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绚烂的云彩》第135/196页


正文 二十五、夹缝求生·一、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9-14 5:12:45 本章字数:2174

二十五、夹缝求生
门一响,肖书记走了进来。
习惯于处理完自个儿公事,就到各科室走走瞧瞧的肖书记,满面笑容:“牛黄,在忙些什么呢?”,牛黄恭恭敬敬站起来:“日常工作。”,“坐下、坐下,你忙自己的,我随便瞧瞧。”,肖书记走到埋头工作的小肖侧面,饶有兴趣的翻腾着墙上的本子。小肖站起来为他倒一杯开水,肖书记摆摆手:“别浪费,我不渴。”
翻腾一阵,肖书记满意的说:“不错,事事记得仔细,有年月日有前因后果还有处理结果。”他话锋一转,问:“小肖,你一周下工区几次?”,“一次,有时二次,要看事情的急、缓。”,“牛黄你呢?”,“一样,不过,小肖下去,我就只好留下,总得有人守办公室。”,“和房主任一起下去吗?”,“嗯,有时一起,有时单独。”
房主任是柳卫东出事后,上级从外单位调来接替刘海职务的团支书和公司行政办副主任。不过,房主任好像对此没多大兴趣,除了公事,很少光顾办公室。
“小牛今年多大啦?”肖书记坐下,随口问到:“到公司多久?”,“二十二啦,进公司四年多了。”,“哦!”肖书记瞧瞧他,若有所思的说:“都说你多才多艺哩,好好干吧!哦,对啦,你是什么文化?”,“高中”牛黄有些不好意思。“不错嘛,下班回到家晚上做些什么呢?”,“看书,吹笛子,聊天睡觉呗!”肖书记笑起来:“不错!不错!生活嘛,就是这样。《红楼梦》看过吗?”
牛黄搔搔头:“是不是就是《石头记》哟?我只看过《石头记》,因为我自己有一本。”,肖书记注意起来:“你有一本《石头记》?竖排版的?”,牛黄点点头。
肖书记一拍自己膝盖:“你真有?借我看看行不?”,牛黄吓一跳,回答:“当然可以,明天我就给您拿来。”,小肖笑道:“瞧你那德性,不愿意借也可以,没事的。”
牛黄急了:“谁说我不愿意借?肖书记要看,我当然要借。”,“肖书记要你命,你也给?”小肖调侃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嘿,离题了,离题了。肖儿你说些什么?”肖书记瞪女儿一眼,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对小肖道:“哦,下了班,你到城里张叔叔那儿去一趟,你姐星期天要回部队啦,去把火车票拿回来。”
“星期天?”小肖望望牛黄,失望的问道:“为什么非要星期天走哇?”,肖书记奇怪的盯她一眼:“什么为什么?就是星期天嘛,张叔叔那儿只有星期天的火车票,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小肖迟缓地摇摇头。
牛黄望望肖书记的背影,扬扬眉睫对小肖说:“看不出你家老头子还喜欢文学?这年头,当官的喜欢这玩意儿的不多。”,“那是你看到眼的都是玩政治的。”小肖不以为然:“老头子以前还动笔呐,发过不少豆腐干文章,要不是这乱,没准儿他就是个玩笔杆子的了。”
牛黄想想,问:“他问我什么文化是什么意思?”,小肖奇怪的盯他一眼:“你真不知道?”,“我知道什么?”,小肖欲擒故纵:“公司不少科头连高中文化都不是哩。”,牛黄听懂了,想起几年前演出归来,小肖说柳书记要提拔自己一事,不禁笑起来。
“肖书记不会像柳书记一样,开空头支票吧?”,小肖有些恼了,将一迭文件向他扔来,失口道:“去,当官有什么好?当了官的男人都不是好人。”,这下轮到牛黄吊起了眉毛,像二个悬在他眉梢上大大的问号。
蓉容要走啦,要上山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蓉容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待了几年,蓉容妈四处活动无果,最终托熟人在离本市不远的农村郊区,替蓉容安排了一个生产队。
蓉容到派出所下户口那天,是牛黄托小肖守着办公室陪她一块去的。跨进派出所熟悉的大门,牛黄感叹不已:几年不见啦,房子还是那些房子,树荫还是那片树荫;后面的厕所已斑驳陆离,露出了白灰层里的点点红砖。厕所边的树枝繁叶茂,正在向晚的风中默默而轻轻摇曳……
想起冯维维的尖叫,黄五从枝丫上惶恐跳下逃跑的背影,牛黄对蓉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对过去有的事情会记得那么清楚?你知道么?”,“那是你太多情善感!生活如流水,流过去,就不回头,人啦,就一天天老去。”
牛黄听出了蓉容的哽咽。
蓉容拿着已被派出所注销的一页户口,幽幽道:“这么薄薄轻轻的一页片,就是我十八岁前的全部生活。牛黄,我再也不是这城市的人啦,我被这个城市抛弃啦。”,那晶莹剔透的泪花再也忍不住,缓缓地迸出了蓉容红红的眼眶。
牛黄真想把可怜的蓉容抱在怀里,可他不能。与蓉容相识以来,二人从没越过那条界线,甚至连过于亲昵或亲密的话都没说过……牛黄安慰她:“就在郊区嘛,不远的,通信也只是一二天罢。”
牛黄抬起眼望着房顶上灰蒙蒙的天空,喃喃痛苦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呀?为什么非要把城里的人弄到乡下去呀?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城里人犯了什么罪孽?非要把人往农村赶?”
有人大咧咧的拍他一掌,是杜所长杜杀。
(未完待续)





正文 二十五、夹缝求生·二、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9-14 5:12:45 本章字数:2611

杜杀也老啦,时间的消蚀可真厉害,昔日威风凛凛的杜杀,现在眯缝着眼和蔼可亲多啦。
“是你小子?干啥?”,“陪邻里办事,杜所长,您好!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哦,这不是老房夏医生那三丫头吗?怎么,下户口到农村呀?”,蓉容红着眼睛转过身去,没理他。“唉,下吧下吧,城里的年轻人都走啦,都走啦!”,“杜所长,为什么非要把城里的人往乡下赶呐?”牛黄忍不住问到:“您是所长,消息灵哩。”,“下啦,我前年就退啦,现在是留用人员啦”杜杀长吁口气,慢腾腾的摇着头:“消息灵?唉,有人发了疯哩,这样下去,革命江山才万年红嘛!”
他在牛黄肩膀再重重的拍几下:“小子,工作还顺吧?”,“还顺,托您福。”想起当时杜杀及时将自己和周三从收容所召回来工作情景,牛黄真诚的说:“谢谢你哟,杜所长。”
“谢我什么?对啦,和你一块的那个周三呢?”
“在同一个单位,不过他比我混得好,当官啦。”,杜杀若有所失的点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拉着牛黄:“哦。你们老房那个陈芳陈二妹,还记得吧?就是你和周三在收容所放跑的那个陈二妹呀。”,牛黄说:“当然记得,怎么了?”,“死啦,去年春节大搜捕,跳车时被乱枪打死啦。你们不知道吧?”
牛黄站住了,眼前浮起陈芳陈二妹美丽而成熟的脸庞和她哼的那首歌……“听说陈二妹死的时候,有个半大小子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松手,拎着把雪亮的短刀与公安对峙……”
杜杀还在唠唠叨叨,牛黄却晃了几晃,差点跌倒,脸色惨白扶着墙壁。
蓉容吓坏了,拉住他胳臂,连声问:“牛黄,你怎么啦?怎么啦?莫吓我哟!”
牛黄摇摇头,难受得想哭:不用说,那半大小子,一定是陶狗娃。啊,死啦,都死啦?牛黄眼前浮起陶狗娃紧抱着他的二妹,那双黑晶晶欲哭无泪的眼睛……
“小子,别太激动啦。”耳旁响起杜杀冷冷的声音:“像你这样活在这个世上,只有郁闷死一条路;想开些吧,这就是生活!啊?这就是生活啊!唉,唉哟,我的风湿痛又犯啦,我不陪你啦,牛黄,我要回屋吃药去啦。”,踢踢达达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牛黄有些憎恶的望望杜杀消逝在黑洞洞房门后的背影:要是不碰见他,自己就不会得知陈二妹和陶狗娃的死讯;也许,心里就没有这么难过。
晚上,牛黄见到周三,周三吃一惊:“你怎么啦?杀气腾腾的。”
牛黄一下迸出了眼泪:“陈芳陈二妹和陶狗娃都死啦。”,周三惊恐道:“都死啦?你怎么知道的?”,牛黄把下午的事讲了一遍,周三沉默了。
半晌,周三幽幽道:“愿她俩在天之魂安息吧,我们生活在一个殘酷的时代,唉,多久才能结束呀?”,“嘿,你二个又在这里?”是陈三大咧咧的声音。牛黄忙揩去泪花,与周三对视一眼:相约,永远把这个消息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有事没有?”周三瞟瞟陈三:“又干啥?”,“喝酒”陈三凑近二人,轻轻说:“干了单私活,找了点外水,走!我请客。”
“就我们三人?”周三淡淡道:“多没趣哟。”,陈三便大方的一挥手:“带上,只要你约得出来。还有牛黄,你也约上吧,一块去,我请客!”,周三便曲起小指姆,“咝”一声长哨,划破老房暮色中的忙碌。
片刻,黄家虚掩着房门边,二丫头鬼鬼祟祟的露出了半个身子,不防黄父在身后一声猛喝:“饭都还没吃完,急急忙忙的到哪?”,二丫头急忙缩回身子,道:“我跟妈说了的,到同学家去。”,听见黄母回答:“对呀,二丫头下午就跟我说好的。老头子你不好好吃饭,一天疑神疑鬼的干嘛?去吧,二丫头,别玩得太晚,让你爸担心。”
“呃”二丫头感激的脆生生答一声,溜了出来,也不瞧楼梯边的牛黄周三和陈三,向楼下跑去。
牛黄下意识回头望望,蓉容正在门楣里看着他哩。
他咳嗽地声,向楼下挤挤眼睛。蓉容会意的点点头,锁上门低头向楼下走去。
碰巧老妈从屋里出来,疑惑的瞧瞧独身下楼的蓉容,再瞅瞅佯装正和周三陈三吹牛聊天的牛黄,没做声地走向厨房。老妈身影刚在厨房门后消逝,三人一起飞跑下楼,转眼间,没了踪迹。
蓉容和二丫头正站在底楼的阴影里等着,陈三跑前,牛黄周三分别牵起蓉容和二丫头的手,紧随之跑了出去。不防老妈正俯身在厨房窗口盯梢,眼见得几个人影跑出,看不清楚却估计是牛黄和蓉容,一急,便压着嗓门儿喊道:“牛黄,你这个死鬼,把人家引到哪里去?”
因为怕邻里们听见,声音轻轻的。牛黄听见却没抬头,知道夜色中老妈看不清楚;便只顾与蓉容嘻嘻哈哈地笑着手拉手,跑出了那条煤渣小路。
第二天上班,牛黄把用毛著红封壳包裹着的《石头记》,交给了小肖。
小肖接过,往桌子上一扔,埋头忙自个儿的,将高高兴兴的牛黄扔在一边。牛黄瞧瞧她,没错,小肖撬起嘴巴正在生气哩!他讨好的笑笑:“哟,又被肖书记刮了胡子?”,肖书记待自己女儿严厉,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各种文档文案上,一个错别字或忘记了的年月日也不放过,常常当着房主任和牛黄的面,把小肖刮得一塌糊涂,下不了台……
“谁被刮啦?你看见的呀?狗管闲事宽。”,牛黄被闷头一棍,只好住嘴不吱声了。
中午,一般都是小肖“顺路”帮牛黄在伙食团打饭;可今天中午呢,小肖自个儿打饭来,埋在桌上吃着,也不瞧牛黄一眼。闻着小肖盅盅里飘来的饭菜香,肚子咕咕直叫唤的牛黄,只好灰溜溜的拎起自个儿的瓷盅,屁颠屁颠的打饭去啦。
隔得老远,就听见王妈在厨房的小窗口后面叫:“快点,快点,牛办事员,就等你一个人啦,真是忙得连饭都忘了吃,大家都像你这样忘我工作,**早就实现啦。”,柳书记出事后,被公安一绳子捆进了大牢;而王妈呢,披头散发跺脚捶胸,鼻涕眼泪的又是揭发又是申诉又是保证,公司的革命群众便原谅了她,继续留在公司厨房煮饭。
王妈自此倒是收敛了许多,可高嗓大门儿的却总也改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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