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狼》第97/120页


  “为了保你,我不惜点出陛下最不喜欢的话题,说这是人祸;为了保你,我不惜摘下乌纱,以项上人头作保,同生共死还不够吗?”
  褚青娘轻轻‘哼’笑一下,抽出自己的手:“魏文昭,彼时你不保我,行吗?”
  轻蔑的眼光对上魏文昭一片深情,褚青娘嘲笑:“不保我,你对得起陛下亲口说的‘情义君子’吗?”
  魏文昭脸色有些发硬,褚青娘继续问:“顶着陛下不喜,也要点出这是人祸,是为我吗?”
  褚青娘凉凉的目光,上下打量魏文昭:“魏大人莫不是忘了,牛痘之法可是你自己献上去的。”
  魏文昭被蝎子蛰了样猛然起身,怒道:“褚青娘!当初我是为了你才献上去的。”
  “为了我?”褚青娘淡笑“牛痘之法可以避免千古恶疾,这么大的功劳你不想要?”
  魏文昭抿紧嘴,胸脯一起一伏眼看气的不轻,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可魏文昭就是魏文昭,不过片刻,浅浅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
  “你利用我,利用我献上牛痘之法,利用我将思颖嫁给宜王。”
  魏文昭清晰的回忆起当时情形,青娘使性子,抱着他的被子往外走,那样刁蛮任性,让他的心都化了。让他色令智昏,以为青娘把自己重新当成相公。
  青娘一双凤眼黑白分明,像清凉的泉水一样定定看着魏文昭,半晌开意外清脆:“是啊。”
  胸口如遭锤击,魏文昭拳头悄悄握起,脸色冰雪一片冷肃:“你利用我。”
  褚青娘忽然浅笑:“你可以利用我,利用褚家,安心读书考探花;利用吕文佩,利用吕家,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为什么别人就不能利用你呢?”
  魏文昭胸口再次起起伏伏,薄唇抿成一条犀利的线,死死看着褚青娘。褚青娘双手交叠,淡漠回视。
  ‘啪’‘刷拉拉’褚青娘身边笸箩,被愤怒的魏文昭扫到地上,针线、剪刀咣当当撒了一地。
  魏文昭怒吼:“褚青娘你有没有心!我爱你十载,不过为了魏家前程,为了孩子们,暂时要你委屈一下,你不肯,瞒着身孕抛下我和两个孩子,现在反倒说我利用你,利用褚家?”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负心薄性,你回来我爱你之心不变,可你呢!百般欺我伤我,以至让我心灰意冷。一十六载,我从没一日忘过自己发妻是谁!”
  褚青娘看着暴怒的魏文昭,看着他眼中泪水聚集。
  “可是你呢,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一行泪,在魏文昭不知道的时候,从桃花眼角滑落,有什么比心爱之人不理解更伤人?
  “说我利用吕文佩,利用吕家,我承认,可是我对吕文佩,对吕家不够好吗?”
  “你回来了,即便你让我湮灭了十六年情义,可是我依然让你安稳的呆在后宅,不受风吹雨打,你要做生意,路条名刺随你用,你还要我怎样!”
  泪水模糊了魏文昭双眼,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两道伤痕。
  “华儿殁了,年儿生死之际,你帮我照看,就是这一点温暖,让我又爱上你,不可自拔爱上你。为了求回你,我想尽办法让你再次成为正妻;为了你,我多次提拔吕家子弟;为了你,我甚至舍弃男人自尊强迫与你。”
  “你以为我愿意吗!”泪水伴着怒吼迸出,就像魏文昭凄惨没人要的爱,“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和你重新开始!”
  “吕文佩和我决裂,你知不知道我可耻的偷偷开心,我舍弃了应该承担的道义,只为了从今往后和你琴瑟和鸣。”
  魏文昭眼眶红湿,眼白一根根血丝渐渐弥漫,他缓下呼吸,强迫自己理智一点。
  “我知道成儿让你受委屈了,我尽一切努力补偿你,天下相公能做的我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也做了,你还要我怎样?”
  舍弃男人最基本的自尊、舍弃责任,嘘寒问暖亲手伺候,不顾产房不祥之说,夜夜陪伴照料。那些辛苦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那是白天强打精神,夜夜不能安眠,一滴滴心血堆积成的。
  褚青娘垂着眼帘,神色无波漠然听着,不给魏文昭任何反应。
  魏文昭泪痕已干,看着无动于衷的褚青娘,落魄道:“你要颖儿嫁给宜王,明明不是我所想要的,就为你那点少见的亲近任性,我毫不犹豫替你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
  褚青娘维持敛目不语,淡漠神态。
  “你知道的,你当然明白的很,要不然你怎么能用我,用的如此得心应手。”魏文昭彻底冷静下来,“你这样伤我、欺我,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
  褚青娘依旧淡漠无语,坐在床边。地上笸箩、布料、剪刀、线板、散开的丝线、零零散散青红绿紫撒了一地。
  魏文昭闭了闭眼转身离开,走到竹帘前又停下脚,用手漠然擦去泪痕,吸口气掀开竹帘负手离去。
  夕阳橘红的余晖从纱窗照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迷蒙却温暖绮丽的光。散落的线板逶迤出各色丝线,似乎想要纠缠却差了一点。
  褚青娘睁开眼看着空荡荡室内,半晌靠倒在锦被上,双腿蜷缩叹口气闭上双眼,只是眉宇微微皱着。
  橘红的余晖很快黯淡,变成灰色、酱色、黑色。
  太子的事,当晚就死了一个小太监,自尽的,据说为了报复太子,所以将牛痘换成了恶浆之痘。
  这件事再和褚青娘无关,至于太子好了之后,如何剑指明王更和褚青娘无关。
  这段日子魏文昭不来了,只是常常让人把思成抱去书房。映霞苑似乎又安详下来,可褚青娘无人时却常常微皱眉头。
  魏文昭就像一把剑悬在那里,不知哪一天又要刺进来。褚青娘想解决,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冯莫鸢来了,她的神色有些奇怪:“魏奇送了聘礼过来,要娶兰娘?”
  兰娘就是冯莫鸢进京时,在运河边救下的疤脸女子。当时魏文昭问起,褚青娘只说是因为烧伤脸,被夫家休弃,其实不是这样的。
  兰娘不算什么美女,不过普通秀丽而已,下集回家被村里地痞拉到高粱地□□,被人发现后夫家嫌丢脸要休。兰娘苦求无门,一根柴火棒给自己烙上疤痕,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再不招惹是非。
  可惜没毁容的夫家都不要,更何况毁了容的。夫家不要、娘家兄弟媳妇不容,毁容的活都不好找,更是常常被下三滥轻薄,兰娘一时想不开就走了绝路。
  魏奇是谁?永嘉伯常随,一品尚书心腹,虽是个奴才,走出去多少人拱手称爷。
  多少地方官吏巴结都巴结不到的魏奇,单身四年洁身自爱的魏奇,竟然要娶兰娘?
  魏奇?褚青娘眼睛微亮,心里有了计较,吩咐道:“去叫魏奇来。”
  遂意蹦蹦跳跳去叫人,褚青娘坐在桌边,下意识转着手镯,不知盘算着什么。只是一双盯着虚无的凤眼,平静而淡漠。
  不一会儿,竹帘‘哗啦’一声响,魏奇进来拱手欠身:“奴才见过夫人。”
  褚青娘回过神,将一叠纸往前推了推:“看看。”
  魏奇抬眼瞥了一下褚青娘,欠身上前拿起纸一一翻看:兰娘的身契,三千两银票。
  可以置办一份很不错的产业。
  “我要知道魏文昭私下那些事。”褚青娘淡漠道。


第66章
  魏奇放下银票和身契, 退后一步欠身垂首默然无语。
  褚青娘也不催他, 左胳膊搭在桌上,右手拉着垂下的左手,闲适悠然的看着魏奇。
  魏奇默了一会儿挺起背,抬头看向褚青娘:“在褚娘子眼里,老爷真的有那么不堪吗,要您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他明明比那么多负心薄幸, 沽名钓誉的男子好, 他没有姨娘也没有滥情,从头至尾一心对你。”
  面对魏奇的反应, 褚青娘似乎并不奇怪, 嘴角依然一点悠闲的笃定。
  魏奇一改往日奴颜婢膝的模样, 平静的直视褚青娘:“老爷洁身自好,对孩子一视同仁, 即便二公子别别扭扭,可老爷每月都会询问秦先生,二公子课业如何。褚娘子去京城看看, 有多少男人能做到老爷这样。”
  褚青娘嘴角悠闲消散, 脸色变得平静无波。
  魏奇看到褚青娘这个反应, 轻轻无奈的哼笑一声:“是, 老爷有时候太过强硬,孩子不听话会教训。比如二公子刚来京城,中秋夜非要拗着性子来找褚娘子,老爷听之任之, 让他在院里吓唬一会儿。可是家里这么多公子小姐,哪个没被老爷教训过?”
  “三公子思瑞,三岁时不小心跑进老爷书房,将墨汁泼在老爷书上,被老爷用戒尺打手板。那么小,十下手板,红彤彤一片;四小姐思年,老爷那么喜欢,可是小时候也被老爷罚墙站。”
  “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这么金贵,不敢磕不敢碰?”魏奇眉宇间带了一点痛色,替魏文昭痛,“为什么?你们只看到了自己受到的委屈,为什么不肯看看,老爷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日夜辛苦?”
  褚青娘漠然敛目。
  魏奇苦笑:“看,您就是这幅冷漠的面孔,便可以把别人所有付出当做流水。”
  褚青娘还是静默不语,有时候沉默真的是最大杀器,魏奇话说不下去,只能另起一个话题:“您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老爷身边的?”
  这个褚青娘还真不知道,她抬眼看向魏奇。
  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魏奇眼睛看向虚无,眼里是怀念温馨:“我姓魏,不过和老爷的魏没有任何关系,我原本是化兴府通南县人,家里有两间小铺子百十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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