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冷宫种田》第4/107页
吴桂花年轻时有个外号“吴大胆”,既然这是个人,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皱起鼻子,嗅了嗅这人身上的味道,断定那臭味不是她发出来的。
于是她握紧刀柄,不退反进:“你到底是谁?躲在那干嘛!”
她张开嘴像是想叫,满脸的虎皮纹又皱成个哭脸,猛地闭了嘴,最后,突然埋下头往前院狂奔!
吴桂花犹豫了一下,决定追上去看看。
这人看着高高壮壮的,但跑起来歪歪扭扭的。不是喝醉酒的那种歪法,倒像是不知道怎么用手用脚那样,有种滑稽的不协调感。
吴桂花很轻易地追上了她,看她哐当撞开一个房间的门,咚咚跑进去,留下大敞的门洞,以及漫天爆炸的臭气。
吴桂花忍不住停下来呕了一声,门里扑出来的臭味差点熏她一个跟头。
臭味绝对是从这个房间发出来的!
吴桂花握紧斧子,把刀横在面前,屏住呼吸,最后,侧身走进去。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厢房,但中间用一架屏风隔开。外面那部分只有一副桌椅,藏没藏人一眼看得清楚,而里面……那屏风绣着鲜红粉白的大朵牡丹,镶屏风的木头一看就是好木料,是绢布发黄,是有年头的老物件。
不用再往里走,吴桂花已经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了,屏风的正当中破了个大洞。
大洞里头,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露出了半边侧脸。
那半张脸上长着大片绿斑,头脸涨成铁灰色,双眼圆睁,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死了不知道有多久。
她的旁边还躺着一个,那人全身缩在被子里,抖得整个床都跟着在抖,嘴里断断续续地哼:“咕……咕……咕……”
吴桂花早有心理准备,过去年景不好过,死人一点都不稀奇。她不是没看过死人,这时候倒也不很怵。麻烦的是,她这个理论上已经死了的人,该怎么处置这个真的死了的人?这几天有点热,放在这不管,长出病毒怎么办?
指望虎皮纹怪人是不成了的,她要是没看出来这个虎皮纹怪人脑子有毛病,那她才是个真傻子!
第4章
吴桂花并没有为难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思索,这个院子唯一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人声音还很大:“八珠,你院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臭?”
屋里虎皮纹的哼哼声一顿,吴桂花看见,她猫着腰,小碎步地,当着她的面又一次闪进了后院。
吴桂花没空理她,她掏出小黑猫给的那块腰牌:这块腰牌的主人刘八珠就住在这所院子里?那她是那个虎皮纹?不,不会,皇宫就是再不挑,也不可能让一个长得那么吓人,智力还明显有问题的人当宫女。那,她是那个死人?
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吴桂花无数个念头在心头滚过,两个院子之间光秃秃的没个遮挡物,她现在再想悄悄翻回去也没机会了。她也不能跟虎皮纹一样往后院一猫,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里死了个人,万一来人要调查,分分钟能把她翻出来!到时候她只会更不好解释!
敲门声越发急迫,直到外面那人开始喊:“八珠,你再不开门,我去叫侍卫来了!”吴桂花握住腰牌,做了个决定。
她打开了院子的门。
外面那人月白色的大袖衫外套着条明紫色的长背心,身形极高,眉间微有纹路,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女人。她的手有些粗糙,脸上却白而有光泽,看着很有些精明,应该是个有点等级的宫女。她看见吴桂花在这,明显有点受惊吓,但只是多看了她两眼,竟然不十分惊奇,一手掩住口鼻,推开她往里走:“你姑姑干了什么,这里竟这么臭。这几日怎么不见人影?”
吴桂花立刻明白过来,这人不认识她!
这个时候,当然是静观其变最好!
美妙的事发生了,那人竟没逮着她追问,低声自语:“我也是傻了,问这个傻子,她能知道什么。”疾步往里去了。
吴桂花站在廊柱下面,听见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那女人冲出来,扶着门廊的立柱一阵狂吐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肯定去通知别人去了!
要不趁这个机会先躲起来再说?
可现在皇宫里已经有一个女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如果她无故消失……要不要跟皇宫侍卫玩躲猫猫?
吴桂花内心天人交战,忽然想起先前见到虎皮纹的地方,转身跑向后院。那里一定有个秘密的藏身地!跑过去时,看到吊在槐树上的草绳,她犹豫了一下,把它扔回了墙那头。
院外疾雨般的脚步声冲过来,有男人大声问:“是哪间屋死了人?”
“那间屋。”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吴桂花赶忙趴在草丛里,不敢再动了。
但外面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到后院来的意思,那阵脚步声真的像急雨一样,飞快地来了,又飞快地走了。
期间有人问了几句话:“这宫人也是伺候吴庶人的?”
那女人答道:“她就是一个粗使宫女,这一片宫室都是她在打扫。”
“那你是谁?今日为何到这里来?发现这女人的时候,这附近有没有别人?”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吴桂花心不由提了起来,听那女人有条不紊道:“我是尚宫局秦司簿,与刘八珠是同乡,这几日她原本应到尚宫局换新的腰牌,却始终不见人影,我便走了这一趟。我发现她时,”她顿了顿:“她的身边并无旁人。”
吴桂花悄悄吐了口气,听那侍卫声音客气了不少:“原来是秦女官,失礼了。那你知道,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病?”
“我仿佛听她说过,近些日子她时常感到胸闷,可您知道的,像她这样的宫人,生了病也不会有人给她来瞧,怎么?她是突然发了病么?”
侍卫说:“她床前有呕吐物,几案上放有未喝空的药碗,神态安详,照常理推论,应当是病死的。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是不是还要看仵作了。”
秦司簿苦笑了一声:“一个没钱没势的宫婢,死便死了,谁会专门给她请仵作?”
“那秦女官的意思是……”
秦司簿的声音很低落:“没什么,多谢您了。”
侍卫说:“若是秦女官没有其他的事交代,那我们就先走了。”
秦司簿道:“没有了,请大人先行吧。”
“秦女官不走吗?”
“不了。我与八珠同年进宫,又是同乡,总有些香火情。我想找找她有什么遗物,也好给她家人捎去,也算全了这份情义。”
听到这里,吴桂花心中一跳。这个秦司簿跟侍卫的对话让她有种感觉,她仿佛很不希望侍卫们发现这里有除了刘八珠之外的第二人,这是为什么?
侍卫最后说道:“如果秦女官稍后有事想起来的话,可以到永安门的侍卫班房告知我们一声。告辞了。”
侍卫们离去没多久,一双红绣鞋出现在吴桂花面前,秦司簿蹲了下来。
吴桂花趴在草丛里没动,她能感觉到秦司簿没有恶意,她看她的眼神,更多的是好奇,还有少少的忧虑。
秦司簿蹲下来:“你姑姑死得这么突然,以后你怎么办?”
见吴桂花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由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道:“你这样瞧着我也没用。我只是一个司簿,若你是个好好的人,给你安排个活计倒不难。可你这样傻,没了你姑姑,你在这皇宫里又能活多久?”
“我不傻。”吴桂花觉得,一时装傻子不难,一直装傻子的难度太高,她必须抓紧时间澄清一回。
秦司簿愁眉深蹙,一看就没信:“好,你不傻。”
吴桂花认真道:“秦女官,我真的不傻了。”
秦司簿这才惊异地重新看她:“瞧这说话的模样,是不傻。可你姑姑不是说,你傻得连人都认不出来吗?”
吴桂花道:“我原来好像是脑袋里昏昏的,除了姑姑,谁都不认得。可前些时日,姑姑躺在床上,叫我给她把药铫子取来,我突然就懂了。”
秦司簿好半天没说话。
吴桂花也不知道她信没信,脸上仍是先前那懵懵懂懂的神情,听秦司簿道:“你若是真开窍了,也不枉你姑姑养你这么些年。”
吴桂花低下头,照理她应当哭两声。可她跟刘八珠素不相识,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块腰牌,哪里哭得出来?
秦司簿抹了下眼睛,叹气道:“瞧着是知事了些,可哭都不会哭,还说不傻。你姑姑死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以后你没人管了。”
吴桂花琢磨着他村头傻子王大强说话:“可姑姑跟我说,她要去好地方享福去了。只要姑姑能享福,我没人管就没人管,我这么大了,自己能管自己!”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极有底气地抬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