,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宠她宠得过了?养得她如此胆大妄为的性子,专挑着他最痛恨的语句来刺激他。他对她这样好,就是只白眼儿狼也该喂熟了,偏这丫头就会顶撞他。
  她怪他管得太多……他做不到。他喜欢她每日只围着自己转,分出去给三个孩子已是无奈,还要分去给别人,他不愿意。
  他想,若是世上果真有仙术,他最想做的,是把她变成自己心口的一抹朱砂,跟他距离无限接近,谁也抢不走,她也走不掉。
  “唉……”
  嘉正帝靠在龙座上,看着眼前的桌案发呆。
  陈匀低声回道:“皇上,娘娘今儿见了林尚书府家的女眷,说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送出了宫去。”
  赵琰点点头,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策论读起来。
  还是……晚些时候再去熹宁宫吧。他这天子的颜面,也要绷一绷才好。
  翰林院新呈上来的几篇策论,写得极好。但也不过用来欣赏欣赏,许多都过于脱离实际了。这些翰林学士们,都是做学问的,没有在底层真正生活过,所言所论总是太过理想化。
  就像他的阿凝,自小在宠爱中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她哪里知道,他得到如今这一切有多么不容易。越是不易,便越是握得紧。
  到了掌灯时分,赵琰才放下了书籍,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
  “摆驾,熹宁宫。”
  “是,皇上!”
  陈匀一路伺候着,御撵很快便到了熹宁宫。
  远远便望着宫中明亮的烛火,赵琰心头一笑,想必这丫头也在等他回来吧。
  他步子迈得愈发急了,锦紫锦彤锦翠外带着锦珠锦环,一溜烟儿跪地行礼。赵琰走得快,也未曾发现她们神情间的异样。
  门打开时,他只看见她的背影。一如往昔的纤细,脊背微微弓着,半伏在桌案上。
  如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身上是轻柔粉白的薄烟罗衫,显出一种柔弱的美态来。赵琰走上前去,正欲开口唤一声“阿凝”,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看他。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小脸,如今满是泪水。那双他亲过无数次的眼睛,仿佛两汪流不尽的泉水,还在疯狂地落泪。
  她哭得安静,喉咙像是卡在了棉花里。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悲伤,那是一种入骨的痛苦和悔恨。
  男子愣了一下,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阿凝的桌前放着一只紫檀木雕刻蔓草花卉纹的箱子,里面有几本书。有一本正摊开在阿凝的眼前。放在那书的旁边的,还有一只烟灰色的棉帕,叠得很整齐,却十分老旧了。
  “是你,对不对?”她盯着他问,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赵琰不明所以,心口骤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当年是你,让大姐姐去的青玉殿,对不对?是你,害死她的,对不对?!”女子的声音猛的拔高,那是痛到极点的嘶鸣。
  她看的那本书,是荣宓留下来的日志。而那只棉帕,是很多年前,赵琰送给荣宓的。
  男子猛的醒悟过来,脸色也变得难看,声音冷而清,“阿凝,你不能仅凭此就定我的罪。”
  女子却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却流泪流得更凶,“你不承认?那这,又是什么?”
  她把一直紧握的右手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亦是陈旧的纸张,上面铁画银钩的,是他的笔迹,写的是“红槿深处,日日盼卿至。”
  扶桑又名佛槿,“红槿”意喻当年的扶桑花林,而红槿深处,便是青玉殿。字条的末尾有年月日,正是荣宓死的前两日。
  赵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脸色已是灰白。
  阿凝笑得更大声了,“无话可说了是吧?哈哈,要不是姐姐素有记日志的习惯,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最爱的夫君和我最敬的大姐姐还有一段过往。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倾付了一颗真心,为了你四年不和姐夫圆房。可是你呢?你却利用她的感情,狠心杀了她,借以打击你的政敌,巩固自己的势力。”
  “不……不是这样的,阿凝!”他有些语无伦次,想伸手碰她,她却疯了一般退后一步。
  “别碰我!”她双眸通红,那目中的恨意仿佛一场滔天烈火,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难怪……墨哥哥要反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是害死大姐姐一家人的凶手……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手段残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果然是你的风格……”
  大约是吼累了,她的声音渐渐低起来,身子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渐渐滑下去。
  他手足无措,想来扶她,她跟见了鬼似的,躲开他的碰触。
  女子的手指用力抓住桌沿,勉强稳住了身形。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所模糊,泣不成声,“那时候……那时候你还和我在一起……把我们姐妹俩耍玩在股掌间,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第 148 章 雪满路(三)

  那一年的扶桑花林,粉瓣翠荫,花明叶媚。他曾在月下抚琴,一派闲适悠然。他不同与常人的从容不迫和临阵不惧,让她如今回忆起来仍然明晰无比。他抱着她在月下缠绵亲吻,在她的眼里那是他们的初吻,带着少女的旖旎情思,是她心中永恒的风景。
  然而,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原来这一切的美好,都是他给她的假象。他在亲密地抱着她的同时,却在用最卑劣最残忍的手段,来对待她最敬爱的亲人。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烟灰色的棉帕是他不离身的东西。过去他曾经用这个给她包扎伤口,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独有的象征。可在姐姐珍藏的东西里,竟然会有同样的一块。大约也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吧,她已经不愿意去想这其中的细节,这于她,实在是天大的难堪。
  同床共枕数载,这一刻,她仿佛才看清了这枕边人的真面目。他向来运筹帷幄,乾纲独断,处事凌厉果决。他的本事那么大,她便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到头来,她成了天下最可悲的小丑。他撕毁了她对他的信任,把她一颗真心踩踏、蹂躏得残破不堪,再没有一丝尊严。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牙齿将嘴唇咬得一片雪白,甚至渗出了几丝血迹。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眸中是满溢的恨和悔。
  “手段这样的厉害,又能瞒天过海。我真是自愧弗如。不止我,世上只怕再找不到能与你的阴狠毒辣相匹敌的了。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难怪能爬上这高高在上的帝位。呵呵。”恨到极处,她又轻笑起来。此时的她,不吝于用最难听的句子来讽刺他、指责他。胸膛中这颗心这么疼,这么疼,她只有不停地刺激他,才能让它顺利地跳动,不至于疼到窒息。
  赵琰安静地立在她面前,初始的慌乱渐渐平息,灰败的脸上透着某种异样的平静。这一刻,他最想做的竟然不是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抱着她好好抚慰。她目中的痛苦之甚,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她的痛苦,仿佛成千倍地转嫁到他的身上,让他心口被她牵动着,亦破了无数个洞,汹涌地流出血来。
  他的阿凝……不应该这样。
  他没有再试图去触碰她,就这么温柔而平静地迎着她怒到极点的目光,开口道:“阿凝,别哭。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你别哭。”
  阿凝露出好笑的神情,就用手摸了一把满脸的泪,“你就是用这副样子骗得我对你的信任。仿佛对我多么关心似的,事实上,不过当个玩意儿耍玩,我在你心里,跟你豢养的宠物有什么区别?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最爱的,是你的权势和地位,是你的专制和独裁,是那张坐上去后就可以视他人性命为儿戏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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