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第2/125页


  一番倾诉饱含挚情,感天动地,萧逸一个字都不信。
  郁郁寡欢?
  这丫头莫不是当他瞎?
  刚才进来时她抱着只胖兔子睡得死猪一样,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打雷都叫不醒,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噙着笑。
  他拿出了毕生涵养才忍着没有把她从床上掀下来,而是让她自己起来,现在还跟他说对他日夜思念?
  他要是信了,那准是脑子里有汪洋,还是无边无际那种……
  楚璇怀里抱着兔子,看着萧逸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里又开始打鼓——他到底是怎么了?今晚又跟她玩得什么套路?
  她本来跟冉冉商量好了,这几日她少吃一些,瘦一点,然后画个苍白虚弱的妆容去宣室殿堵门,见了萧逸先哭,然后再半是幽怨半是凄凉地质问他:是不是连璇儿长什么样陛下都忘了?
  萧逸若是心软了来安慰她,她就只管抽抽搭搭含泪不语,用深情款款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他——冉冉说了,男人就吃这一套。
  可……今夜的场景怎么就像是他们两个角色倒置了。
  萧逸像个怨妇似得冲进来质问她,她就跟个登徒子似得一通花言巧语,关键对方那表情明显不信,眼底越来越冷,视线如尖刃,直勾勾地刺向她。
  楚璇默了默,心道豁出去了,把昏昏欲睡的小兔子放床上,快步上前,倾身搂住萧逸,用温柔似水腻死人的声调道:“陛下肯来了,可是不生臣妾的气了?”
  萧逸站得笔直,既没有抬手反搂住她,也没有把她推开。
  静的像是尊雕像,只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楚璇心里七上八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放大招时,萧逸开口了。
  “好,看在你日夜思念朕的份上……”
  萧逸深吸了口气,面容上带着些许要妥协的无奈和郁闷,只是拳头紧紧攥起,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隐忍着什么。
  忍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把楚璇推开,在殿中绕了一圈,冷声道:“朕常坐的螺钿椅不见就算了,朕批奏折用的紫檀木楠心案几呢?还有朕最喜欢的屏风……朕喜欢的是衡阳制孤雁南飞屏,你这摆的是个什么东西?”
  萧逸指了指那个辣眼睛、红艳艳的牡丹花蕊石屏风,胸前起伏更甚,气得指尖都在颤抖:“楚璇,你今天要是不给朕一个合理解释,朕让人把你这殿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别!”楚璇一阵惊惶,顾不上编瞎话,一手指向榻上趴着的胖兔子:“都是因为它。”
  “这笨兔子一天天往椅子腿上、案几腿上撞,臣妾怕它把头撞坏了,才让人都撤下去的。还有屏风,这兔子不喜欢屏风上的大雁,摆那个屏风它不肯吃饭。”
  这一席话,成功将祸水东引。
  萧逸阴悱悱地看向榻上那只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兔子,神色冷厉,仿佛那不是可爱的兔兔,而是皇帝陛下的情敌……
  所以,这只胖兔子不光睡在自己的女人怀里,还逼着自己的女人换了他的东西。
  萧逸咬牙道:“这是不是萧雁迟送进宫里的那只?”
  萧雁迟,官任折冲都尉,是梁王萧道宣的孙子,也是楚璇青梅竹马的表哥。
  楚璇抿了抿唇,在萧逸阴鸷的视线里,颤颤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逸静默了片刻,道:“璇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楚璇竖耳仔细听着。
  萧逸指向榻上的兔子:“要不它走,要不朕走。”
  楚璇忙道:“它走,当然是它走。”说罢,喊了冉冉进来,把兔子抱了出去。
  兔子走了,萧逸的脸色有些许缓和,他弯身坐在榻上,绛纱层层堆叠于脚边,上面缕着的金线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粼粼光芒。
  楚璇站在一边,忖着萧逸今夜有些反常,有些诡异,举止言语全然不似平常,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又看了看萧逸的脸色,觉得应该是哄得差不多了吧,便去取了宫女刚呈上来的寝衣,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吧。”
  萧逸抬头看向楚璇。
  她是在睡梦中被硬拖起来的,自然是穿着寝衣,雪色薄衫搭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松沓,越发显得纤若细柳,腰肢不盈一握。一张小脸粉黛未施,素雪般干净,倒更显出眉目秀致,婉婉如画。
  这个女人,美到极处,仿佛生来就是要颠倒众生的,只可惜,缺了点心肝。
  萧逸听见自己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本是带了几分怨气而来,寻衅了一番,楚璇虽然没有心肝,但也算温和着言语哄他了,这深更半夜的,一场惊梦唱到如今,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合着鼓点落幕了。
  他站起,平抬起了胳膊。
  楚璇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忙上前去给他解腰带环佩,依次褪外裳、中衣。
  深夜的寝殿里幽谧至极,只能听见更漏里流沙窸窣陷落的声音。
  萧逸今夜似乎无意于风月之事,只是合衣将楚璇搂在怀里,轻轻道:“你父亲的事,前朝还争论不休,朕不能给你过多的承诺,但可以保证,不会要他的命。”他的声音本就清越悠扬,与楚璇说话时更添了些轻缓柔和,如玉咽弦鸣一般,说不尽的妙音悦耳。
  楚璇枕在他的胳膊上,微微愣怔。
  大约半月前,他们在宣室殿不欢而散,便是因为楚璇的父亲。
  她的父亲楚晏官拜大理寺卿,位列三司,又是辅政大臣梁王的女婿,位尊权重,本来是轻易撼动不了的,奈何时运不济,卷进了一桩党争案里,如今已被撤职缉拿,等候问罪了。
  楚璇这些年看惯了权欲纷争,党同伐异,人命如草芥,本也没有过多的奢求,能保住她父亲的性命已是再好不过了。
  她往萧逸的怀里缩了缩,道:“谢陛下。”
  萧逸拢着她的胳膊一僵,低头看她,嗓音微哑带了些许不快:“璇儿。”
  楚璇唇角微弯,仰头望入他那黑白分明的瞳眸:“谢谢思弈。”思弈,是萧逸的字。
  萧逸才真正满意了,冲她温柔一笑,将她紧紧扣在怀里,裹着被衾,合眸入睡。
  因皇帝陛下的一时兴起,折腾了大半宿,等阖宫终于安静了下来,外面却下起了雨,雨丝绵细,淅淅沥沥落下,间歇的下了一整夜。
  刚到卯时,萧逸就醒了。
  高显仁已领着内侍宫女托着冕冠朝服等在外殿,萧逸见枕在他臂弯里的楚璇还睡着,放轻了动作想将她挪回床上,谁知稍稍一动,楚璇便醒了。
  她揉搓着惺忪睡眼,像是只迷蒙困倦的小兽,将脸颊贴在萧逸脸上,打着哈切道:“思弈,你要走了吗?”
  萧逸搂着她,满心柔软像是化成水,依依不舍略微犹豫了一阵,但想起今日楚晏的案子要在朝堂上公议,遂无奈道:“是呀,我要走了,该上朝了。”
  楚璇在他怀里腻歪了一阵儿,支着胳膊坐起来,干脆道:“那我也不睡了,我去给你备早膳。”
  说罢也不等萧逸再说什么,灵巧地蹿下了床,趿上鞋,一溜烟似得奔了出去。
  萧逸的胳膊还停在半空,维持着要搂楚璇的弧度,却扑了空,他望着幔帐外楚璇的背影,温煦宠溺地低头浅笑。
  雨势稍弱,晨光微熹,但天地间弥散着淡霭,天光白且暗淡,透过窗格茜纱渗进来,如一抹雾影落在地砖上。
  宫女添了几盏烛灯,萧逸已穿好了深黑赤缘的广袖纁裳,高显仁将衣摆和襟前的金线蟠龙捋平整了,托着垂旒冕冠退到了一边。
  桌几已摆了几碟热气腾腾的点心糕饼,萧逸弯身坐好,拿着筷箸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楚璇回来,问:“贵妃呢?”
  宫女垂揖,回道:“娘娘说还差最后一道羹汤。”
  羹汤?还有模有样的。萧逸挑了挑眉,心想,难不成只过了半个月没见,楚璇真脱胎换骨,要洗手作羹汤了?
  他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靠谱呢……
  试探性地捏了一块栗子糕要往嘴里送,忽见眼前缭过一片暗影,一团肥肉重重地落在了桌几上。
  是昨晚那只肥兔子。
  兔爷爷大咧咧地坐在碗碟旁,熟门熟路地抬爪去扒拉碟子里的糕点,亮出白白的大板牙,嘎吱嘎吱啃。
  萧逸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兔子能吃榛子糕吗?
  这个念头刚刚落地,面前的兔子竟俯下身子软绵绵地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缓缓闭上,殷红的嘴角渗出雪白的碎沫,一团臃肿的绒毛一动不动,渐渐的,连呼吸也没有了。
  萧逸的手里还拿着筷箸,脸色却已冷冽如冰,眸光幽邃,看向玉碟里的榛子糕。
  因用膳的小几设在了内殿,萧逸独自背身而坐,即便是离他最近的高显仁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见萧逸背影挺直,一动不动,还当那突然蹿出来的兔子惹他不快,刚想上前,恰在此时楚璇端着新煨好的羹汤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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