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冷宫种田》第33/107页
做之前,她鸡蛋留了五十个,鸭蛋留了十个自己吃,剩下的,一半准备腌成咸蛋,另一半腌成皮蛋。
咸蛋的料相对好备,只要有足够的盐和细土,最多再加点高度酒就行。对了,说到高度酒,还是她从兽苑的那位给老虎瞧病的掌案那弄来了一瓶,可惜度数不够,她拿回来后,自己弄根竹管,又新编了个酒锅盖子接到蒸锅里再蒸了一遍,才得到了相对满意的酒液。
皮蛋比较麻烦,不光要生石灰,还要准备草木灰。生石灰那个老掌案那也有,草木灰就麻烦了。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蛋送来,吴桂花肯定把那些灶灰都留着。灶里现在这么干净,想得到足量的草木灰,只能选择煅烧。
好在后院这段日子的草她都攒起来晒干了,这时候想用直接找个干净的器皿盛起来点燃即可。
吴桂花点燃了干草,嘱咐虎妹看着火,自己则开始调弄腌咸蛋用的黄泥。
就是这个时候,前院的门又响了起来。
虎妹机灵地跳进了地窖,吴桂花听见门声敲得急,边叫着“来了来了”,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
吴桂花呼吸停顿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怎么今天来了?”
应卓“嗯”了一声:“来看看你们。”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还是吴桂花想起来,引着他朝后走:“跟我来吧,虎妹在后面躲着。”
“你――”应卓原想问,这些天人们来来去去,有没有惊吓到她。可看到她红润的面庞,晶亮的眼神,又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一切都写在她的眼睛里。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的失态,仿佛还在昨夜。可望着她平静的脸,忽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做到疯狂之后如此的理智?她经历了什么?
吴桂花不知道应卓的想法,她领着他到了后院――除了她和虎妹之外,这是第一个踏入这片禁地的人。
她指着一片草皮,道:“她就在这下面,你去叫她上来。”
应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他会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狡黠?
他带着疑惑蹲下来,强忍着激动,叩响了那块小木板。
第38章
应卓敲足了一炷□□夫,木板下仍然没有动静, 不禁看向吴桂花。
吴桂花跟他大眼瞪小眼:“敲啊, 人还没出来, 怎么不敲了?”
应卓问她:“她为何不出来?”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这么问, 无非是在委婉地向她求援。
吴桂花两只手在一盆子稀泥里搅得哗啦直响:“这事啊, 有点麻烦。我现在有点忙,要不你等我把蛋腌好了再好好跟你说。”
应卓盯着两桶稀泥,以及稀泥旁边的好几筐鸡蛋鸭蛋:“……”等她把蛋腌好, 该到猴年马月去了吧?
他默默看了会儿,见这女子搅一会儿稀泥开始大声叹息:“这么多活, 可干到什么时候去啊?累死我了。我咋命就这么苦,一天到晚干活,没个停的时候……”
假如她只是随口抱怨便罢了, 偏偏她说一句就瞅一眼旁边这人,让人想装傻都难。
应卓看了看那满桶的稀泥, 以及搅弄着稀泥的两只手, 罕见地生出了犹豫。
她很快调匀泥巴, 擦干了手, 从另一个大盆中捞出一只洗净的鸭蛋,用软布擦了擦, 放进泥水中再滚一滚拿出来,搁在另一个干净的盆中。
这几日实在闷热,即使今天的活不怎么重, 吴桂花干了没多会儿,额头上就已经见了汗,她随意用袖子呼噜了一下,等拿开时,泥水盆中已多了只洁白如玉的手。
那只手握着一只蛋,将它均匀地沾上泥巴滚一圈拿出来:“这么做就行了吗?”
吴桂花盯着那人的脸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嗯。放,放那吧。”
虎妹的心结没有那么容易打开,这她再清楚不过。吴桂花最初的设想也就是,让这家伙多碰几鼻子灰,总要叫虎妹的恶气出了便是,是以才没有出手干预这小丫头的负气之行。
至于刚刚边干活边拿话挤兑他,完全就是随兴而来的恶作剧罢了,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帮手。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柱子哥,不必她开口,这里的活他必然会抢着都做了。可面前的是他,是这个自称是虎妹哥哥的年轻人,吴桂花没想到,他真的会蹲下身动手。
她一直没有问他的家世和来历,但她猜得出来,他的出身一定不差。
一个人的饮食坐走最能反应出他的教养和家庭,吴桂花请他吃过一顿饭,对他的出身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虎妹哥哥说他也是永安门侍卫,可吴桂花只从他吃饭的姿势就能看出,他的出身跟侍卫中的大部分人必不相同。他更像吴进这个自称出自落魄豪族的世家子弟,但行动间又比吴进多了一些洒脱随意。
“吴进是你派来接近我的人吧?”吴桂花埋头做着咸蛋,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应卓手微微一颤,承认得倒也痛快:“不错。”
“中元节那天晚上,多谢你了。”吴桂花舒了一口气,从那天得知是吴进领着人捉住洪老坏的人,他的反应又那么奇怪之后,她就有所猜测,今天这一问,只是为了得到证实。
也难怪吴进会这么痛快答应跟她合作,想必这一切都是出自身边这人的授意。
如果不是一开始有吴进带着那一队侍卫打开局面,她现在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虽然她明白,对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她,但这个情她不能不认:“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不必,应该是我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妹妹的照顾,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应卓低声道。
应卓见吴桂花不再说话,也慢慢沉下纷乱的心神,立刻发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这些浸蛋的水是什么?”
吴桂花讶异地问:“这是酒,你没闻出来吗?”她以为应卓不明白用酒的目的,解释道:“做咸蛋之前,把蛋放到高度酒里泡一刻钟,咸蛋会更容易腌出油。”
应卓的目的却不在这里,闻了一下刚从酒液中捞起来的蛋,还洗干净手,沾了一点送入唇中,皱起眉来:“这酒跟我们喝过的不太一样,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答。”
吴桂花没觉得有哪不方便,她猜测,虎妹哥哥说的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她最后提纯酒的方法。她们村有几年收多了粮食都用这种方法蒸馏酒,怎么蒸怎么酿都敞开叫大伙进去瞧,在她眼里,这根本称不上秘密。于是,她爽快地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不是说了吗?做咸蛋必须用高度酒浸泡,我找来的酒度数有些低,就自己蒸馏了一下,怎么,你想看吗?”
应卓眉峰一动,却看了眼那块木板,担忧道:“以后再说吧,她窝在地窖里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桂花道:“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有问题了,你不知道?”
应卓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这地下定然闷热得很,你有没有法子让她快些出来?”
吴桂花不以为然:“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说对不起,你父母才是头一个推不掉的。对了,你来这里他们知道吗?你知道虎妹的处境,如果你不能把她弄出宫,以后还是不用来了,省得她惦记着,最后还是一场空。”她来古代时间不长,不知道这样当面谈及别人的尊长是极不礼貌的行为,若是换个人来说,应卓只怕已怒容相向。可面对这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他却连不悦的情绪都没法子生出来,仿佛面对这个女子,他天然就能明白她恶语之下的温情。
可是,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我爹娘已经去世多年,如今我家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主。我爹我不清楚,可若是我娘,我想她必是希望我重新找回妹妹的,我有妹妹这件事也是她临死前告诉我,嘱我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她,好好照料她。”
“我瞧你家境不错,那为什么虎妹会流落到宫里?我听虎妹说她姑姑说过,她是刘八珠在永安宫外捡到的弃婴,要不是刘八珠,你妹妹早该死在,哦对了,她今年多大?”
“她是庆咸元年生人,今年虚岁二十了。你知道的,虎妹,”他顿了顿,道:“她生来的缺陷让家中大乱,族中耆老得知此事,以为是上天降罪的不祥之兆。家里的长辈执意杀死她,我母亲得知此事之后,将虎妹藏了起来,后头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虎妹就到了这里。”
寥寥数句话,数年前的这桩人伦惨事跃然吴桂花眼前,她惊觉自己方才的话太过武断,心中歉疚:“对不住,我说错了,你娘,她是个好母亲。”这个女人用尽了她的力量来保护女儿,而不是真的抛弃了她,如果虎妹知道,必然会好过许多。
应卓微微绽开个温柔的笑意,他轻声说:“我知道的。”
二人一时默然无言。
还是吴桂花先启开了话头:“这件事我会同虎妹说。可我不会用任何方式逼迫她打开地下室同你相见,这需要她自己心甘情愿。你知道的,她从小在地下室里生活的时间比在地面上都长,刘八珠虽然养了她,可她又把虎妹当成个怪物防备,什么都不教给她。虎妹只是没有人教导,她不是笨蛋,未必不知道刘八珠的矛盾之处,可她只有刘八珠一个亲人依靠,即使刘八珠手段激烈,她也只能忍受下去。所以,她对人的戒心极高,如果她不是真心接纳你,我怕她即使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心里的坎过不去,她的情况会倒退回去。”
应卓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她好。”
吴桂花心中摇头,道:“我养了她,她也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好不容易让她信任我,不能轻易毁了这种信任,你耐些心吧。还是那句话,你对她好,她不会不知道。”
“那,我该怎么对她好?”应卓转头,目光恳切。
吴桂花没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头一回见她,是怎么对她的吗?”
她看了他一眼:“我每天有空没空都会来这块木板这跟她说会儿话。她那时候真的跟个野人似的,我其实也不懂她听不听得懂,但我觉着,不管你要做什么事,面对什么人,你得先让她了解你的用心,感到你的诚意。诚意永远是打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应卓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是,我以后会尽量每天都来同她说会儿话。”
吴桂花无声地笑了一下,见他有条不紊地还在给她码咸蛋,不由惊奇道:“今天只怕只能到这里了,你不回去吗?”
应卓掖起袖子,一手握着一只蛋,快速蘸干酒液,又麻溜地将两只蛋往泥浆里一滚即起:“我帮你把这些活干完再走。”
应卓的这副尊荣要是让外人看见,不知有多少人会跌破眼镜。但吴桂花开心地笑了起来,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那你先好好干着,我给你拿甜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