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57/78页


  “这事,三叔知道,对吗?” 沈明娇在心里盘算比对着时间,三叔就是那次去走商回来时,给她与二姐姐带了乌孙族的首饰。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前些日子,认出贤妃手上的镯子是来自荣贵太妃。“三叔与清云先生,为何不将姑母中毒的真相告知家里?”
  院中忽然传来一道清丽婉柔的笑语欢声,“我来沾沾喜气儿,给长公主添妆!”
  “主子,庆良人来了!” 观棋叩门道。
  “奴婢给庆良人请安。” 梅清上前拦住庆良人,言笑晏晏道:“懿主子过来了,正与主子说私房话儿呢!”
  慈徽将南海录收在袖中,随沈明娇到院中见人。
  “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给长公主问安!” 庆良人打量的目光在慈徽身上落定,转瞬即逝,笑着招呼身后的宫人,将礼盒交给梅清。“长公主大喜!”
  “谢谢庆良人!” 慈徽看起来懵懵懂懂的,羞怯纯实。
  沈明娇见她神情紧张欲言又止,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袖边。主动上前揽过她,笑模笑样道:“妹妹既是来沾喜气的,便进来用些喜点吧!”
  “皇上正往祥庆宫去审愉昭媛…” 在沈明娇侧身揽过她的一瞬,庆良人语速极快轻声与她道。
  “我宫里还有事,慈儿,好好招待着庆良人。” 沈明娇对着庆良人微微颔首,带着观棋入画出了徽元宫。
  “入画,你先回永和宫。”
  入画不情不愿,哼声道:“主子…” 抬眼,看沈明娇神情严厉,住了嘴。
  “观棋,咱们放在愉昭媛身边的人可都安置好了?” 入画走后,沈明娇放慢了脚步,与观棋不紧不慢地向祥庆宫走去。
  “昨日夜间便就位了。” 观棋抬眼看着祥庆宫的方向,“主子你看,起烟了…”
  “走水了!”
  “祥庆宫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祥庆宫的火势随风而起,天干物燥,眨眼的功夫已是浓烟滚滚。
  “烧起来了。” 沈明娇掩嘴笑得眉眼弯弯,快意自得道:“咱们也回宫!”
  “站住!” 尉迟暄离远便见她站在风口望着祥庆宫,待他走进了才欲转身离开。倒像是…挑衅!
  “臣妾给皇上请安。” 沈明娇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福,未等他开口,先是巧笑倩兮道:“皇上,也是来看火景儿的?”
  “皇上,军巡铺无令不得入后宫,救火队的人这会子才得令,正从南宫门往这边赶。” 宋诚一溜小跑着回来回话,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这针尖儿对麦芒二位祖宗。“内务府的宫人已先行到祥庆宫扑火了,只是…入秋天干风大,这火势…一时半会儿怕止不住。”
  “愉昭媛人呢?” 尉迟暄阴晴不定,看着不远处祥庆宫随风高起的火势。
  “愉主子…还…还在里面。奴才们都呼喊着,却不见愉主子回话。” 刚从祥庆宫探明情况回来的小太监在尉迟暄跟前儿,颤颤巍巍道:“许是…许是…被浓烟熏晕了过去。”
  “晕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尉迟暄心如明镜,上前握着沈明娇的手,神色暧昧含笑道:“娇娇回永和宫吧,在这风口上引火烧身,朕会心疼的…”
  “臣妾告退!” 沈明娇避如蛇蝎般,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回,利落转身离开。
  “名单上该撤的人,可都撤了?” 渐行渐远,沈明娇轻叹一声,目光游离破碎中藏着不忍。
  “是…” 观棋眉心紧促,声音颤抖道:“和主子料想的分毫不差。”
  “观棋…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方才踏进永和宫,入画便殷切地迎了上来。“主子回来啦!午膳待会儿就好,奴婢准备主子喜欢的糖蒸酥酪,先垫垫肚子!”
  “入画…” 沈明娇看着这张十年如一日的笑脸,这个在她面前贴心又妥当的丫头,忽生不忍…“你随我进来吧!”
  “主子怎么啦?” 入画跟在沈明娇身后进了书房,一如既往地随性撒娇,醋意道:“主子这些日子去哪儿都只带着观棋,只让奴婢守门…”
  “入画,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沈明娇阖上书房的门,声音飘渺无力似一阵儿烟似的。
  “奴婢自打懂事起便跟着姑娘,到如今…已有十余年了。” 入画端详着她的神色,动之以情。
  “我对你可好?” 沈明娇看着入画,脑海中闪过的皆是过去在家里的片段…观棋自小便持重温和,谨守着主仆本分。
  入画却不一样,活泼开朗,与她性情相投…陪着她抄书、沈宴潍一起招猫逗狗,在一起受罚。比起观棋,她碰到什么新鲜的吃食玩意儿,也总是会偏心入画一些。
  “好…” 入画对她的喜怒心思,十分能猜出七八分来,心下忐忑不安,只轻声吐出一个字。
  “那你为何…” 沈明娇觉得,眼前…这般审问入画,比与尉迟暄对峙,都难上千百倍。不堪相问道:“为何…要叛我?” 此话一出,她二人十余年相伴相携的主仆姐妹情分,算是到了头。
  “姑娘…” 入画恍然抬起头来,嚅嗫道:“我…我…没有…” 支吾了半刻,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抬眼看向沈明娇的神情,心下了然,膝弯一软,颓然坐在地上。“姑娘…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不要叫我姑娘!” 沈明娇声色俱厉道。自入宫以后,阖宫能让她想起在家时的温情惬意的,只有观棋入画…是以,她也纵着入画在人后这样唤她,每每听见这两个字,她总觉得自己恍然还在青梧院一样,能得片刻松懈。
  “姑…主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也忘了…” 沈明娇神思恍惚,竟一时想不起来何时开始怀疑入画的。或许从进宫那日起,她便时时刻刻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而入画便闯进了她的眼里。“或许是皇上知道我与慧妃交好的时候,便开始了…” 她与慧妃的情意,许多年里一直只有入画一人知道,甚至观棋,都是在入宫以后才知道的。
  “去正阳宫监视皇后和余迢迢的人,是经你手派出的,为何会暴露?” 怎么会那么恰好,在紧要的时候,派出去的人转眼便落到了皇后的手里。
  “桂初与你,往来密切…甚至此前去御书房送午膳的活计,都是你二人轮流去的,从未经过旁人之手。是去送消息吧?”
  “避子药…一直都是你在经管的,梅湘想要拿到避子药的药方,就一定要通过你。”
  “主子,为何不疑观棋呢?她也有避子药的药方啊…”
  “皇上那日激怒之下,说出中毒和皇后堕胎的真相时,我下意识便将你二人排出在外…” 沈明娇自嘲轻笑,道:“原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疑心积累着,许多不起眼的东西,一桩连着一桩,到抽丝剥茧的时候,就露出了你。”
  “你记得我让观棋给你的那张,记录着凤令在后宫暗桩名单的纸吗?” 沈明娇看着入画,声声相问,一点一点抽离着自己心里的不舍。 “那张纸后来被我换了,上面的人名半真半假…而皇上,却按照你这名单上的人名,一一查验。”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自入宫起,你便背着我,与府里偷偷联系。”父亲遇害以后,永靖侯府里里外外进行了一次清查,无意间拔出了入画暗中传递消息的线人。“你已有几日不曾与府里通过消息了吧…想是你父母,此时也被扣下了。”
  “姑娘…入画没有办法啊!入画自生下来便是御鉴司的暗桩,牵连着身家性命,入画不能不这样做啊!” 入画听到父母的消息,心里最后的一点企盼落空。涕泗连连道:“我记着姑娘的好,不曾将姑娘所有的消息泄露给皇上!”
  “我知道…” 沈明娇淡淡道。她能安然无恙到今日,说来可笑,竟是要谢谢入画的心软。许多紧要的消息,入画递给尉迟暄时只是说一半,留一半。但就算如此…她欺上瞒下,屡次将她置于险情当中,是不争的事实。
  “你啊…” 沈明娇转过身去,不再看入画的脸,柔声道:“自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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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秋狝 [V]
  任流水落花自去也,玉阶人静。兰林轩的夏日不曾有过纷英满院,秋来时自也无潇肃凄凉。不为春喜不怀秋悲,百转柔肠尽数敛于心中。
  “姐姐,明日秋狝的行装,你可都备好了?” 早间散了正阳宫的请安,许婕妤与德妃一路回了兰林轩,说起秋狝滔滔不绝,很是兴奋。 “随行有懿妃,还有北燕来的豫承徽,听说乐良人也下了苦功在骑射上,今年行围,可要热闹了!”
  “上秋了,彦儿这些日子有些咳嗽,我担心车马劳顿又让他如去年那般大病一场…” 德妃眼角眉梢皆是愁绪,爱子心切道:“我早前已与皇后娘娘告了假,今年秋狝…我便留在宫里,陪彦儿。”
  “姐姐!你怎能不去呢!” 许婕妤听了这话面上着了急色,不住地央求着德妃道:“你的骑射功夫也是极好的,何况这次…又是你封妃后的第一次秋狝,连怀着孩子的贤妃都要同去,怎么能不去呢!何况彦儿,他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定要在宗亲面前露脸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露不露脸的,哪有孩子的身体重要。” 德妃知道她的心思,起身到内室,拿出一早便打理好了的,一套极精致实用的马具放在她面前。提点道:“如今的九嫔之位多有空缺,这次秋狝,你好好表现,指不定能像去年的愉昭媛那样,得了皇上的青眼晋位。”
  “说起愉昭媛…好好的人,突然便被那一把火烧没了,真是让人惊心。” 话虽如此,可许婕妤却是半点儿害怕惋惜的神色都无,而是一脸艳羡地抚摸着花纹古雅秀丽的马鞍,爱不释手。
  “宫里的马具,都是内务府按品级份例送来的。你虽不能逾矩穿我的骑装,但这马具还是用得的。”
  “姐姐真好!” 许婕妤闻言喜出望外,道谢收下马具,半真半假道:“只是…姐姐今年不去,我倒不知围猎时要与何人结伴了。”
  “我瞧豫承徽刁蛮,不像是个好相处的。慧妃今年带着二公主同去,倒也不见得会认真下场…庄修仪不过花拳绣腿、乐良人连弓都拉不直…” 德妃不动声色,慢条斯理一一细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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