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20/78页


  大一些的礼盒里面装的是件将军猎雁的铜制雕像,另一个礼盒中装是块胭脂,细滑润泽,隐约可闻见兰花香气。
  “这是前日进宫时极热闹的那位懿娘娘给彦儿的吗?”
  “是,彦儿可喜欢?”
  “喜欢极了!” 尉迟彦看到活灵活现的雕像,眼睛都亮了,爱不释手把玩着。
  “主子,懿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为了搏个和睦后宫的贤名儿?” 挽翠不解。
  “阖宫都有?” 兰昭仪把玩着手里的胭脂。
  “是,懿妃娘娘今早乘全套正二品妃金辇,盛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每路过一处宫门,便差人给宫里的主子送礼。”
  “彦儿,母妃带你去谢谢懿娘娘好不好啊?” 兰昭仪思索半刻,吩咐挽翠道:“去带大皇子更衣。”
  ”姐姐不必白跑一趟了!” 许婕妤一袭水蓝色的撒花纯面百合裙,娇笑着进门。“懿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便替皇上去瞧二公主了,只怕这会儿还未回宫呢!”
  “彦儿给姨母请安。”
  “乖宝贝!” 许婕妤弯腰捏了捏尉迟彦的小脸蛋,满眼皆是喜爱。
  “姐姐又在挑红豆?” 许婕妤扫了一眼桌上的半篮红豆,不经意地抓了一把把玩着。“有下人在,何须姐姐日日亲力亲为做这些。”
  “彦儿喜欢。” 兰昭仪笑得慈柔,将她手里的红豆撒回篮子里,收到一遍。“母亲为孩子,恨不能事事躬亲。”
  “妹妹也收到懿妃的见面礼了?” 兰昭仪问道。
  “是啊!同姐姐一样的胭脂。” 许婕妤扫了一眼桌上的锦盒,坐在兰昭仪下首。“眼下阖宫都在议论这事,都说懿妃娘娘好大的派头,便是皇后和慧妃娘娘也不及。”
  “姐姐以为,她这是唱的哪出?”
  兰昭仪摇了摇头,浅笑着走到妆台前,轻轻点了些沈明娇送的胭脂在面上。“我倒对她这性子有几分羡慕。”
  “羡慕?” 许婕妤看着她的动作,不解。
  “托生到了簪缨之家,又被万千宠爱地娇养着。” 兰昭仪借着镜子,看着身后的许婕妤,眼中几分嫉恨不甘。继而倾羡道:“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于家族不过联姻棋子,万事不由己,遑论真心。要说她自是好命,能有这般底气。” 语音渐低,化作一声叹息。
  “姐姐…这是怎么了?” 许婕妤鲜少听她说起这些,眼中皆是忧疑,不知如何接话。
  “昨夜牵连你的那个宫女,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要早些处置了。” 兰昭仪回过身来,面颊染上了成色极好的胭脂,显得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些自怨自艾的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
  “菱角啊…” 许婕妤浑不在意道:“今早不小心掉进井里,已被草席卷着扔出去了。”
  “那便好。”
  “姐姐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兰昭仪见她一副单纯懵然不知的模样,忽然笑了。“昨夜在玉秀宫,太皇太后的反应,可不就是不打自招。”
  ……
  仁寿宫中,半人高的仙童贺寿图纹炉鼎上,缓缓缭绕着凝神静气的檀香,太皇太后头间配着抹额缓解头风,神情疲惫苍老。
  “主子,药煎好了。” 郑姑姑轻手轻脚进来,捧着药碗,侍候太皇太后服下。“萧承徽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推开郑姑姑递来的蜜饯。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萧承徽面色青灰,一身寡淡的云纹长裙,粉黛轻薄只配了对银累丝耳坠子,不复平日花团锦簇的模样。
  “老祖宗…” 萧承徽福身见礼,未听见叫起,不敢擅动。
  “姑奶奶…” 萧承徽如何不知,太皇太后这般是为着昨夜的事在罚她,可…她也是满肚子的委屈。索性叫起了母家的称呼,希望太皇太后能念在萧家的面子上,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你给哀家跪下!” 太皇太后听见她的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拂落了手边的茶盏,勃然大怒。
  萧承徽进宫不过两年,受太皇太后照拂颇多,哪里见过这般雷嗔电怒的时候。腿一软,登时便跪了下去,双膝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息兰,你出去守着。” 太皇太后扫了眼下首萧承徽畏畏缩缩的模样,让郑姑姑关上内室的门出去望风。
  “谢老祖宗昨夜漏雨前去…搭救臣妾。“ 萧承徽想起昨夜那乳母招认前,看向她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遍体生凉。软了语气道:”可是…”
  “你混账!” 太皇太后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便是一耳光,细嫩的面颊登时便红了起来。
  “老祖宗…” 萧婕妤哪里料到太皇太后会气到动起手来,抽抽噎噎地不敢出声。
  “去年,彦儿落水时,哀家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可再对皇嗣动手!” 太皇太后怒目而视,开口翻起了旧案。
  “臣妾没有…”
  “你当哀家不知道你父女二人的心思?”
  萧承徽听见太皇太后提起父亲,便知她与萧家的往来通信,太皇太后了如指掌。心里没了底,颓然坐在地上。
  “去年,你嫉恨慧妃得宠,借彦儿落水陷害,卸了她的左膀右臂。” 太皇太后目光沉沉,缓缓道来旧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拖泥带水,是哀家为你收的尾。不然,你当慧妃得宠这些年,只是凭着她那张脸?”
  “老祖宗,可昨夜…”
  “你给哀家闭嘴!” 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副胸大无脑的愚蠢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
  “皇上对江南秋闱的事不依不饶,你父亲慌张,便让你在后宫对慧妃动手,逼左相出手相助…” 太皇太后提起江南秋闱之事,便觉如鲠在喉,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左相定以为,后宫的事皆是哀家的授意,以为是哀家以慧妃要挟他,便只能替萧歧趟这淌浑水。”
  萧承徽不曾想太皇太后洞若观火,与父亲递给她的意思,分毫不差。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直觉疲累异常。原本,她是想趁着自己还说得上话,借萧歧担任科举中正官有功的机会,开口让皇上将萧家迁回京城,以续繁荣。可如今萧歧所作所为…永靖侯府、袁家、左相…这蠢货还不知自己惹下多大的祸患!
  “你父亲在江南做了什么?” 太皇太后平稳了情绪,问道。
  “父亲…父亲他…” 萧承徽话回得磕磕绊绊,顾及着父亲在心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此事告诉太皇太后。
  “罢了,你若不说,便等着萧家满门抄斩吧!” 太皇太后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老祖宗…姑奶奶…” 萧承徽不曾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听得满门抄斩这几个字,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抱住太皇太后的腿。哭求道:“父亲在江南秋闱帮人替考敛财…还…还…逼死了五名考生。”
  “五名考生?” 太皇太后闻言惊怒交加,替考敛财这事,她素知萧歧的德行,已是猜到了几分,却未曾想牵连了人命。气得直直后退,跌坐在椅间。
  “他们不过是穷学生!而我萧家…萧家是皇亲国戚…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 萧承徽此前一直觉得太皇太后是神佛般的人物,就算萧家闯下滔天大祸,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平了的。
  “原本已经打点妥当了的…谁能料想到偏遇到个软硬不吃的,在贡院门前,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抖了出来!父亲…也是压不住了,才想让左相在皇上面前将此事糊弄过去。” 眼前太皇太后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她心里打鼓,急忙道:“都怪左相推脱,想弃车保帅将父亲的人推出去…父亲也是没法子,只剩慧妃这条路可走。”
  “科举受贿、草菅人命、谋害皇嗣,单拎出来一件,都是满门抄斩罪名…” 太皇太后目光平静无波,看着跪在她脚前的萧承徽。“我萧家…怎么出了你们父女这两个孽障!”
  萧承徽心下惊慌,初秋时节愣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低头听训。闻得太后提起谋害皇嗣四个字,抬起头来惶然否认道:“老祖宗!昨晚儿的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啊!”
  “若不是哀家及时到场,恐怕你怕是已在冷宫睡上一晚了。” 昨夜,还是李太医机敏,见势不对,打发医女到仁寿宫来报信。“你派到懿妃宫里请皇帝的宫女菡芯,鞋底带了锦鲤池边的红泥,乳母收下的银票,赫然印着萧家票号四个大字…桩桩件件,还冤了你不成?”
  “怎么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萧承徽百口莫辩,丝毫没有头绪是谁在背后陷害她。夺门而出,对郑姑姑道:“请姑姑差人去我宫里带菡芯来!”
  不多时,郑姑姑推门进来,不动声色道:“禀太后,颐和宫的人回报,菡芯上吊自缢了。”
  萧承徽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环环相扣…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不是我…” 她已是六神无主,哽咽道:“老祖宗,我…我昨夜还未来得及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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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执棋
  从御书房出来的几位大臣,一步三回头,彳彳亍亍。
  “袁大人,您是皇上的亲舅舅..” 兵部尚书谢惑凑到了吏部尚书袁温孤的身边,小声嘀咕着:“您说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廊餐过后,皇上召见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商讨北境战事。最后定下来,征用永靖侯府三老爷沈庭沛的商船队伍押送粮草,先走水路到兰河城,在通陆路前往北境。
  沈庭沛虽然出身永靖侯府,但一无官职在身,二所承并非皇商。皇上挑来选去,放着皇商不用,点名让他这草台班子押送军资就是够奇怪的了。随即又点了左相嫡子易汇为军资押运使,即刻前往江南与沈庭沛汇合,共赴北境。
  “皇上这不是在挑事么?” 户部尚书见他二人窃窃私语,也探头探脑凑了进来。“永靖侯府世子也随军在北境呢…又将左相儿子送了去,再添个从来不怕事大的沈庭沛,皇上这是嫌北境还不够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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