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第104/125页


  他拍了拍脑袋,道:“臣想起来了,这个折子您前天还特意与臣商量过,唉,真是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还望娘娘恕罪。”
  楚璇半点责怪之意都没有,反倒是心里忐忑,生怕自己真得出疏漏拖了后腿。
  因而反过来安慰了侯恒苑几句,又低下头批手上的折子。
  侯恒苑又禀了些琐碎小事,楚璇一一给了应对,他正要告退,太后来了。
  自打萧逸走后,太后就隔三岔五地要来闹腾闹腾楚璇。
  一会儿说宫人不够用,要内值司再添,一会儿又说自己头面首饰旧了,点名要楚璇那里收着的几套。
  总之大事没有,小情不断,细碎缠黏到好像是在故意考验楚璇对她的耐心一样。
  今儿她依旧来者不善,一进殿门,也不管侯恒苑这个外臣还没走,立即就给楚璇甩脸子。
  “你可真忙,垂帘听政了就是不一样,天天就顾着召见外臣,怕是连哀家的殿门朝哪儿开都忘了。”
  楚璇刚起身敛袖施了礼,闻言一怔,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这又是怎么了?是新送去的宫女不乖,还是新给的头面不香?
  太后见她真忘了,愠色更深,恼怒道:“你忘了,你答应过申时要陪哀家去拜太庙给皇帝祈福,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得了玉玺管了朝政就把自家男人忘了是不是?”
  楚璇猛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可朝政太繁杂,堆积得太多,她又处理得不够快,全副精力陷在里面,就把别的事都抛诸脑后了。
  太后得了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指责,楚璇还未替自己分辨,倒是侯恒苑先听不下去了,他趁太后喝茶润嗓子的间隙,道:“娘娘这几日朝政缠身,夙兴夜寐,辛劳不已。她也不是故意爽太后之约,只是忘了,您也该体谅些,别为难她了。”
  侯恒苑是三朝元老,先帝托孤的辅政之臣,又是萧逸的老师,原比其他朝臣更得脸尊贵些,旁人说不得的话,不敢说的话,他统统都敢说。就像之前看不惯萧逸对楚璇的专宠,也没少进严词利语,那个时候太后就很喜欢他的刚正直谏,而如今,这刚正直谏就怎么看怎么扎眼。
  太后瞥了老尚书一眼,“怎么着?如今你也叫她收买了?”
  侯恒苑被这么一噎,气得脸涨红,心道太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横不讲理,那股执拗劲儿上来,刚想替自己分辨几句,却楚璇打断。
  她已将新批好的奏折晾在案上,从御阶下来,朝侯恒苑使了个眼色,冲太后温声道:“母后,咱们这就去上香吧,虽说晚了半个时辰,可事出有因由,英灵在上,眼明心亮,自然知道,不会怪我们的。”
  太后忿忿地瞪了侯恒苑一眼,拉过楚璇的手往殿外走,边走边道:“尚衣局新制了襦衫,颜色挺鲜亮的,哀家的首饰都不配,你不是有一套赤金嵌红宝的凤钗吗……”
  留下侯恒苑呆立在殿中,等他回过神来,这两女人已经走远了,他静默了少顷,揽袖出殿,悄悄在心里为萧逸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容易,皇帝陛下真是太不容易了。
  ……
  大周历代皇帝牌位、画像在上,楚璇和太后各燃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对着牌位三叩,将香插进了铜炉里。
  这些日子楚璇好似完全把自己变成了萧逸,听政,见朝臣,批奏折,哄太后,做着从前萧逸一天到晚都在做的事。
  她会有疲累、厌烦的时候,可每当站在殿中央看着龙案后的榻席,想象着从前萧逸坐在那里的模样,想得久了,神思渐恍惚,好像真得就能看见萧逸坐在那里,容颜俊朗,眉目如画,正温柔和煦地冲她笑。
  虚空中的笑,摸过去就会化作尘屑,可是却能抚慰她惶惑不安的心,能消除疲惫,能给她继续撑下去的力气。
  她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他总缠着他,可当他真得不在了,她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生命如此枯燥乏味,一点乐趣都没有。
  从前萧逸总是对她说,在她进宫之前,他一直很孤独,那种孤独的日子让他很难捱,总好像心里漏风,找再多乐子也填不满。
  她没有往心里去,觉得他为了喂她甜言蜜语,故意夸大了。可如今当自己过上了这种生活时,才知他并没有骗她,孤独如刃,刮骨噬髓,真得是很难捱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尽管孤独如影相随,冰凉彻骨,她却觉得从未有一刻像如今与萧逸离得这么近。
  就是这么矛盾,明明分离,明明在忍受孤独,却觉得与对方靠得更近了。
  或许是因为,她如今在走的这条路正是萧逸曾经走过的,如今过的生活也是萧逸曾经过的,甚至于她的烦恼、纠结、喜怒也都是萧逸曾经有过的。
  想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体味他的内心,唯有把自己变成他。
  楚璇做到了。
  虽然长久以来她总是在为萧逸担心,可这一刻,跪在巍峨肃穆的太庙里,嗅着清苦的檀香,想着她与萧逸的过往种种,内心格外的平静。
  她对这世间不再有怨,不再有恨,上天曾给予她的所有不公与残忍,她都安然接受。
  从今往后,她的眼睛明亮,内心澄净,会平和宽容地对待人世间的所有,她爱这山川大地,沧海人间,会认真努力地度过余生的每一天。
  只求,上天保佑她的夫君,萧氏的列祖列宗保佑他们的子孙,让他平安归来。
  楚璇双手合十,默默祷念。
  好半天,她觉袖子紧了紧,睁开眼见太后在扯她的衣袖,她凑过来,小声问:“你说……他们能保佑思弈吗?”
  楚璇弯唇浅笑,笃定地点头:“能。”
  太后沉颜稍霁,也跟着轻笑了笑,好像楚璇说的话就是神之预言,一定能够实现。
  过后几天,不断有宛州战事的后续传入长安,楚璇小心收集着,仔细分析着,以她的判断……局势不妙。
  原先她和萧逸推断,在萧逸抵达宛州后,三舅舅会调集宛洛守军攻打宛州,先杀萧逸,然后再巧立名目粉饰一番,伺机谋朝篡位。
  可事实,萧逸抵达宛州月余,驻守京郊的十万宛洛守军毫无动静,半点要拔营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好像天降的兵将,石凿般扎在那里,纹丝不动,虎视眈眈地盯着京都,意图不明。
  可即便是这样,宛州依然不太平。除了梁王的残军作乱,还涌入了一些来历不明散兵,他们不攻城垣,不占粮道,气势汹汹直奔萧逸而去,只想要他的性命。
  楚璇突然很不安。
  宛州那边厮杀至今,耗损巨大,兵将都疲惫,可十万宛洛军却一直在以逸待劳,三舅舅想干什么?
  正忧心忡忡之际,画月拂帐进来了,说是岐南进贡了一批蒙顶茶,内直司派人送来了。
  楚璇没有心思见他们,只让画月她们查验好了,一并锁入库房。
  可画月却道:“内直司来人说了,这批蒙顶茶特殊,该如何引用,需要面见娘娘,亲自说明。”
  楚璇朝她点了点头,让把人带进来。
  此人面黑如铁,脸上浮疮,看上去丑陋至极,可只要再仔细看看,就会看出他经过了乔装。
  楚璇心里一惊,忙拂开碧绫帐快步出来,正要叫“父亲”,却见父亲悄悄朝她摆了摆手,又以眼角余光扫了下满殿侍候的宫人。
  楚璇会意,让都退下,并把殿门关上。
  “璇儿,你马上收拾东西,把朝政交托给侯尚书,命人把太子抱来,叫来太后,咱们入夜便离开禁宫,躲出去。”楚晏神色凝重道。
  楚璇怔了怔,心里一紧,忙问:“为什么要躲出去?宛州局面对陛下不利吗?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
  她连泡似的问了一大车,楚晏心焦难耐,瞥了眼更漏,简略回答:“你不必担心陛下,他早就想到了如何对付萧佶,现在关键是你,陛下说你必须离宫,不然你会有危险。”
  楚璇追问:“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会有危险?谁会来害我?”
  楚晏愣住了。
  是呀,为什么璇儿会有危险,谁会来害她?萧佶吗?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要来害璇儿?
  楚晏恍然发觉,萧逸让他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只说让他把楚璇带出宫,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为什么。
  他救女心切,有感于当前紧张的局势,在皇帝那样说之后,下意识便认定是萧佶要害她,在领旨后火速赶回长安,精心布局要把楚璇带走,可从来没有往细处想。
  楚璇哪里碍着萧佶的路了?
  若皇帝陛下还活着,自是号令四海,天下归之,对付楚璇也没有用。只有皇帝陛下遭遇了不测,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楚璇的身上,毕竟她如今正掌玉玺,垂帘听政,若有谋逆者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总绕不开她这个坐朝理政的皇后。
  若从这个角度来想,能稍稍想通一点,萧佶觊觎神器,可唯恐贸然起兵持名不正,引来天下诸侯讨伐,所以他会从楚璇的身上做文章,让她给他一个合乎正统的名分,以便诏令天下。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皇帝遭遇不测。
  很简单的道理,要想丝毫不授人以话柄地改朝换代,必然是当今的陛下龙御归天,才能自然而然地使皇位传递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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