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40/78页


  “孙儿给祖母请安。”
  “坐吧!”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打量着尉迟暄的眉眼,若无其事道:“哀家记得初见时的太宗,和暄儿如今的模样极为肖似。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祖母,唤孙儿来何事?” 尉迟暄心里有数,无非是为了萧家的烂账。
  “暄儿还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登基的吗?” 太皇太后看他神色便知,不论她如何温言软语,这本就不剩多少的祖孙情份,过了今日,怕是也要随风散了。
  “是祖母扶着孙儿登上皇位的。”
  “不是我,是沈英庄,她倾尽全力将你推上了皇位。” 太皇太后云淡风轻道:“可惜…却没个好下场。”
  “祖母是想替萧家求情吧?” 尉迟暄神意自若地等着太皇太后的下文。
  “谋财害命,科考行贿。” 太皇太后对萧岐所作所为一清二楚,神色平静坦然。“哀家知道,皇上派了永靖侯和袁温孤,一暗一明到江宁府,如此大动干戈,不像是对着萧岐一个人去的。”
  “祖母英明。” 尉迟暄本来也没打算瞒得住太皇太后,是又如何,他就是要拔了萧家。
  “暄儿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如此针对萧家,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淳贤皇贵妃说与孙儿的。” 尉迟暄突然抬头对着太皇太后笑了,像是过去顺顺利利背完了书,讨她夸奖似的。心平气和问道: “您害了我母后,记得吗?”
  “不愧是沈家的女儿…呵!临了还算计了哀家一手!” 这就算是应下了。
  “孙儿一直想不通,袁家与萧家从无过节,我母后更是和善恭孝,祖母…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呢?”
  “不重要了!哀家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另一桩事。” 太皇太后不动如山,收起了笑意。质问道:“当年,你父皇是怎么死的?”
  “祖母此话何意?” 尉迟暄面色微变。
  “先帝便是再荒唐,也是哀家的儿子!” 太皇太后起身自茶几的暗格里拿出一丸丹药,扔到皇上面前,心绪起伏道:“暄儿好好掂量掂量,这弑父大罪,和萧家造的孽比起来,哪个更大些?”
  “过了今日,皇上放过萧家,哀家…也放过皇上。” 太皇太后起身向外走去,留尉迟暄一人在内室。“萧岐的命,给皇上了。”
  永和宫,沈明娇一动不动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三样东西仿佛入了定似的。
  入画端着几样吃食进来,见沈明娇揉着眉心发愁。温声相劝道:“姑娘对着这几样东西都瞧了一个时辰了,贵人留下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么容易便能解开的,就先歇歇吧!”
  “姑母到底想与我说什么呢?” 沈明娇接过梅子羹吃了一口,清甜解燥。突然想起了慈徽,既然她知道姑母将酒埋在树下,说不定认识这几样东西,便与入画道:“将它们装好,随我去一趟徽元宫。”
  “好,姑娘先吃点东西,奴婢收拾着。”
  入画出去找了个不甚显眼的盒子,拿起桌上的玉箫便要放进去。忽然愣住,仔仔细细端详着,呢喃道:“奇怪…”
  “怎么了?” 沈明娇问道。
  “这截儿东西,奴婢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入画挠头,摩挲着玉箫,仔仔细细回想着。
  “在哪见过?” 沈明娇觉得心像放在火上烧似的,入画成日与她形影不离,照说她见过的东西自己也应当见过的。
  “观棋!前些日子五公子给娘娘的那些东西都放哪了?就是我收拾的,那个红漆的大木头盒子!” 入画急匆匆跑出去,逮住观棋问道。
  “怎么了?” 观棋拿出贴身的钥匙,交到入画手里。“都在娘娘的私库里放着呢。”
  入画手忙脚乱开了私库,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又一溜小跑着送到沈明娇跟前,打开翻弄着。
  “那天姑娘带着观棋去赴宴,五公子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奴婢收拾的。当时奴婢还纳闷儿呢,怎么五公子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送姑娘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入画在盒子里翻出另一截残萧,与方才从酒坛子里捞出那节儿几乎一模一样。
  沈明娇接过这截残萧,将它与另一半摆在一起。果然,两段玉萧的缺口是对应着的。
  “入画,替我去门口看着。” 沈明娇关上门,坐在桌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两截玉萧的缺口对在一起。像是有磁石吸住似的,严丝合缝。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宴潍那日来是给她送这东西的!只是…就连自己也不过刚刚才发现这东西,他是怎么能未卜先知的?
  沈明娇试着放在嘴边吹了吹,并不出声,是个哑萧。也就是说,这东西并不是中空的。会不会…里面塞了别的东西。
  是三叔!三叔最喜欢这些机关奇巧的小玩意儿!
  沈明娇回忆着,以前她同沈宴潍在三叔的书房玩这些小玩意儿时,三叔怎么说来着?若是不得正法,便是将东西砸了也是拿不到里面的东西的。
  灵机一动,沈明娇捧过沈宴潍给她的那一箱东西,端了盏灯过来,一样一样仔细端详摩挲着。一刻钟过去,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入画!” 沈明娇唤道。
  “怎么了姑娘?”
  “前些日子五公子送来的那些银票呢?” 他那日还特意与她交代的,让她好好收着,哪里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收着呢!我这就给姑娘取去!”
  入画手脚利落,说话的功夫就把银票拿了过来。
  沈明娇一张一张地翻着,终于看到,在夹在中间的一张银票的角落里,有小字写着:内推左七。
  一看这潦草似鬼画符般的字迹,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东西果真是出自三叔之手。那沈宴潍突然回来,也是为了给她送钥匙的?
  沈明娇双手握住玉萧的衔接口,用力向内推。果然!玉箫向里缩了一截。又按照三叔说的,向左转了七下。
  ‘咔嗒’一声,玉箫复又断为两截。只是这次缺口整齐,铜钱大的暗层里塞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
  沈明娇扒窗四顾,见外面没有动静,又叮咛入画看好了门,才放心回到桌前,将信纸打开。
  姑母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
  娇娇,不得已将你带入这条不归路,莫要恨姑母。沈家的血仇,不可不报。
  十五年前,先皇后袁氏临死时,将这方可调动半个御鉴司力量的凤令交与我。作为交换,我承诺不惜代价,扶尉迟暄登上皇位。筹谋数年,到今日,尉迟暄于皇位已是触手可及,再无人能挡。
  母亲与兄长以为,退朝避世,可得平安。殊不知,皇室悬在沈氏头顶的利剑,从未摘下。当年的瑶招山之难,便是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萧家交易布局,妄图倾覆沈家。正因如此,太宗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平庸无能的皇上。萧家远遁江南,便是为了躲开沈家宗族的排查。父亲素来谨慎,军中皆是可信之人,却在这死局之中毫无反击之力,背后所牵涉之人,断不止萧家。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如今自身难保,遑论查明真相手刃仇人,实在愧对沈家列祖列宗。
  你差人将这方令牌送到虞楼验明正身,宫里自然会有人出面与你接应。记住,御鉴司,只效忠于令牌主人,并非听命于尉迟皇室。
  尉迟暄此人心性冷厉更甚太宗皇帝,断非良人。娇娇切记,莫要困于情爱。若有余力,替我护慈徽平安。
  沈明娇反反复复读着这封手书,直至每个字都烙在她心上。抬手,将信纸投入烛火之中,眼看着它燃烧殆尽。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掉进冷水里的感觉,冰冷、压抑、恍惚。
  沈家世代为忠,祖父千里迢迢带兵去北境,谁能想到,十五万大军竟死于自己人之手?
  她听祖母说过,瑶招山上,将士们的血,将半尺厚的雪都浸透了。到来年春日,从瑶招山流下的泉水,都是带着血锈味的…
  “入画…” 声音沙哑。
  “来啦!”
  入画推开门,便见姑娘颤颤巍巍扑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呜咽着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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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捋一下皇室的人物
  第一代皇帝:周□□,皇后沈氏(共同创立御鉴司,分掌龙凤两块令牌)
  第二代皇帝:周太宗,皇后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萧氏
  第三代皇帝:先帝,皇后袁氏,贵妃沈英庄
  第四代皇帝:尉迟暄,皇后清远伯府嫡次女赵寸心(实为左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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