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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天使路赞之惊起
路赞直斥灵宣洛,不该来为狞灭天子做说客,灵宣洛却以自己为例,讲出了一番之所以崇敬此人的道理。
路赞被他说得凌乱,等明白他打算用来劝降自己的资本,正是狞灭天子,更加怒不可遏。
“我呸!”他终于没忍住,还是重重一掌击上了帅案,“你给我住口!你若胆敢再往那懦夫脸上贴金,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门外一万多天使兵,可都候着你一个人呢!”
他虽威,灵宣洛却不为所动,从容答道:“宣洛所言,自肺腑,字字属实,力求不蔓不枝。将军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不会因怕你而违背本心。”
“你……”路赞的霸气遭遇他的豪爽,几句话就被挡回去,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其实灵宣洛刚才所言,字字都敲中他的心扉,令他胆颤心惊,生怕最终证明对方那些话是对的,岂不就说明自己这一直引以为傲的选择,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要真如此,那还了得!
他对灵宣洛已萌生杀意,但无论如何,也得要说赢这人才可杀他。否则他死了没所谓,自己今后却将一直挣扎在矛盾与质疑中,还怎样为“建功立业”的理想奋斗?
想到此,他萎回肩膀,脸上现出狞笑,道:“灵宣洛,我路赞出身行伍,带着一帮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最是重情重义。他若有你说的这般贤明,我又怎可能弃他而去?南风长老是个什么东西,我心知肚明,但与他相比,至少我在那妖道身上看到了机会。他呢?他不仅什么都给不了我,还自顾自舒服地避世五百年,置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于不顾!更有甚者……”
慷慨陈词到此处,话哽在了喉咙里。灵宣洛等待一会儿,见还没下文,便主动问:“更有什么?”
路赞又是一拳捶上桌面,痛心疾地怒斥:“世人都道百事孝为先,这个人,连他的生身之父都可抛诸脑后,让一个老人翘期盼五百年,最后心灰意冷,靡靡老去,这样狼心狗肺的主子,你叫我怎么跟?”
他说得句句动情,本以为能震慑灵宣洛,令他屈服,不想换来的竟是对方长长一声冷笑,“懦夫?路赞将军,只怕一旦你知道真相,会因后悔用这二字而割掉自己的舌头!”
路赞再次忍耐不住,又要咆哮,却被他制止,“将军对我的容忍,想必已达极限。我不在乎你何时杀我,只求你听我把话说完。与你交谈这么久,我听到的,就只有你的指责与抱怨。可你是否愿扪心自问,对这位旧主,真正了解过多少?特别是对他远离战场和杀戮,躲去避世,可曾深究过原因?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但就现在来说,你可知在六界大战开局前夕,依然是你所仇视的这位旧主,为顾全大局,防止苍狼盟利用他的头脑与鲜血来为祸苍生,不惜牺牲性命,用锁息归宁这个最为可怕的死法,换取他人的平安?你若真对他恨之入骨,就算已大仇得报。因为他已是一具能感知疼痛的尸体,躺在烈冰宫忍受锥心刺骨的痛。你却依然在背后如此诟病于他,你于心何忍?”
“你……你说什么?”路赞惊得一跃而起,健硕的身躯抖得难以自禁,“锁息归宁?你……你说谎!”
灵宣洛不急于澄清,语气愈冰冷,“看你紧张成这样,对我恩师,不似已丝毫不带往昔之情了吧?”
路赞只差奔过来抓住他,焦躁地吼道:“你休得废话连篇,快给我说清楚!狞灭天子,我的旧主,当年为何要去避世?现在又为何要锁息归宁那般严重?你口口声声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使路赞之真相
路赞连恐吓带怒骂,对灵宣洛声色俱厉,甚至杀心已起。
灵宣洛毫不畏缩,凛然直视着他,与他据理力争。当说出“锁息归宁”这几个字,路赞终于放下倔强,愿意听他说出整件事的真相了。
灵宣洛暗松一口气,脸上表情却保持不变,答道:“当年恩师所谓的避世,其实是打算自尽。”
“自尽”二字,听得路赞好一阵心悸,但不忍再打断他。
灵宣洛继续道:“他之所以沦落到那个地步,只因受奸人所害,被逼修炼灭天咒无法自拔,又因身体虚弱而遭到反噬,自知命不久矣,不得不独自遁入轩辕山,意图结束生命,以谢天下。”
“什么?天子修习灭天咒,竟还有这样的隐情?为何我们十八路天使里无人知晓?”路赞喉头抖动,喃喃自语。
灵宣洛叹息一声,道:“他虽有心求死,天却不绝他。他躲入一处洞穴,不料坠进了轩辕古墓,反被当时已经成鬼的,轩辕帝手下的大将鬼臾区相救。鬼臾区为他打消死念,又助他在轩辕古墓的漠北一端,建立起梨花坳,从此他便匿身其中,为自己曾犯的杀戮之罪忏悔五百年。”
“这……这就是你指的真相,原来五百年前,他就可能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却一直在怪罪他……”
路赞豹目含泪,坐在帅案后,整个人都缩进了椅塌,怔怔地问:“那么,他既已生存五百年,就证明再无生命危险,却又何至于要在此刻锁息归宁?”
灵宣洛被他一问,心如刀割,泪光闪烁地冷笑,“这问题问得好!他为何要这样残忍地送自己归去?只因是被同一人所害!此人五百年前没整死他,五百年后还不罢休,誓要联合暗黑势力夺他的脑,吸他的血,只要他一息尚存,威胁就不会解除!”
路赞彻底瘫软下去。
他可不傻,能在威震天下的妖王身上打主意的人,六界里屈指可数。而这些人里,哪一个是需要用到妖血的,曾经在西王山的鹿鸣殿,南风长老不是说漏过嘴吗?
他指着灵宣洛,无力地嘶吼:“你……你快告诉我,他们……他们到底是怎样害他的?我必须知道!”
路赞从趾高气扬,蜕变成这惊惶无措的模样,灵宣洛深知劝降的计谋已经奏效,却感受不出胜利的喜悦,相反心情更加沉重。
“怎样害他?在他虚弱地躺在梨花坳时,那帮人为保存开启仙族云霄大门的意识形态钥匙,残忍地钻进他的大脑,将钥匙藏匿其中。这些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后来他能恢复法力,重归妖王之位。至于这血,他身上流淌的,可是来自孔雀家族的妖界宝血,血中自带火硝,足以被利用来作为那些恶人,实现一统六界的狼子野心的工具。为避免自己有一天因丧失意识,被敌人控制,恩师不惜牺牲生命,成就大义。这个人,就是你口中的懦夫,无义之人,就是你铁了心,要背叛的那位旧主!”
灵宣洛越说越激动,直至双瞳充血,粉面赤红,逼视着路赞,令他喘不过气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使路赞之转变
灵宣洛顶住路赞的威压,将所有与狞灭天子有关的真相,一一道出。
路赞无法再安坐于帅案后,离开舒适的坐榻,摇晃着走下铺满红毡的玉阶,来到灵宣洛面前。
这时灵宣洛已能看清,他宽阔的额头全是冷汗,赤红的双颊也一片湿漉,浸湿那张脸的,怕不仅是汗水。
“灵!宣!洛!”
他双目喷火,一把揪住灵宣洛的领口,几乎要拎得他双脚离地,“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刚才就当众大言不惭地宣布,要用假装人质交换的诡计,诱我投降。所以我认为,你就是在编故事框我!为救外面那帮人,为避免两军开战,你就信口雌黄,编造这么大个妖王的故事,来欺骗于我,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他边说边不停摇头,看似强硬,其实心理防线已然崩溃。
灵宣洛任他欺近,全不露惧意,道:“我灵宣洛由凡人修升仙道,修仙之路充满艰难险阻。可无论面对多么险恶的场面,我都能一一应付。像我这种人,永远在经历刀头舔血,九死一生的生活,何至会如一个市井之徒般,对你这大将军搬弄口舌?我告诉你,如果在这世上,真有一样本事,是我学不会的,就是说谎骗人!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究竟是在怀疑我编造故事,还是知道真相后心生懊悔?你既心里了然,又何须同我撒野?请你把手松开!”
他说这话时语气不惊,却果断凌厉,路赞妄图通过否认他,来逃避这残酷的事实,却再也不能心存侥幸。
他听话地松开灵宣洛,可站立不稳,连连后退,直至贴上殿柱。沉默一会儿,又猛然抬头,明知故问地吼道:“你快告诉我,连番迫害天子的奸贼,到底是何人?”
他看上去如此可怜,灵宣洛却非但未报以同情,反而爆厌恶的大笑,冷眼盯着他道:“路赞将军,不如你就不要再和自己的良知顽抗了。还是直接承认,你已明珠错投,一生英名尽毁这个事实吧。你明知这人是谁,却还要逼我说出答案,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你…..你快说!我必须要听你说!”他已近乎咆哮。
灵宣洛无奈地顺他心意,逐字回答:“谁?就是你正忠心效命的新主,苍狼盟盟主,火铃儿!还有那位诱你入苍狼盟,又被火铃儿断去双腿的,南风长老!”
“啊--”
最为惧怕的答案,就这样被灵宣洛铺展眼前,再也避无可避。他瞬间失语,只能两眼圆睁,空洞地望向殿顶,魁梧的身躯却顺着殿柱,一直滑落下去。
“灵宣洛,从不说谎,因为他学不会……所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我为何会如此后知后觉?为何要用眼睛去评判天子,却让心蒙尘,不辩忠奸,还一心帮不共戴天的仇人,去攻伐我天朝?天子,路赞对你不起!我因错解你而误入歧途,是我负了你!我……我还有何颜面妄谈鸿鹄之志?还有何颜面生存于世!”
自责至此,他竟一扬手臂,宝刀出鞘,就要往脖颈上抹。
“将军住手!”
灵宣洛眼尖手快,疾呼之后一指剑气已然出,将他那一柄长刀击落在地。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天使路赞之劝慰
灵宣洛话说到这一步,路赞其实早已猜出全部的事情真相。而迫害狞灭天子,逼他走上绝路的奸贼,又都是哪些人,他猜得出,却难以承受这事实,意图自尽谢罪,但被灵宣洛眼疾手快地拦住。
“路赞将军,你醒醒吧,不要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糊涂下去!从你跟随妖道出走漠北,背叛天朝投靠苍狼盟,与神鹰盟对抗,直到现在欲冲动自刎,为何每一件事,你都必要用极端的方式解决?既然之前不错也错了,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弥补,而不是消极地错上加错,置你手下那一万多将士于不顾!”灵宣洛对那心碎之人怒吼,既为泄,也为吼醒他。
路赞手够不到刀,唯有放弃。他目光呆直,摇撼着双臂问灵宣洛:“弥补?我何止是错,根本就算是罪孽深重!除了以死谢罪,还能用怎么弥补?几日前的九龙岛一战,路路天使兵杀得飞旖大败。我手上不光沾了天子的血,现在又沾满几千名天使兵兄弟的血!背叛明主,残杀同袍,连野兽都不会如我般狠毒,我还有什么资格忏悔?回想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为仇人出谋划策,整个苍狼盟进攻四海的计划,皆出自我手,我不死,又怎忍受得了这种生的折磨?”
昂藏七尺的汉子,匍匐于地,痛哭失声。悔恨的泪水一滴滴洒下,也打湿了灵宣洛的眼眶。
此时浮现于他眼前的,不再是悲忪的路赞,而是他所敬爱的羽风先生的身影,站在无岸之湖旁,等待与他共同走向宇宙。还有最后一次,在幻镜阵见到他时,他褪去妖王光华后,质朴的书生模样。
二人僵持许久,灵宣洛先回过神。他不忍再看路赞的垂死之态,走过去扶起他,劝慰道:“草木本无意,荣枯自有时。路赞将军身处乱世,被奸人迷惑,而生出一念之差,宣洛能理解这其中的曲折缘由。万事皆有可能,只要将军愿意弃暗投明,再度回归天朝,并为神鹰盟出一分力,羽风先生就会原谅你,并在冥冥中为你感到欣慰。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他会原谅我?你真的认为,他还会再原谅我?”路赞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惶惑的神情,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灵宣洛微笑点头,“我不早已解释过吗?说谎编故事,是宣洛在这世上,唯一学不会的本事。”
宵龙宫内,场面感人。宫殿大门外,不安的情绪,却不断在神鹰战队里蔓延。熊熊火把映照下,一万多张面孔表情相同,只能用焦虑二字形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茫茫海天间,战争的杀戮戾气比夜色更加浓烈。东海在夜间涨了潮,海浪出的巨大喘息声,与火把燃烧时的嗞嗞声相混合,将一众将士的等待,渲染得如绷紧的弓弦,不管再生任何异动,那根弦怕都会崩断。
邵天始终在默念,灵宣洛推他出来前叮嘱的那番话,所以这等待,令他倍感煎熬。他恨不能立即飞身跃回门楣,再次闯进宵龙宫,两脚已欲拔空而起,却被身边的武修缘牢牢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