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月光》第2/1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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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是英国那样的小岛,东瑾的天说晴就晴了,魏雄的人缘极好,说是到西山靶场打靶,呼啦啦就来了一大帮子军政显贵,有的还带着夫人家眷,一时间西山靶场前面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好一派繁华热闹。

谁都知道战家大公子有权,四公子有兵,七公子有钱。这西山靶场并不仅仅是个靶场,而是如今的战夫人娘家的产业,依山而建好大的一个庄园,游泳、射击、打猎、各式玩意儿都有,专门为了休夏准备的。只是战夫人爱静,等闲不会招待客人,倒是唯一的儿子战七公子的朋友来的多些。

杜楠一下车就看见魏雄穿着一身极地道的苏格兰呢猎装在门口候着,不由得微笑道,“相平,你不是参军了吗?我看并没有变啊。”魏雄他家在英国是最有背景的华人,近百年的历史,只要在英国呆过没有人不知道的,他自幼到英国读书,和魏雄也算是颇熟的朋友。

魏雄笑嘻嘻地和他握手,“你们家的人怎么都是这样,回国也不打个招呼,还是我妈写信告诉我你回国结婚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就在东瑾,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

杜楠微微一笑,“具体时间还没定,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夏月,你回国的时候她还小,怕是你不记得了。”

魏雄其实是记得的,只是装做惊诧的样子,“这是夏月?真是女大十八变,月月小公主变得这样漂亮了。”

夏月轻轻笑了起来,“魏先生这算是恭维?敢情我小时候丑得很?”杜家的规矩很严,女孩子十八岁之前都读的教会学校,魏雄记得这个夏月从来都是杜家的宝贝,居然还能有这样一张利嘴,当真让魏雄想不到。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我的马屁拍得不太高明啊。”

三人说笑着到了厅里,只见战家别墅里一色的英国家具,十分典雅精致。夏月瞟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表哥,倒像是回了家呢!”魏雄笑道,“战夫人是在英国读的书,她亲自布置的这里,七公子来都不轻易让住的。”

杜楠微笑着看着墙上名贵的油画,“那这次七公子也肯定是来的了?”

魏雄似乎是早知道他有这一问,笑道,“第七军毕竟是新成立的。战老爷子盯得又紧,这两天怕是跑到到云宁去了。”

杜楠笑道,“这样的款待,看不见主人,倒让杜楠有些过意不去呢,等七公子回来,我再去登门拜访。”

魏雄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笑道,“不用这样客气,他那个人最爱玩的,我在这里借他的地方请客,说不定明后天就跑回来了。杜兄请随意就是。”

砰砰几声枪响,只见上下翻飞的飞碟化作彩色的烟雾,魏雄抚掌大笑,“你又赢了,诚心丢我的脸不是?我这个参谋长还打不过你个实业家。”

杜楠收了枪,微笑着摘下风镜擦着,“相平,你不适合射击,这个和你做什么职业没有关系。”

旁边的夏月轻声笑了一下,端起了枪,只见彩色的飞碟自靶机中飞出,她敏捷地转动猎枪,两声枪响,两个碟靶都化作了齑粉。魏雄摇头叹息,“你们兄妹诚心要我难堪不是?我不和你们比了,等下次七公子回来,你们再看,他可是高手。”

正说着,夏月脱了一靶,她紧追着补了一枪,那靶子飞的飞快,又没有打中,眼看就要落到地面,突然听见一声枪响,雪白的碟靶已被击得粉碎。三人回头,只见一个高挑的男人微笑着走过来,肩头架着犹自冒烟的猎枪,魏雄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还说你这回是赶不及回来的呢,居然还是来了。杜兄,这就是七公子。”

战子秦伸手和杜楠相握,微笑道,“想必是杜楠杜先生,我是战子秦。说来我该叫你一声表姐夫了。”

杜楠微微笑着,“我在英国也是久仰七公子的大名了,这位是夏月,我的表妹。”

战子秦回头看那个女孩,只见一张极端正的瓜子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弯眉如画,薄唇微晕,神情说不上友好,不由得微笑,“夏小姐你好。”

夏月微微颔首,“战先生枪法不错。”

魏雄笑道,“七公子在哈佛是三届草地飞碟赛的冠军呢!”

夏月闻言薄薄的嘴唇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啊,原来如此。”战子秦微微扬眉,她这个笑当真淡薄的可以。

民主、自由、富强,其实对于这个古老的封建了几千年的国家来说只能成为少部分人狂热的口号,大多数人眼巴巴等着的不过是一顿饱饭,一个丰收的年景,一个太平的时事。所以在轰轰烈烈的革命像烟花一样覆灭之后,社会从封建帝制变化成怪模怪样的现状。这个应该很类似于古代希腊的城邦制,夏月的手指敲着膝盖上的皮包,逼迫自己想一些无聊的事情抵御胃里翻天覆地的折腾。啊,也不对,城邦的军队是属于城邦的,而国内的军队往往属于个人,对于所谓的国家没有任何的使命感和忠诚感。军阀,更像中世纪的领主,却还喜欢披着现代民主的外衣。

没有国家使命感和忠诚感的军队也是要搞军事演习的,而且每年一次,东吴已经多年不曾和周围的军阀大打了,但是小打小闹却从没有停过,譬如说北边的汪家和西南的胡家黄家等等,都是需要防备的。夏月一时间还搞不太清楚这些军阀之间复杂的历史关系,不过她觉得似乎这也不是什么着紧的事情,她现在最迫切地,就是赶紧下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窗外的景物还在随着汽车的颠簸而晃动,她摁了一下额头,受不了了,这也算公路?简直就是烂泥汤,再不停车她当真要吐了。

颠簸了大半日,车子总算停在了一片很精致的宅院前面的空地上,在夏月看来,这应该说是中国式的城堡,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想必主人的身份也一定很是传奇,她生长在国外,接触的同胞多是革命时移居海外的前朝遗属,言语间所谈那些传奇的前朝旧事让她颇为神往,她着迷地看着那翠绿廊檐上繁复美丽的故事图画,揣摩里面的布置招待肯定也非常不错的,心里甚是期待。看着穿着整齐的军装的漂亮军官迎出来给各位记者小姐搬运行礼,她又觉得好笑,当真是殷勤得有趣,先是给各大报社都发了邀请函,舞会一般正式,又安排了个联络部的参谋专门陪同接待,安排到这样一个舒服地方休息,她们可是当真来采访演习的?部队在哪里?她在英国的时候曾有个朋友的父亲在澳洲的火枪团任职,她去看过他们演习,一摸一式的大张旗鼓,却是为了和驻地以外的姑娘们联欢,那个气氛倒和这次颇为相像,只是国内的人含蓄,又不是远驻在外,自然不会那样堂皇,反倒有些像是集体出来春游的,安排得十分周到殷勤。

她是第一个跳下车子,行礼交给接待的军官,自己跑到一边去呼吸新鲜空气,下午没有雨,天气晴朗得一丝云彩也没有,阳光照在碧绿的竹子上,那未干的水珠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好像一颗颗小钻石一样,肚子稍微舒服一点,她自大包里掏出相机来,拍了几个特写,又把镜头拉远,将那雾气氤氲的竹海摄入镜头,这儿真是美啊。母亲说她的故乡更美,只可惜家乡在江的另外一边,如今舅舅到了江南,那么就是申明了杜家的立场,她虽然不姓杜,但是要到另一边去怕是也不太方便。

“夏小姐,先休息一下。吃顿便饭。下午的新闻招待会安排在四点。”一个很英俊的青年军官过来请她,她挑眉一笑,哇,好正式,还有新闻发布会。

军事演习一年一次是军中的传统,时局动荡,东吴虽然平稳,但是居安思危还是要的,此次演习意在威吓东北汪家,据说是要展示当前军中最强的部队,最新式的装备,当然要让记者们过来凑凑热闹,渲染渲染气氛。她回国之后就在中央日报找了工作,写时事新闻。这次是专门应邀采访这次有史以来最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的。演习指挥部的邀请名单上专门有她的名字,她原本以为是对杜兰甫表示客气而已,现在看来倒也不一定,各大报社都以女记者居多,各个年轻漂亮,衣帽箱子也颇为壮观,和她一同来的吴妮娜极是兴奋,描得极其精致的眼睛闪闪发亮,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听说这次演习是七公子做副总指挥,晚上晚会他必定出席的。”

夏月挑眉“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当真是了解了请她们来的目的,白天开枪放炮,热闹喧腾,晚上怎么会偃旗息鼓,安静休息,自然也是有活动安排的,晚宴后面少不了酒会舞会,如果没有美人相伴岂不是大煞风景?看来别人给的倒不一定是杜兰甫的面子,她摸摸自己的脸,粘腻得烦人,无聊地撇了嘴角,她这样大的岁数了,什么样的晚会舞会没有参加过,巴巴地坐了几百公里的汽车跑过来陪小男孩子跳舞,未免太过奢侈。

梳洗完毕,她倒在床上睡了一会,迷迷瞪瞪地就被人拉去了新闻发布会,虽然无聊但是还是得写一个快讯应付主编,毕竟是正式的新闻发布会总参谋长要讲话的,她就原话录下就是,对于内容她实在是不愿置评。演习原本就娱乐的很,她虽然不能乐在其中,倒还不至于为了良心和主编翻脸,人家也是混口饭吃,何必呢。

“夏小姐,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味道可真好。”吴妮娜是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人如其名,真是又娇媚又婀娜,知道她家背景不凡,总是和她套近乎,看她无聊地犯困,又过来和她搭腔,怎么?她看起来很像是当下的时髦小妞么?

“我用的是Van.stilings的玫色梦想。”夏月百无聊赖地回答她,量她也不敢当真去买和她一样的牌子。

果然听见吴妮娜轻声娇笑,“哇,夏小姐真是好品位呢。”修道院里的麽麽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这样露骨的吹捧,没有教过她怎样应对,她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只听台上总参谋长一个姓刘的将军振臂高呼,“汪匪想借日本人之手吞并东吴,那是痴心妄想,他若敢来就让我们用大炮和子弹来迎接他吧!”底下雷鸣一般的掌声,包括吴妮娜在内许多女记者都是热泪盈眶。她拍着手不禁好奇,她们当真是当记者的吗?真哭出来了,天,汪家靠着日本人,这边不也靠着英美么?不然对她们这些人这样客气做什么?芝麻绿豆,不都一个样吗?

新闻招待会之后是晚宴,难怪要这样豪华的庄园来当演习司令部,不然怎么办得起如此豪华奢靡的宴会,也难怪各大报社来的都是女记者,因为宴后还有舞会啊,总不能男的和男的跳吧。她晕车不能吃油腻的,更怕死了旋转,索性回去睡觉,她这把子年纪了,睡好皮肤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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