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60/78页


  “回禀皇上,刺客共十一人,搏斗过程中斩杀九人,余下二人当即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自尽,并未留下活口。许婕妤…伤重…” 骆汉骞进来方觉皇上神色不虞,面上还挂着尚未散去的薄怒。“臣办差不力,惊了圣驾,恳请皇上降罪!”
  “皇上,这粒是金银花、甘草和炭灰配成的清毒丸,为防箭簇上沾了脏东西,请您先服下。待回到营地再刺血验毒。” 随山下侍卫上山来的随行太医替尉迟暄包扎好了伤口。
  “下山,回营帐。” 尉迟暄横抱起身后脚步虚浮仍要逞强独行的沈明娇。
  “皇上!您不可如此牵扯拉动伤口…” 太医话说一半,被尉迟暄的眼风喝退。
  “我自己能走!”
  “朕过去,是太纵着你了!” 尉迟暄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仍紧紧扣住她双腿,意味不明道。
  黑熊被岚琛一弓一剑瞎了两只眼睛,而后由侍卫群起而攻之要了性命。许婕妤伤重,失血过多,又被刺客乱箭射中,香消玉殒。
  刺杀的事情一出,随行诸官眷人心惶惶。尉迟暄取消了接下来几日的围猎,加强军演,严令彻查负责布置猎场的一应官员和守卫。
  冒着热气的消息,带着血腥味儿,落在了仁寿宫的案头上。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 德妃步步生莲,手里牵着大皇子,满面春风到了仁寿宫。
  “彦儿给太奶奶问安!” 尉迟彦被德妃养得极好,健康壮实,脆生生地在太皇太后跟前卖乖说话儿。
  “过来…” 早前,太皇太后以经不起车马劳顿为由,留在了宫里。慈眉善目将尉迟彦揽在怀里,哄道:“太奶奶这有特地为彦儿准备的点心,你去尝尝好不好啊?”
  “彦儿谢谢太奶奶!” 尉迟彦似乎与郑姑姑十分熟稔,应声一蹦一跳牵着郑姑姑的手到外室。
  “想必你父亲收到了许婕妤的丧信了吧…” 仁寿宫主厅里养了一棵四序抱茎茶,是大周境内最耐寒的茶种,叶片格外宽阔,外表似硬质花朵,无香。需以滚水不离火烫上一个时辰,方才能将叶片煮碎激发出香味,过滤饮之。
  “哀家今日,倒是该与你道个喜。除掉了这块绊脚石,日后,你便是许家唯一的指望了。” 太皇太后掐下一片嫩尖,新手仍在德妃提着的竹篮里。“也不必为嫡庶尊卑忍气吞声了…”
  “全仰仗老祖宗的悉心栽培。” 德妃宠辱不惊,不动声色道。
  “尾巴都扫干净了?” 太皇太后将茶树下面的黄叶揪下,仍觉不够,拿剪刀将旁支斜出的枝干剪掉。
  “是,便是马具是臣妾的,也查不出什么。阖宫皆知,许婕许明争暗抢、用臣妾份例的东西,也不是一两日了。” 德妃性子温柔,做起事来也是不急不躁,将太皇太后剪下来的闲枝接在手里。“药粉都夹在马鞍皮子接头的缝隙里,马儿跑动时随着汗液化开进入体内。药性虽强,却极易挥发,事后便是有人用心,也查不出什么。”
  “很好,你向来是个谨慎的。” 太皇太后接过装着叶片的竹篮,倒进小灶上坐着滚水的泥炉中。不甘道:“只是可惜…这一遭没能除了懿妃,她倒是命大。”
  “除了我的布置…还有一伙人借势伏兵藏在林中刺杀皇上。” 德妃拿起茶勺轻手在壶中搅着,心思起伏,迟疑道:“倒也不像刺杀…皇上中了箭,但眼下看…似乎箭簇上并未沾毒。若当真是想刺杀,为何不一击而中呢?”
  “刺杀皇上?”
  “是,这事,断不是臣妾安排的。” 德妃语气平淡,并无辩解之意,徐徐道:“彦儿还小,朝内群狼环伺,还是太早了…”
  “皇上这个时候驾崩,对谁都没好处。” 太皇太后心思缜密,眼下的局势,还需尉迟暄这个定海神针好好地坐在皇位上。真乱起来,各方都是深一脚浅一脚,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老祖宗觉得…可会是沈家?”
  “他沈家如今虽然在民心朝局占了上风,苦无兵权,这个时候真刀真枪拼起人头来,占不到便宜。” 岚琛放着好好的岚家家主不做,非要参加武举去挣个区区五品的武职。便就是这么不遮不掩地冲着兵权,反倒让人心下不安。“岚家…素来都与姓沈的一个鼻孔出气。”
  “何况,沈家怎会不一击必中,而是着几个草包打草惊蛇呢!” 太皇太后探头凑近壶,手煽动者蒸汽轻嗅。
  “那会是谁呢?”
  太皇太后对着德妃,云淡风轻笑道:“谁最不可能,就是谁…”
  “听说懿妃有了身孕…” 德妃神情落寞,眼神游移不定。“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没有好家世,拖累了彦儿皇长子的身份。”
  “家世…没有家世,便是最好的家世!” 太皇太后盛出半舀热茶在盏中,轻吹几下,细呷。似觉无味,蹙眉又将茶水倒掉。睨她道:“懿妃有没有那个命生下来,生出个什么东西,能不能赶上这口热茶,还未可知!”
  “臣妾受教了。” 德妃继续娴静地搅动着翻滚的热茶,默不作声。
  “母妃!太奶奶!” 尉迟彦跑进来,倚着德妃的腿,撒娇道:“郑姑姑给了彦儿一个新扎的风筝,母妃陪我去放风筝可好?”
  “彦儿…你在这儿,多陪太奶奶说说话。” 德妃耐心道。
  “彦儿喜不喜欢风筝啊?” 太皇太后轻抚着尉迟彦的额头,亲近和气问道。
  “喜欢!”
  “只是这次,可不能再爬到树上吓人了哦!”
  “上次是母妃让我…”
  “彦儿!” 素来柔声细语的德妃出言喝住尉迟彦。抬眼看向太皇太后,嚅嗫道:“老祖宗…”
  “平白无故地,吓唬孩子做什么…” 太皇太后仍是谈笑风生,挥挥手。“去吧!带彦儿去放风筝去。”
  德妃带着尉迟彦走后,郑姑姑接过茶勺的长柄,耐心熬着。“奴婢以为,贤妃娘娘有了身孕,主子又那样授意皇后,是打算放弃德妃和不得宠的大皇子了呢。”
  “息兰,你觉得…德妃如何?” 太皇太后心思飘忽,不答反问道。
  “德妃主子感激着太皇太后替她保下大皇子的恩情,这些年一直都是谨慎听话的。” 息兰揣摩着太皇太后的心思,轻叹一声惋惜道:“只是,可惜大皇子不得宠...大婚这么多年,嫡子还未降生,也未见皇上对这唯一的儿子教养上心。”
  “主子,贤妃那边…”
  “不急,哀家给了皇后八个月时间…” 太皇太后翻开手边的家书,“立冬前,皇上会将萧家迁回京的。”
  “皇后和德妃,主子更中意哪个?”
  “这几日,宫里太净了,还是要热闹着,才有生气。” 太皇太后摩挲着茶碗,又舀了半盏,过滤残渣碎叶,散了热气,轻呷入口生香,回甘醇厚。“火中取栗、与虎谋皮…各凭本事。萧家的扶持…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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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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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周莲 [V]
  秋狝生了这样大的变故,皇上竟未急着回京,也未着礼部取消秋神祭典。刺杀当日,迎神农的篝火晚宴照旧,众人见他虽然手臂上受了伤但脸色精神如旧,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夜,与诸爱卿共聚一堂,祈愿我大周五谷丰登、年景太平!” 尉迟暄受伤不宜饮酒,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愿大周五谷丰登!盈车嘉穗!” 众人起身,顺着他的话敬酒,歌舞升平间消弭了白日的杀机。
  尉迟暄看向下首不远处的慈徽,她与敖登坐在一桌,面上不知是被篝火熏染得粉红,还是芳羞意浓。水汪汪的笑眼,举止间并未抗拒敖登的接近,反倒是有股子亲昵自然。
  “见善则迁,北燕与大周签定了互市和书,于两国边境人民皆是百利无害。” 敖登敏锐,起身挡住尉迟暄打量的视线。神采奕奕,朗声道:“本王敬皇上一杯。”
  “慈徽是我尉迟皇室的长公主、朕唯一的妹妹。亦是…永靖侯府的外孙。” 尉迟暄受他一敬,言语之间颇有试探之意。谈笑风生道:“日后嫁到北燕,望你以正礼敬待之。”
  “长公主…是我北燕来日大妃,自然尊贵。 ” 敖登开口,感受到慈徽不露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与尉迟暄打起了太极。
  和书已签,他二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近日已有风言风语说大周嫁个傻公主做了桩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听过自是心疼不已…便是碍于局势不能表露心迹,可别的女子该有的体面,慈徽也要有…她于他心中、来日于北燕,皆是珍之重之。
  “皇上,怎地不见懿妃妹妹?” 皇后不知为何,明知故问提起了沈明娇。
  “懿妃有了身孕,今日早间在猎场受惊,不适出席。” 尉迟暄手里摩挲着酒盏,想起白日在山里沈明娇的神态,心里几多不是滋味。
  整个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御嫔,何人不是盼子嗣如枯苗望雨,偏偏她倔强倨傲,对他的宠爱避如蛇蝎…不论是沈家,还是她沈明娇,都该明白,生死荣辱,不过他一念之间。眼风扫过皇后,沉吟道:“皇后病弱,嫡子未出。懿妃之子乃朕社稷之指望,朕心甚喜!着晋懿妃为正一品贵妃,加封号懿和,赐协理六宫之权。”
  “臣妾…贺喜皇上与懿妹妹。” 皇后一口气梗在心头,险些气个仰倒。留有沈家血脉的皇子活不下来,她心里清楚。可不论皇上心里是打着的是什么算盘,历朝皆是皇后病重甚至薨逝,才由贵妃代掌协理六宫之权,她如今活得好好的,春秋正盛…皇上说这话,不是在当着公卿命妇的面打她的脸,着意架空么?
  “臣等贺喜皇上与懿贵妃,来日喜得麟儿!” 甭管众人心里如何一团雾水,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转脸想要与永靖侯府道喜时,才发现沈家竟缺席了今年的秋狝。
  自打懿妃进宫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是沈庭秋在从江南回来的路上遇刺殉职,紧接着便出了京城学子于翰林院前相逼皇上彻查之事。皇上被沈家将了一军,无奈之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得将北境游骑兵的兵权赐与沈宴川。
  经过瑶招山之事,北境军的兵权虽然收归皇室,主将刘达也是皇上的人。但北境是沈家、岚家与秦家打下来的,这么些年军心收回皇室多少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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