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腐朽,其爱不渝》第2/52页


江美韵却没有如她所愿,呆住片刻,才擦掉眼泪。她盯着江紫末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那惊喜越来越浓,眼睛也像是盛不住那么多惊喜而越睁越大。
江紫末有些吓到了,她别扭地想转开脸,手臂上突如其来的痛让她张嘴就大叫,眼里布满了泪花。
江美韵的两指用力地拧着女儿的手臂,嘴也不放松地问:“这里有感觉吗?”
“疼疼疼――疼死了就真没感觉了!”
江美韵见此反应,释然了一秒钟,紧接着又攻向她的腰,大腿,膝关节……病房里再次响起连绵不绝的惨叫。
“哎呀,就不怕把唯一的女儿虐待死了,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紫末挤出几滴泪珠挂着脸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想撒个娇什么的,江美韵却猝然扑倒她,抱着她嚎啕大哭。
“你不知道,差一点就是老娘给你送终,死丫头你哪点儿靠得住,谁叫你开车开那么快的?”
紫末被箍得全身的血液逆流,脸涨得通红通红,眼皮一翻便呈假死状。
好半天,她才从“钳子手”中解放出来,抓紧机会畅快地咳嗽了一阵。
见母亲仍坐在床边轻轻啜泣,她猜到是自己闯祸了,愧疚感顿生,老老实实地趴到母亲背上。
“对不起,我让妈担心了。”她顿了顿,这才有空接上被打断的疑惑,“可我到底是怎么进了医院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美韵憔悴的面容与江紫末有得一比,她抓住紫末的双肩,从头至脚完整地看过一遍,似乎确信江紫末是醒过来了,没有呆没有傻,没有残废,完好无损地醒过来了,这才放下悬吊的心,眼泪奔涌而出,又将紫末紧抱了一次,才擦掉眼泪。
“你倒是忘得快,我守了你一个月,前几天身上还插满管子,”她说着狠狠剜了紫末一眼,“你这害人精出了车祸后就昏睡至今,也不知道我担心得命都快没了,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团肉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出车祸?肇事者抓到了吗?医疗费付了吗?”江紫末抓住关键,头高高一昂,“他是不是就守在门外的?这年头的司机真是越来越没道德,我一个严格遵守红灯停绿灯行、半步都不行差踏错、堪称模范的公民,他们居然也撞,妈,我跟你说,绝对不能放过这种良知泯灭违背人伦的不和谐份子!――”
她激昂又愤慨地批判了一通,江美韵从始至终都瞪着她,末了,一巴掌呼到紫末脸上,力道不轻不重,却恰恰好制止了她那夸张的演说。
“那个良知泯灭违背人伦的不和谐份子就是你自己!”
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不高不低,带点冷淡和责备的意味。
母女俩同时扭过头去,童自辉不知何时倚在门口,蓬松而浓密的头发微微凌乱,紧皱的眉间松开来,露出原本宽阔光洁的额头,浓眉下那疲惫不堪的眼窝深陷进去,却仍旧射出凌厉的眼神。
他那么生气干什么?紫末想。
“在限速80公里的路上飚到120,冲进绿化带二十米远,翻车时还轧死一条不幸的正在树下撒尿的狗。”童自辉边说边往床边走,神情也越发地生气了,“那辆车已经被我送去报废,江紫末,从今往后你休想摸一下方向盘。”
江紫末瞠目地盯着这个气坏的陌生男人,把他的话默默重复了几遍,她才愣愣地问:“那条狗是你的?还是车是你的?”
还以为这个男人会一直气下去,谁知听完她的话后,童自辉傻在了一处。
半晌后。
“你有毛病,车是你的,也是你开的,狗是一条流浪狗,否则早有人上门来找我索赔了。”他状似越发气不过了。
“为什么找你索赔?”紫末也越发糊涂,“还有,我哪有车?我更不会开车,我不久前才在驾校报名,至今还没摸过方向盘,怎么会发生你所说的事。最后――请问阁下是哪路神仙?”
这次不只童自辉,连江美韵也呆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同时望向江紫末。
“别的不提,先告诉我你是谁。”紫末又问了一遍。
童自辉没有回答,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那笑明明白白的是在讥讽。
他心想,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终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终于知道我再不可能容忍于她,所以想出这种招数来蒙混。
他仍是含讥带讽地笑了笑,忽然转过身去,走到门拉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来,“你可以不认得我,但你认得他吗?”
江紫末看着那个表情羞涩的小男孩儿,眼睛顿时一亮。哇塞!哪里来的极品小正太,粉雕玉琢似的,太惹人喜爱了。
她正欲伸出魔爪去掐一把粉嫩粉嫩的脸,男人随后的一句话却令她差点滚下床去。
“你现在还敢当着儿子的面说,你的行为配做人母?
儿子?!
江紫末错愕地望着小男孩,立刻收回爪子藏到背后。
小男孩纯真的脸上有受伤的情绪,但是一闪而过,仿佛对此已经习惯了,于是也不再乖乖站在床前等候紫末的“母爱”降临,一转身扑向江美韵的怀里。
“外婆!”
脆生生的喊声把江紫末劈得五脏六肺俱碎。
良久,她才一根指头颤头地指向母亲,“妈,你从没跟我说过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江美韵“啪”地打开离脸一尺远的手,“疯疯癫癫的死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骂完又百般慈祥地抚摸怀里的小男孩,“童童,乖童童,告诉外婆吃过午饭没有?”
“吃过了,外婆。”
“嗯,吃的什么啊?也告诉外婆好不好?”
“学校的营养配餐,有胡萝卜,玉米,虾肉……”
小的掰指头数,老的眯着眼睛认真听。眼前这幅温馨的天伦之图没有半点矫饰,然而,发急的江紫末瞪大眼睛指责母亲,“妈,你干嘛跟不认识的人合起来骗我。”
但她知道祖孙间流露出的至亲之情不是排练一天半天就可以做到的,她们亦没有这个必要。
江紫末陷入沉默当中。
正在逗弄孙子江美韵瞧了她一眼,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时,床前的童自辉似乎有些得意了,迈出一条腿,趋近她问:“怎么?装不下去了?”
江紫末捧住自己的头,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我不知道,”她闷在被子里大喊,“问我做什么,我还想找个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却是你们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一觉醒来世界全变了?你到底是谁?还有你带来的小不点儿又是谁?”
“我是你的合法丈夫,小不点儿是你儿子童童――”童自辉怒得趋近她一步,还欲再说点什么,江美韵却抬起头来,摇头制止了他。
“自辉,”她说,又安抚着吓得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的外孙,“去找医生来吧,你没察觉到她真的不大对劲么?”
她这么一说,童自辉怔住了,脸上的怒气渐消,却仍不太信任地看着床上的人,不肯去叫医生。
江美韵叹了口气,“不管这些年来她有多少不对,不管她有多不配为人妻人母,就算离婚也得等她痊愈了再离对吧?去,先去叫医生来。”
童自辉抿着唇没吭声,眼底深处似乎有痛楚掠过。
但随即就转过身离开病房。
他走后,江紫末从被子里抬起头,皱着鼻子,一脸沮丧莫名。
“妈――”
“他说的句句是事实,”江美韵望着女儿,额头上加深的皱纹显出她的焦虑,“紫末,你跟自辉结婚六年,童童是你们的儿子。一个月前,你和自辉吵架后开车出门,出了这趟车祸。”
江紫末仍是全然不信甚至还觉得荒谬的样子。
“怎么可能,两个月前我才毕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工作――妈,我又怎么可能结婚了,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童自辉带着医生在这时走进来。
医生听到这些话后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给紫末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又询问了一些问题。
“目前看来无大碍了,但还要做个全身检查才能确定,现在我要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医生用手扶着下巴,端详了江紫末一会儿,又问:“江小姐,告诉我今年的年份。”
“2002年。”
“你记得最近的比较重要的事是什么?”
“刚接到一个面试通知,一份待遇优厚的短期工作。”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只有我和妈妈。”

当前:第2/5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