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第49/125页


  萧逸眉宇间满是疏离:“他是梁王的儿子,在我这里没有喜不喜欢一说,只盼将来我们不会是敌人,那就是万幸了。”
  楚璇咬着下唇许久没说话,她不喜欢萧逸提及三舅舅时的语气,好像生在梁王府就是有罪。
  沉默了许久,她也清醒了,由萧雁迟想起了白天萧鸢说过的话,觉得有必要给萧逸提个醒,边道:“我白天时听萧鸢说——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他说,外公让雁迟入宛,是替他去征兵练兵的。”
  萧逸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十分平静:“我知道。”
  楚璇想了想,恍然,他曾经花费大力气阻止萧鸢入宛,肯定是知道外公要在宛州做什么文章。况且,还有那个隐在云雾里神秘叵测的眼线,他也会告诉萧逸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意味着有防备,楚璇放下心,随口问:“你阻止萧鸢入宛,却轻易放雁迟去,这里面又是什么道理?”
  萧逸道:“萧雁迟太嫩,在宛州撑不起大局,他去了也没用。除非萧鸢和萧腾中的一个去,不然,梁王迟早是会松口让你父亲去接手的。”他话音顿滞,眼睛里闪过一道古怪的光,趁楚璇没上心,忙转开话题:“宛州地势崎岖,崇山峻岭众多,那都是天然的屏障,可以开辟出极为隐秘的练武场,若让萧鸢率军入宛,只怕用不了多久,他这十万大军就会变成十五万甚至二十万,而且还是不在册的,全成了他梁王府的私军。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话倒是跟萧鸢说的一样,楚璇想,或许萧鸢下午也不全是胡吣,那些故弄玄虚的话里应当掺杂着几句实话的。
  萧逸望着她淡淡一笑:“可惜,萧鸢和萧腾为世子之位明争暗夺,谁都不愿意离开长安,倒省了我的事,只要夺了上宛仓再稍微推波助澜,给萧鸢一个应付梁王的理由,他就顺势留在了长安,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他说得轻巧,楚璇却有些担忧:“可如今萧鸢死了,外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查。”
  “那就让他查。”萧逸的语气很轻松:“他的孙子是大理寺卿,都不用经过朕,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他勾唇,噙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梁王叔好歹是战功赫赫的盖世猛将,不会看不出他的儿孙之间早已内斗不止。单说萧鸢生前的这个案子,我让大理寺查实呈个详奏,你是没看见那方奏折,萧庭疏可是一点没给他二叔留情面,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好像巴不得要把萧鸢快送进牢里一样。”
  楚璇敛眉忖了片刻,笑道:“那是你在耍心眼。明明那么证据确凿的案子,让宗正府直接判就行了,你非要让大理寺插进来,还要呈详奏。我爹的前车之鉴,萧庭疏也不敢偏袒萧鸢啊,偏袒了萧鸢再让御史台咬住,把他自己也要搭进去。萧鸢跟萧腾水火不容,萧庭疏是萧腾长子,说白了也是利益相关,他巴不得萧鸢死呢,怎么会舍下官位去维护他。你就是心里门清,故意挑拨离间,煽动他们内斗呢。”
  “是啊,我就是在挑拨离间。”萧逸应得十分坦荡爽快:“萧鸢这一死,你看着吧,他麾下的部曲不会轻饶了萧庭疏,他们会觉得都是因为他不维护自己的二叔,累得他四处奔走,深夜不归,才遭了此横祸。”
  楚璇也觉得痛快,可痛快归痛快,只是没什么用,萧鸢都死了,萧腾从此独占鳌头,凭他的心机收服宛洛守军是迟早的事,只怕梁王府内部分裂敌对的局面很快就要结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岂料萧逸悠然地摇头:“傻丫头,哪里就那么容易了?萧鸢是死了,可他还留下几个儿子,他的长子萧庭寒今年也二十了,萧鸢的手下将领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宛洛守军落在萧腾父子的手里,一定会扶萧庭寒上位的。萧腾再精明,可到底在军中渗透不够,恐怕也左右不了大局。”
  “萧庭寒?”楚璇只觉荒诞,萧鸢好色成性,姨娘抬了一个又一个进门,后院里乌烟瘴气,那几个儿子耳濡目染,也有样学样,各个在脂粉堆里厮混,十足十的草包。
  但楚璇转念一想,是草包又有什么关系。军中将领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从前跟着萧鸢没少给萧腾使绊子,万一军权落入萧腾手中,他们定然是没有好日子过的。与其那样,扶个草包上位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根正苗红,保准跟他们一条心。
  只是这样,梁王府对外的力量便会大打折扣。
  萧鸢再不挤,也是在军中锤炼多年智勇双全的悍将,楚璇白天跟侯恒苑和萧逸说过,他不是好对付的,这是心里话。自然,他的张狂浅薄只是表面,内里也是有心机的,不然凭萧腾那城府极深的人,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压制不下他。
  想到这里,楚璇眉宇微蹙,隐隐觉出些蹊跷。
  既然他是个有心机的人,自然也不会说些无缘无故的话,今日他把她和三舅舅拉进书房追忆了一番往事,肯定不是一时兴起,他话里话外强调自己如今官司在身,像是意有所指,只是他的意在何处?指的又是何处?
  如今他人都死了,自然也无处去问了。
  楚璇想说出来让萧逸替她琢磨琢磨,可萧逸却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将她搂进怀里,酣气浓重地说:“不早了,睡吧。”他一低头,见楚璇眼珠滴溜溜转,抬手给她合上眼皮,恐吓:“快睡!再不睡把你煮了!”
  他没把楚璇吓唬住,反倒被楚璇在手心里咬了一口,吃痛地哼唧了半夜,才郁郁地睡过去。
  第二天上朝,果然炸开了锅,堂堂云麾将军死在了乐坊,朝野震惊,梁王连夜从京郊赶回来,纠结了一般朝臣要求严查细查。
  萧逸一概应了,把案子指派给了大理寺。
  过了年关,休沐结束,大理寺还没查出个眉目来。
  萧逸倒不觉得有什么,孙玄礼办事向来稳妥,比这还大的事他也办过,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任大理寺查去,料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把这些朝政一放,他腾出心思,想在‘立后’上做做文章。
  他跟楚璇柔情蜜意,彼此间信任日增,再不像从前那般相互算计,更是因为她的提醒,让上宛躲过了一劫。
  如此大好局面下,他不想让楚璇仅做个贵妃,仅当他的妾,这与她而言太委屈了。他想她做他的妻,不止是他心中的,还是全天下人眼中的。
  这事他瞒着侯恒苑,密诏了礼部和监天司的几个人到跟前,商量着要利用天象来开个局,再以楚璇的名义放还一批宫女,让她多去皇庄里亲蚕事桑,在民间先博一个贤德的好名声。
  然后让御史台上书,结合天象与贵妃贤德,请求他立后,萧逸就顺水推舟,争取在六月前把立后大典办了。因皇后的袆衣缕金衲珠,繁冗且沉重,若楚璇穿着在七八月份的宣室殿前完成一整套流程,只怕她会热。
  他这边正思虑周全着,可没想到又出了岔子。
  原是年关一过,天气转暖,云蘅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楚晏打算启程回南阳,在走之前想把女儿的婚事办了。
  楚玥与江淮早就定了亲,江淮乃礼义君子,很体谅楚晏的一片慈父之心,便尽力张罗着,准备风光迎娶楚玥。
  可楚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万千宠爱着长大,自小心气高,什么都要最好的。
  她姐姐当年入宫,虽说只是个妾,但皇帝陛下赐了她无比奢华风光的红妆嫁箧,甚至听说曾令阖宫参拜,御史台反对的奏疏雪花般的落在龙案上,皇帝也都只当没看见。
  时隔四年,她要出嫁,就算赶不上天家富贵,至少不能比她姐姐差太多。
  因此她凡事要体面,江淮又是个好说话的,不免到最后就把排场铺得有些大。
  如此高调,也不知是不是招了别人红眼,惹人注目的同时,也惹来些流言蜚语。
  不知是谁把江淮和楚璇的那一段旧事挖了出来,编成诗句,渐渐在坊间街巷流传了开。
  萧逸得知后自是龙颜大怒,着令京兆府严查,查出背后造谣生事的,火速让他们闭嘴且严办。
  处理完这些事,萧逸带着一身疲惫回了长秋殿,谁知刚进殿门,便听画月那清脆的嗓音朗朗传入:
  “勤操鼓和瑟,常闻古人言。
  女英与鹅黄,泪染湘竹斑。
  鹅黄入红墙,女英今始嫁。
  姊本念江郎,奈何圣难违。”
  萧逸听着,只觉一股热血轰然涌上头,也不得高显仁通报,直接快步而入,见楚璇正屈膝坐在绣榻上听得仔细,更是怒气冲天,喝道:“谁让你们在贵妃面前胡说八道!”
  画月吓得连忙跪下,满殿宫女随她跪了一地。
  楚璇起身,过来抱住萧逸的胳膊,柔声道:“我听说坊间流传一首诗,是关于我和楚玥还有江淮的,想听听,便让画月去打听了来,都是我的主意,不怪她们。”
  萧逸紧绷着脸,嗤道:“听这些做什么,韵脚调子全然不通,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市井无赖编出来的,等我抓住了,非撕烂他的嘴。”
  楚璇轻勾了勾唇角:“虽说不通,却朗朗上口,听说传唱得很快。”
  萧逸在她言语中觅到了一丝忧愁,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似得拍着她的背,道:“我能解决这事,你不用担心。”
  楚璇问:“怎么解决?”
  “我已经让高显仁亲自去楚府传我的口谕,江淮和楚玥的婚事暂且搁下,楚玥随父母先去南阳,江淮留在长安继续做他的官,等风头过了两人再择期成婚。”
  楚璇轻蹙秀眉,摇头:“楚玥不会答应的,我母亲也不会答应。”
  萧逸将她紧扣在怀里,声音沉定:“我知道她们不会轻易答应,可凡事得有些代价,不能指望甘蔗两头甜,什么好处都想占。楚玥和你母亲若不糊涂就该明白,若楚玥没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凭她的资质,想匹配江淮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为他们牺牲了那么多,如今该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不然我就下旨解除这门婚约,连择期成婚都没有了。”
  楚璇依旧娥眉长敛,萧逸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来了醋劲,捏起她的下颌,吟吟念道:“姊本念江郎,奈何圣难违……你说,你现在还念江郎吗?”


第37章
  楚璇眼睫一颤,瞟了他一眼:“思弈,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只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醋?你刚刚还说要把那造谣的人抓出来严惩,可连你自己都对这诗句将信将疑,凭什么要严惩旁人?”
  萧逸将她松开,挥退了满殿的宫女,拂帐而入,弯身坐下,看着楚璇跟着他进来。
  她在殿中只穿了件雪缎素花裙,束腰,显得腰肢纤细越发不盈一握。她就这么身段婀娜地进来,虽是素衫银钗,胭脂也点得极淡,但禁不住有着惊艳媚极的底子,看得久了便觉心跳加剧,像是要被她勾了魂一样。
  萧逸轻叹了口气:“璇儿,我承认你心思清透,凡事也看得比较开,刚才那一番话呢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我不是旁人啊,我是你的夫君,你不需跟我讲道理,只要娇滴滴地说一句‘什么江郎,我早忘了,我心里只有思弈’,我就痛快了。”
  楚璇低头浅笑,依言钻进萧逸的怀里,伸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身上,娇滴滴道:“什么江郎,我早忘了,我心里只有思弈。”
  萧逸揽住她的腰,垂眸凝在她脸上看了许久,却没有想象中的心醉怡然,只觉欠了点滋味:“你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怎么听上去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楚璇笑道:“你还知道自己孩子气啊。我怎么可能还想着江淮?他是我妹夫啊。”
  萧逸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这样说,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小时候坐在一堆疯孩子中间,细嚼慢咽地吃剔蟹细碎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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