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跟我走》第7/30页
带殷玄黄解除了自己的手段后,吹箫不多时便睡眼朦胧的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仍旧是八爪鱼一样纠缠在阿玄身上的姿态,对自己的睡姿已经彻底的麻木了,他见阿玄还在睡,便轻巧的收回手脚,轻飘飘的下了床。
可怜阿箫竟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嫩豆腐被人从里到外吃了个底朝天。不过,幸而第二日晌午,管家娘子便来报,说修远院已整理完毕,吹箫晚上晚上便能入住,到叫他免了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自知,更为自己的睡姿不好对投向之人感到抱歉的境况。说实在的,对殷玄黄来说,修远院和格致堂的距离,那根本就不是距离。
吹箫在殷家倒是吃足了补养之物,阿玄置办的产业虽不大,但可是个有钱的,这几日吃用的具是药膳,里面竟是益气补神的金贵物,一连用这么几天功夫,加之《九转回生诀》的功效,那日耗损的心神总算是补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转眼就是半个月,眼看着明日便是二月一,吹箫便想着到宕霞山去,也正好立下规矩,每月的初一、十五便是‘三算居士’摆市练摊的时辰。其他时日,便随自己高兴啦。
阿玄知道吹箫的打算后,也只点点头,旁的什么也没说,可当二月一起床之后,阿箫竟发现原本满院子的仆妇竟一个也不见身影,正在惊奇间,阿玄就敲了门,吹箫应声后,阿玄便端着简单的梗米莲子粥进来了,解释:“我昨日便允了家中仆妇各自归家休养,阿箫现今名声显赫,我这家中仆妇俱多,保不齐便有那些不开眼的,见了黄白物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将阿箫讲了出去,我可就有负阿箫的一片诚意相托了。”
吹箫竟没想到阿玄竟为自己考虑至此,一时间很是感动:“阿玄此番心意,箫定铭记于心。只是,家中无人照顾,难为了阿玄了。”
“这有何难,我已吩咐厨娘,每日定时将食材送来。府后一元街上住着殷府的几个仆妇,若有需要,使人叫一声就行,做完活计,再叫他们归家也就是了。”殷玄黄说的很轻松,一点也不觉得离了仆人便过不了。
吹箫自小过的便不是什么富贵日子,简单的打扫整理也难不倒他,唯有一点——
“那膳食谁来管?”他可不会做饭。
“我啊。”殷玄黄一脸轻松的回答。
“阿玄会做菜?!!”这可把吹箫吓到了,如今这个年代,仍旧奉行‘君子远包厨’,况以阿玄的家境,怎的也不需要亲自下厨啊!
吹箫如此强烈的反应到激起了殷玄黄的好胜心,此刻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就似一只展开艳丽尾羽的雄孔雀,破带着一些得意的道:“阿箫可莫要小看我!今早的膳食便是我备下的,快试试。”
吹箫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只觉得香甜味美,黏糯适口,眼神一亮,赞道:“好吃!箫日后有口福了!”
殷玄黄大笑,对西门吹箫的评价心中很是欢喜。
两人一起用罢饭,吹箫便乔装打扮好,徒步上了宕霞山,那日摆市的松石俱在,唯一不同的是,那道旁盘膝坐了一个小沙弥,正闭目念着佛语。
吹箫刚至,那小沙弥正巧张开眼,见此人容貌端丽,形容俊美有度,广袖翩跹,缓缓而来,竟似谪仙,心中顿有所悟,忙合掌躬身,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三算居士’?”
吹箫还了一礼:“居士当不得,在下确为‘三算’。”
那小沙弥一听吹箫认了,就笑起来:“祖师爷出游时曾吩咐,若是居士来了,便告知您,此后那松石往后三十丈具是您的私产。居士可自用。”
吹箫一笑,坦然受之:“如此,三算便多谢聪悟住持了。”
“居士不必多礼。”此后那小和尚再次双掌合十道了佛号,便离开了。
吹箫坐回自己的老位置,此次他顶着‘三算居士’的名头,几乎是立时,便有数十个人疾步而来。这其中多是富贵人家的下仆,自打吹箫扬名后,那有些门户的大家族不管信不信的,总是派有人在这宕霞山上候着,盼着那‘三算居士’出现后,能与之叫好,说到底,三算的算命本事真不真,大家还真存疑,但此人修养高端却被认同了,这样的人家,不管他算的准不准,具是值得结交的。
那头几人很快便到了跟前,还未及吹箫问起卜卦内容,便躬身行礼,道自家主人是谁谁谁,仰慕居士良久,想请居士略赏薄面,与哪个哪个地方聚聚等等,不一而同。
吹箫扬眉,不悲不喜,又见陆陆续续有人朝此处疾奔二来,便站起身来:“三算不过是个算命的,哪里值得诸位主家赏识?我辈中人,行的是窥伺天道之途,擅泄天机,自身命途多有残损,五弊三缺,择一而存。更不可于求卜之人有过多牵扯,若缘结自身,问卜之结果便多有偏差。如此,诸位便代为回禀,到时若贵人们仍看得起在下,再做邀约,在下必亲至。”
吹箫这话说的那是再明白不过了,若是只求的个与高人有交的好名声,日后也不会求我问卜,那我便去;若想拉近关系,既问卜又求名声,那是不能的。
此番来的人俱是奴仆,哪里敢替主人做主,于是纷纷退避,道回禀主家之后再来。如此,来往之人竟走了十之八九。
还剩下六七人而已。
吹箫满意一笑:“哪位先来?”
那几人中一人率先跃出:“我来。”此人约三十岁左右,仪表堂堂,着月白长袍,脚蹬木屐,显得文气十足。
吹箫手一引,将此人引至石上:“请坐,不知阁下问什么?”
“前程。”那人沉声道。
吹箫观其面貌,此人唇紅齒白,兩唇不反不昂,不掀不尖,人中深長,仰月弯弓,倒是个为官的面相。可这人鼻下又有两道掩纹,说明此人早年官运被压,时今功业未成。吹箫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推演一番后,拱手道喜。
那人本是眼中含愁,闻吹箫道喜,便问起缘由:“喜从何来?”
吹箫道:“阁下之愿,近日便能达成。”
那人嘲讽一笑:“我闻居士得聪悟大师称赞,怎的也是浪得虚名?某之宏愿,便是入朝为官,为陛下尽忠,为天下尽责。然,某不才,年十七至今,四次科考,均榜上无名,一月前,十六年科考榜文已放,某又名落孙山。吾之愿,如何能达成?!”说道激动处,这人对吹箫怒目而视,而后一掌拍在那松石上。
第13章 支招
那男子凭的是怒火高涨,科考四次落地之事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每每一想到便心如刀绞,偏生在这时刻,眼前这个所谓‘高人’还要恭喜他得成所愿,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着实可恨!
面对此男子的怒火,吹箫不以为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阁下时年三十有三,家中父母俱在,家业殷实,宗族广大,兄两人,弟两人,姐妹三人,阁下在家中行三。我观阁下面相,隐隐有亲缘变化,此变化大大影响阁下之前程。”
吹箫此话说完,那男子脸上立时显出惊疑不定来:“你……你认得我?”
这样的怀疑吹箫前世看得多了,每每说中问卜者的境况,那人往往便会疑心自己是否早调查好对方的情况。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吹箫也不回答,只垂下眼,摸了摸嘴上的假须。
实际上这也不需要吹箫回答,那男子便知道不可能,不说自己只是碰巧到宕霞山踏青,就说那亲缘变化之说,虽然这高人并未说的清楚,可事关自己未来前程的变化就只有那一遭了,可那件事就连自己也是偶然间偷听到的,如此大事,不到开祠堂改族谱的时候,那是断断不会流露出来的,是以,这三算居士怎么也是不能了解的。
想到此,男子正了正衣冠,拱手道:“适才某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还望居士多多海涵,不要跟某计较,指点某一条明路。”
原来这男子姓王,名加,他所在的王家在这大雍里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家族,同许多家族一样,族内为官为商者均有,商者赚的银钱用来维持家用,走礼跑路子,给家中为官者提供钱财支持,那为官者便理应为家族提供庇佑,护得家族繁荣昌盛。王家自王老爷子去了之后,在朝中话语权最高的人便是族长王秀,正二品大员,而家中产业则由先王老太爷的六子王和掌管。
这王秀和王和那可是嫡嫡亲的兄弟,自幼便感情深厚,王秀之所以能成为族长,和弟弟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而能成二品大员,除了王秀本身善谋划以外,王和更是出力不小。这么看,大房和六房不管是从亲缘上还是利益上都密不可分。
按理说,这大房和六房联手,在这王氏家族中说一不二,理应没有什么发愁的地方,其实不然,这糟心事还真是有一桩——六弟王和子嗣不丰!王和共有一妻四妾,什么侍妾、通房丫鬟,有名分没名分的女人也不少,可偏偏就是生不出儿子来!至今这王和已经有了六个丫头,年纪最大的女儿,孙子都在媳妇肚子里了!眼看着王和已近五十,纵使想生儿子也有心无力了,生生愁煞了两房人。
大房之所以能稳稳压住其他几房,在王家脱引而出,那是少不了掌管家中产业的王和的帮衬,六房在外行事如此方便,大房王秀的名头也是好用的,两房自然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延续这种亲密,继续保持大房和六房的威风。可这王和年纪一大,无子嗣继承产业便成了最大的致命伤,任你再有本事,单单无子这一点就得叫你心甘情愿的把手中的大权交出去。王和能在接二连三生丫头这种劣势中保住产业大权,已经是了不得了。时今,随着年岁增大,王和对王家庞大的生意那是越来越力不从心,前段时间还砸了几桩生意,这其他几房就死死抓住这点,明里暗里的要权,更是扯出王和无子的事来。
王秀和王和商量许久,便是想着从王秀的儿子中挑一个过继到王和名下,也算是给弟弟留下香火传承。只是这王秀五子中老大、老二已入仕途,不能过继,老四性子跳脱,三学业上算是有几分天资,老五还在满院子的乱跑,唯有老三,头脑灵活,人也算稳重,至今科举未中,算起来除了一心出仕以外,真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需调教几年,王和便能在家享清福了。有了优秀的大儿二儿,三儿在功课上虽努力,但始终欠缺几分天赋,王秀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明白三儿子这么不上不下的也不是个事,过继到王和名下继承产业,也不失为另一种前途。
为人父母者,都是为子女打算的,但着王加却不这么认为,这时代的人对为商者终究是有几分轻视的,加上王加那是一心做官,对于过继给六叔,是打心眼里抗拒。对于父亲择他过继,更是伤心不已,自小他便知道自己功课不如大哥二哥,引不起父亲的重视,有了四弟之后,居然连弟弟的天分都比自己高,隐隐的,这王加心中便有了些许自卑,王秀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对于有实力的子孙自然偏爱,引得王加认定了父亲对自己不喜。对于此次过继,因老大为嫡长子,老二已然出仕外,余下的三子中选了自己之事,王和很是想不通,竟对老父隐隐有了怨愤的心理。
时今,吹箫能这么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境况,王和心中便隐隐升起了希望,想到刚才这三算居士的话,他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热切的盯着吹箫看。
吹箫微微笑了笑,并不回答他指点迷津的话题,只道:“此次变化尚未确定,你且有两条路走,只能择一而行。在此之前,我只奉劝阁下一句——未至事尾,安知其福兮、祸兮?”
“现在,阁下仍要求教?”
“是!”王加根本毫不犹豫。
吹箫闭上眼,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清楚,能劝诫一句,已然是好心,再不能多说什么、干涉什么了:“既如此,我便支你一招——拖!此事若能拖过十天,便能迎刃而解。”
王和心中惊疑不定,暗自思虑,父亲和六叔商量的过继时间已近,今日应该便会跟自己说,要拖过这十天应该不难,只是,难道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这十天内,便会有转机不成?刚想问清楚点,吹箫却已然要送客了。
王和只得站起来,拱手:“不知先生断口费几何?”
吹箫看了他一眼,伸手指指他胸口位置:“只要你胸前的挂饰。”
你怎知我胸前挂有挂饰?!这问话王和差点脱口而出,然而他终究没问,只在心中对这三算居士更是敬畏,见挂饰自胸前拉出来,给了吹箫后,那王和便转身离开了。
王和离去之后,剩余四五人便有些惊疑不定,因吹箫给王和算命之时,那些人便在远处等候,旁的话便没听太清,可王和愤而指责的那句倒是清楚,如此便隐隐有些怀疑。可见王和走时,面上又愤怒全消,心中就举棋不定了。
唯有一人,隐隐听到了吹箫给王和支的招,道是十天什么的,又想到那王和说自己科举落第之事,心中便隐隐猜到了什么,兴许旁人家不懂,他却是知道的,此次放榜后,各地年事已高的中举者,竟有一个喜过头,当场昏厥过去的,又有几个查出身份出处存疑的。十天,这消息也差不多传出来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三算居士是定然不能得到这消息的。
思及此,这人便越众而出,坐在了那青石上。
第14章 同道中人
不管旁人信于不信,吹箫的三卦很快便算完了。第三卦是叫一个姓李的行脚商得了,问的是子嗣,这倒是简单,吹箫不消一会儿功夫便给了他消息——一生两子一女。
待那行脚商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吹箫便拢了布幡,以示收摊。那尚在犹豫的五六人忙不迭的问:“居士,这是何意啊?”
吹箫微微一笑:“在下名号三算,自然是一日只算三卦。”说完,也不管那些人后悔不迭的神情,施施然走了。
那其中一人看着吹箫被风吹得衣抉猎猎的飘渺身姿,不由的紧追了两步,远远的喊:“敢问居士何时再来这宕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