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次佳人》第10/229页
是形似疑问句的肯定句。
盼珊很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想念爸妈、想念阿爹阿娘。
此刻的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不是因为对无法自保的恐惧，而是因为在自己最最想要人在一旁陪伴的时候却形单影只。
距离那个梦境已经将近十年了，盼珊一直单纯地以一个孩子的眼光看待世界，却从未觉得不妥。
在爷爷那一番话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简简单单的活下去，就算再也见不到了亲人、同学、闺蜜也没什么。
可现在她才发现，重活一遍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另类的恶作剧。
它让你拥有了更长的生命，却也让你再一次体会人生之初需要忍受的寂寞和无助。
盼珊第一次觉得不公平――命运的不公平。
花采儿的手不似一般妇人般冰凉，手心很柔，完全没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手掌应有的触感。
盼珊被奶奶带到了餐厅，却不见爷爷的踪影，于是问道：“奶奶，爷爷哪里去了？”
老妇人边给盼珊的碗里添菜边怒气冲天地说道：
“还不是和江流、江浩喝酒去了！那三个无可救药的老酒鬼！
等我们老幺长大了，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人，看我和你两个长老家的奶奶就知道了，他们喝完酒折腾的可是我们女人……”
后面的盼珊已经听不到了。
对着还没有桌子高的孙女说将来要嫁人这种事情就罢了，居然还说“折腾”云云，眼前的老妇人着实强大！
盼珊扒了扒碗里宛如小山堆一般的饭菜，忽然觉得心情没来由的好了很多，歪着脑袋问花采儿道：“奶奶，您也是修炼者吗？”
花采儿没想到盼珊如此跳脱，刚才还多云的脸怎的就忽然转了晴？
她虽依旧微笑语气间却不无遗憾：“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
花采儿伸手擦去盼珊因为惊愕而弄到脸上的饭粒，接着道：“你想必不知道，这九天大陆上最多的便是不能修炼的无赋者，不然为何修炼者地位要比别人高得多？”
看着奶奶淡淡的温和，盼珊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了。
不是因为拥有当家主母的雍容气度，而是她那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细腻心肠。
她擅长那种不会让人心生畏惧的看透，所以能与脾气古怪的爷爷相扶一生，能赢得木宗上上下下的尊重。
在这片崇尚修炼的大陆上，一个根本不能修炼的人做到如此又怎会没有她的过人之处？
盼珊第一次觉得如果有人能与自己灵魂共通的话，那人就是花采儿。
“不过我倒是觉得，奶奶不仅不会因为不能修炼而难过，相反的，您很享受这样一个被别人说成‘不幸’的人生。
无论能不能修炼，人能拥有的时间不过是一辈子，与其做一个整日只知闷头修炼的‘活死人’，还不如做一个历经万事心智通透的睿智者！”
盼珊索性一股脑把自己一直以来向往的人生模式说了出来。
花采儿以一种从未见过盼珊的眼神看着她，惊讶于她小小年纪却拥有不被世俗评判方式影响的人生观。
“哦？你这么看吗？”盼珊从奶奶仿佛能将暗夜照亮的眼神中读出了被理解的喜悦。
“当然，我说的不对吗？奶奶的确没有赋力，但是拥有爷爷、拥有木家还有整个大陆的尊重，不是吗？”
盼珊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但说完之后还有更认真的――吃饭。
花采儿此刻终于确定，这个平日里看似简单的小丫头对事情有着自己一套独到的见解，又往她的碗里加了好些菜。
“我们老幺呀，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盼珊的一张小脸上此刻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咀嚼着满口的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当然！盼珊会一直幸福下去，奶奶也是！”
第十七章 自有温情在（二）
转眼间，盼珊已经来到木本水源了一个多月。
烟波浩淼中的荷花几乎完全凋零完全，只剩几枝带着残红耸拉着漾在水中，整个池中已经变成了墨绿荷叶的天下。
莫凭栏，书房。
偌大的一间屋子里满是的书架，汗牛充栋的书籍可谓琳琅满目。
陈纸旧墨的味道充斥其间，阳光透过窗棱显现出四处浮沉的微尘，然后洒在一本摊开的书上。
盼珊坐在一个靠墙书柜的隔层里，大腿上正是那本摊开着的《九天大陆・鸾天志》。
一双小脚在空中微荡，完全没有身在高空的危机感。
这里便是堪称“木本水源的宝藏”的莫凭栏书房。
当初木老爷子让工匠将莫凭栏半边楼的二三层上下打通，为的就是盛为下这些数量庞大的藏书和卷轴。
一排排丈许高的书柜静谧而立，无声胜有声地诉说着九天的历史、人文和政治，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修炼类的书籍。
几日前，盼珊经过无数次的软磨硬泡终于得了老爷子的恩准，这才每天抽出些时间来这里恶补，填充自己对九天大陆一无所知的大脑。
相对于挺爷爷奶奶一丁一点的叙述，盼珊还是更喜欢自己读来看。毕竟身处异世，有些东西她一时半刻听不懂的话会影响其它内容的理解，倒不如自己在书里寻得答案“以绝后患”！
“老幺，老幺？诶呦我的老幺哦，怎么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办？快点下来，哦不，慢点慢点，要吃饭啦！”
花奶奶对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孙女现在是愈发宠到骨子里去了，这一日三餐都伺候周到不说，平日里就不让小丫头离开她身边半步！
“哦，奶奶，我这就下来！”
盼珊一看奶奶来了，拔出一根插在发髻里的‘竹筷子’往书里一夹，合上书放在隔层里，然后顺着木梯滑了下来。
花采儿见此又是一阵揪心，生怕盼珊没抓牢靠半途摔下来。
等到盼珊落了地，花采儿赶忙上前拍了拍她身上蹭的灰，教训道：
“怎么不早些告诉奶奶够不到书，要是我今天不过来你是不是永也不会说？以前还以为你比木宗的孩子们都机灵，才发现是比谁都傻！”
盼珊哪里会不知道奶奶借着拍灰检查自己有没有划伤，她言辞里的严厉也变成了仙乐。
“奶奶，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就算一辈子长不大也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啊，我能做的当然要自己做。”
老太太佯装生气地拍了把盼珊的屁股，“我老太太才不管你那一套一套的歪理，在我叫人把细格梯子做好前，你一步也甭想进书房！”
盼珊委屈，什么时候自力更生变成歪理了？
“奶奶，这不行啊，《鸾天志》我还有几页没看呢！”撒娇总能过关吧！
“说什么也不行！你就等个几天，要不了命！”宗主夫人是打定了主意不给盼珊机会。
“奶奶……”九曲十八弯的语调！
“没用的，你爷爷还等着咱娘俩吃饭呢，快走……”
饭桌上。
盼珊坐在加高的椅子上扒拉着自己面前小山一样的饭菜，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花奶奶突然用筷子敲了敲老爷子的手臂，惹得老爷子一阵皱眉：“不是说好了不当着孩子对我动粗么？”
盼珊的视听系统自动屏蔽了老爷子九曲十八弯的语调和幽怨的小眼神儿，饭还是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