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女》第2/381页


而远在万里的父皇听闻她的际遇,却欣喜若狂,一改两年来的不闻不问,操着御笔亲自修写书信,劝她一定要好好利用秦诏身为大齐重臣这枚棋子,为波国谋求福祉。

她也真是听话,觉得如果自己做好了,也许父皇会将哥哥赎回波国,重新恢复昔日王子的显荣,便用脂粉遮掩起眼角的红肿,安抚了内心的累累伤疤。

至此以后,一代妖姬横空出世,媚笑示人,利用秦诏赠与她的钱银,随着他出入各种宴会,小心经营人脉,在京城里长袖善舞,广为交际,竟也越发的娴熟圆滑,世故狡黠。

便应了皇太子相赠的那句“祸国妖姬”,人称姜姬的她,在洛安城里迁风引雨,筹谋暗算,为羸弱的波国赢得片刻苟延残喘的机会。

许是她掀动的妖风太过招摇,甚至在几次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惹来那冷面皇太子凤离梧的频频注视。

那眼神分明是透了十足的不善。

一个羸弱的小国,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女子而扭转国运?

五年之后,波国终是被相邻的梁国吞灭。

被父皇早就遗忘了的哥哥姜之立在大齐城头,朝着故国的方向坠下,以死殉国。

多么迂腐的哥哥啊!

她的父皇甚至都好好的,身着白衣率领全城兵将跪地向梁国投降,又以四十岁的高龄认了梁国二十岁的国君为义父,伏地愿为儿奴,为他这新认的小父皇牵马坠蹬,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而身为波国盟国的大齐一直袖手旁观,直到波国覆灭,而梁国也是国力衰耗甚大时,才堂而皇之出兵征讨梁国。

秦诏出征前曾经亲自向她保证,一定手刃梁国国君,以头颅祭奠她的哥哥,但是出征不久,秦诏的正妻徐氏登门,将她捆绑起来,以妖姬谄媚的名义将她沉潭……

只是,在捆扎着她时,那徐氏也是怕姜秀润死后怨气太重,怪罪于她,倒是立在一旁开口吐露了风声,只说莫要怪她,要怪就怪自己行事太招摇,身为质女,却不安守本分,妄图干扰大齐的政事,惹了上峰不悦……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已经是阴阳颠倒,曾经的厄运重来之时。

她和哥哥的生母,波国先后宛氏刚刚殁了,父皇的宠妃姜氏便取而代之,更是借口与强国大齐结盟以示诚意,而将宛氏仅有的两个孩子,送到了大齐的都城成为质子、质女。

姜秀润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哥哥此时还活着,正好好地坐在马车外的马背之上;悲的是,再过一会,入了城门递交了国书,自己便要被引上殿堂,被那个鬼见愁的凤离梧品头论足,受尽折辱后丢到浣衣局去……

重活一世,姜秀润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尤其是她的父王大人。

父王其实也是个通身本事绝伦的。先是在二十年前从波国的先帝那里篡权夺位,后来被梁国吞并,也能放下国君的脸面认敌作父。

那么此生,便请父王自行保重,自己力挽狂澜,挽救他窃取来的荣华富贵吧!

她这一世,只想维护自己与哥哥周全,在这乱世里安稳顺遂地苟活下去……

可惜,她重生时太晚,已经是从京城里出发了,在路上逃跑的话,全无机会,自己那位新母后心思刁毒,派来押解他们兄妹入大齐的护将,乃是小申后的亲哥哥申雍,这位国舅率领护卫队日防夜防,全不给他们兄妹半点逃跑的机会。

既然逃脱不得,那么待会进城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想到这,她转身打开身边的衣箱,取出用红漆封存,加盖了国印的国书一封。

前一世里,姜秀润在洛安城里长袖善舞,结交三教九流。旁的不甚精通,她这篡改书信的手段却是一绝。

看看车里的东西,她取了安置在架子上的书箱,拿出拆纸刀在一旁温热的暖炉上焐热了一会,待得刀面发烫时,再快速地用它片开火漆的底层,这样印章完好的火漆便被整片取下。

姜秀润小心翼翼地将火漆放到一旁,展开了国书。

说起来父皇登基,也不多二十年的光景,在未处篡权夺位前,乃是波国文采斐然的大夫。后来娶了身为波国王女的母亲宛氏前,一跃成为波国国君的驸马后,他才伺机篡位,一朝改了波国宛家的天下。

如今他老人家一朝为帝,才情不减,发自肺腑而又用词隽永的马屁之言,火候纯熟,叫观者闻之,撼动心神。

姜秀润前世里,虽然在大齐的殿堂上,听人高声诵读了这篇国书,早就领略了父皇阿谀的文采,可再世为人,骤然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羞臊得很,没得眼看。

时间紧迫,进城的队伍在缓缓前行,一会就要轮到波国的使者车马入城了。

她心知自己没有国印,没法假造出一卷新的国书,不过……还有另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姜秀润快速地找到了那句“孤之小女姜秀润,性情温良,容貌昳丽,愿得伴在齐帝圣驾左右,安顿枕席,修习帝王圣德,染盛朝臻美礼仪熏陶……”

姜秀润忍着恶心看了一遍,确定只有这一处句子需修改,便拿出绣花的绷子,将誊写国书的绢布绷紧,再用刀小心翼翼地切下的那句中的两个字。

因为这国书用的乃是波国特有的莹光蚕布,布质细腻绵软,易于书画,同时因为乃是莹光蚕丝的本色,就算是两块不同布料也没有什么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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