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33/78页


  沈明娇闻言只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起,怎么会…几个时辰前二姐姐还是好好的。因为方君泽的关系,她们婆媳不睦已久,可豫泰伯夫人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何今日突然发作…可是与她有关?豫泰伯夫人姓于…于家…愉昭媛,不会是她,这样何益?到底是谁?
  她全副心神都在这事上,被往来的人流推撞着,脚下一滑竟跌到了身后的河里。
  “娇娇!” 尉迟暄伸手欲拉为时已晚。
  宋诚慌了神,急声呼喊着隐藏在人流中的随从太监跳下去将人拉上来。
  秋凉,何况深夜的河水之冷,沈明娇本就怯寒,被人从水里拉上来时如坠冰窟,心寒齿冷,不住地打着寒颤。
  尉迟暄脱下身上的斗篷,将人罩住,横抱在怀里向街口马车处走去。
  “皇上…可要回宫?” 宋诚哪里料想过这场面,三魂丢了七窍,小碎步跟在尉迟暄身侧。
  “回…” 一字出口,他看着怀里的人,莫铭觉得心里窝着一口气,沉沉地压得人不痛快。话锋一转:“去虞楼!”
  “呦!客官里面…” 虞楼跑堂的小儿话只说了半句,见尉迟暄的脸色沉得眼见着就要落雨似的,收敛了面上惯有的油滑笑意,正色低声道:“主子!” 领着人上楼到了天字一号房。
  沈明娇只在内室草草擦干身上,换了套衣裳。湿发都未及缴干,走到尉迟暄面前,眼眶红红,求道:“皇上…臣妾要去豫泰伯府!”
  “荒唐!朕是皇帝,哪有皇帝带着嫔妃去管臣下后院之事的!” 尉迟暄见她嘴唇还紫着,心间的压着的一口气不吐不快,声音陡然严厉。只是不知…是为了她要去豫泰伯府,还是心疼人不顾及身体。见人泫然欲泣,心软了几分,自悔语气重,扶人起来安抚道:“太医已去了,你此时去又有何用?”
  “皇上…” 沈明娇心思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抵住慌乱,厌烦极了如今这种事不由己的无力状况。别无选择,冒险一搏拿捏着尉迟暄的心思,哭求道:“臣妾若是在宫里便罢了!二姐姐盼了这孩子多年,如今骤然失子!臣妾…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 豫泰伯与她二叔交好,若是真的按照太皇太后所言,尉迟暄要分裂蚕食世家,那今日她去豫泰伯府一闹...
  “娇娇…” 尉迟暄闻言握住她的手,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神色之间似有几分彷徨。缓缓道:“永和宫的懿妃娘娘,先是朕之家臣,再是沈家的女儿,你可明白?” 起身,放开她的手,走向内室。
  “皇上…”
  “朕与懿妃出宫赏灯,于人潮中不甚走散…” 尉迟暄的声音缓缓自内室传来。
  “臣妾谢皇上!” 不论如何,总是得了他的首肯。沈明娇磕头谢恩,脚步匆匆带着观棋赶去豫泰伯府。
  “皇上…这…” 宋诚瞠目结舌,看皇上的脸色分明是动了怒气,可又放了人去豫泰伯府…
  “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跟着!” 尉迟暄轻叹一声,捏了捏眉心,沈明娇…着实令他头疼。
  “若…若是起了冲突呢?” 宋诚觉得懿主子那个来势汹汹的态度,可不像只是去探望世子夫人的。
  尉迟暄自然听懂了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就不知她是急中生智,还是分明就对朝局和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一直在他面前撒娇扮痴。“要打要杀随她去。”
  “是。”
  豫泰伯府,深夜时分阖府灯火大开,后院里忙得是人仰马翻。
  “夫人啊!您怎么能…” 于氏身边的老妈妈在门口瞧着动静,又退回来恨铁不成钢道:“您糊涂啊!世子夫人身后可是永靖侯府!还有宫里那位盛宠加身的主子!沈家人最是护内,您…您这怎么交代啊!”
  “是她!是她沈映姝不敬主母,挑唆我与世子失和!我罚她是应该的!至于…至于孩子,那是她自己没本事,护不住罢了!” 豫泰伯夫人学着此前愉昭媛教她的说辞,强撑着色厉内荏道。只是不住颤抖的手,泄漏了她的底气不足。“再说,沈映姝过门这些年,连个蛋都生不出,方君泽早晚要休了她!不足为惧!”
  “唉!” 老妈妈摇摇头,夫人这么些年实在是糊涂,一心想着争世子之位,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如今竟着此滔天大祸。“待会儿世子爷回来,不知道要怎么怒呢!这可怎么办呦!”
  “那个孽子!我好歹是五品诰命夫人,难道他还敢对主母喊打喊杀不成!” 于氏越说越有底气,渐渐说服了自己就是这么回事。方君泽若是敢对主母不敬,孝字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的前途也别想要了,世子之位还是自己儿子的!
  “他不能!本宫能!”
  这一道疾言厉色的声音给于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宫?懿妃?她怎么会来?
  于氏顾不得被碎盏烫湿了的鞋面,疾步走到门口,看见来人膝头一软,险些跪了下去。面上撑着笑意道:“懿妃娘娘怎么来…”
  “啪!” 话音未落,观棋对她面上便是狠狠一耳光。
  于氏只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不可置信看向沈明娇。“我是诰命夫人,你怎么敢…”
  “啪!” 又是一声,于氏的脸上已是起了血痕。
  “沈明娇!你是疯了不成!我是豫泰伯夫人!你敢对我动手不怕宫规处置吗!” 于氏恼羞成怒,沈明娇打她,便是在打豫泰伯府的脸。如此不修内德之人,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将永和宫淹了。
  “谁许你动我姐姐的?” 沈明娇,因方才落水这一遭,面色惨白,玉手冰冷掐着于氏的下巴,愈发瘆人。
  “你…你在说什么?” 沈明娇这般肆意妄为的样子,落到于氏眼里便成了有恃无恐。心里害怕难道是皇上让她来的…原本就心虚,如今被人一问,面上便露了怯。好歹还知道不能将愉昭媛供出来。眼珠子叽咕乱转着,忽然伏在地上撒泼大喊道:“来人呐!欺负人了!懿妃娘娘到豫泰伯府喊打喊杀!这是将伯爷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啊!伯爷呢!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愣着干什么!”
  “愉昭媛教你的?”
  “不…不是!你休要攀扯别人!” 于氏已然被她这番凌厉手段拿捏住,脑子一团浆糊哪里还编的出来旁的借口,开口便将自己打了一晚上的腹稿说了出来。“是沈映姝她不敬主母!害得我与世子我们母子失和我罚她也是应该的!”
  先帝、太皇太后、萧家、豫泰伯府…瞧瞧这些便面上礼孝恭敬,暗地里一团污秽的世家贵胄。沈明娇今夜憋了一肚子的气,见她如此怒极反笑,看向一旁的老妈妈,嗤笑一声问道:“她怎么罚我姐姐的?”
  “娘娘!娘娘主子饶命啊!” 老妈妈一辈子都在后院里转悠,哪里见识过这场面,已是吓破了胆。
  “说!她是怎么罚我姐姐的?”
  “夫…夫人也未做什么,只…只是回来便让世子夫人在院中跪着。世子夫人不从,夫人她…她便…” 老妈妈心里悔不当初,怎么就没劝住夫人,见贵人这势头,怕是不能善了,胆战心惊抬头瞥了一眼上首的人。“她便让人强按世子夫人罚跪,推搡间…世子夫人便…便从台阶上跌了下去了…”
  沈明娇心里明白,愉昭媛在宫里本就不得意,断然没有胆子敢教唆于氏做着百害无一利的事,只怕身后还有隐情。前朝…户部侍郎似乎是在替左相做事。
  自己这般闯到臣下后院来闹,到底不合规矩,今晚又得罪了太皇太后,回宫受罚是板上钉钉的事。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倒不如将事情闹大,背后的人按耐不住,自然会趁机出来打击她…
  几番思虑,沈明娇心里已然拿定了主意。看着满脸愤怒,钗斜鬓乱的于氏,调笑道:“喜欢罚跪是吗?”
  “沈明娇!殴打朝廷命妇是大罪!你敢!”
  “给我捆了!” 不容置喙。沈明娇回头看着门口,清冷一笑,朗声道:“还不进来?”
  宋诚忙不迭带人进院,心里惶恐不安得很,平日里看着好脾性的懿主子,今日是要将天捅个窟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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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莫测 [V]
  “宋诚,带人去找些藤条来。” 宴上喝了酒,酒气未散时落水,又动了肝火,心力交瘁下沈明娇只觉得自己脊背一阵阵地冒着虚汗,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向后靠不轻不重倚着观棋。
  “你要做什么!” 于氏以为沈明娇再如何胆大妄为,不过是罚跪出气罢了。如今叫了藤条来,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不见血不休,眼神示意院中下人去通报伯爷。伯爷从宫里回来便不满她在宫门前为难沈映姝,去了桃姨娘那个贱人的院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子在做什么。
  “方才我姐姐跌在哪里?” 沈明娇任观棋扶着,细喘微微,低声问道。
  “那…那里…” 于氏身边的老妈妈颤着声音回话。
  “宋诚,将藤条铺在那!”
  “懿主子…这…” 宋诚虽然领了尉迟暄随意打杀的旨意,可心里还是顾念着她,怕一个下手没轻没重,真闹出人命来,回宫不好收场,懿主子难免受累。
  “去吧。” 沈明娇知道他的好意,只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一退不如一进。
  宋诚带着人将小儿手臂宽,两尺长的藤条摆在沈映姝跌倒的地方,垂头等着懿主子吩咐。
  “让她跪在藤条上!” 那藤条之上密密麻麻分布着米粒大小的粗刺,跪了,于氏的膝盖也算废了。
  “沈明娇!你敢!” 于氏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神,也顾不得尊卑体统,挣扎着便要起身逃走,奈何身上背粗绳束缚着反倒摔了个实诚,额头跄在地上登时便见了血。
  “你一直在问我敢不敢?” 沈明娇由观棋扶着,蹲身在她面前,好整以暇看着。“你看我敢是不敢?” 话落,便让宋诚手下的人拎起于氏,结结实实按在藤条上。
  于氏吃了疼,双目猩红,狼狈不堪,形如疯妇。恶狠狠看着沈明娇道:“我是诰命夫人!兄长是户部侍郎!夫君是二等伯爵!侄女是从二品昭媛!你今日敢这般对我!明日…明日你会被朝上的言官死谏,会被皇上废弃!”
  “呵!便是这些人,给了你熊心豹子胆,敢搓磨沈家的嫡女,本宫的姐姐?” 沈明娇不理会她的哭嚎,一双美眸里蓄满了狠意,和容悦色道:“你放心,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本宫记住了。”
  方君泽嗔目切齿,愤气填膺大步走进院中,抬腿对着于氏便是一记窝心脚,踢得她整个后背都躺在了藤条之上。“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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