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尊争宠》第4/19页
无论是如何的早熟精明,但在面对权威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时,和禧也不免心慌,他的双手冰冷、指尖微颤,不停地直盗冷汗。
然而,就在深吸了口气之后,一抹笑花在和禧的唇边泛漾了开来,他缓缓地抬起脸蛋,笑迎皇帝的凝视。
「请皇上恕罪,和禧……和禧不敢再犯了……」话声一落,和禧亮灿的视线对上了轩辕闻天沈锐的黑眸,忽然,他怔了神,魂魄为之颤动,一时之间竟像魂脱了壳似的,脑中一片空白。
听见可怜颤抖的求饶声,轩辕闻天却是笑了,恣情地放声大笑,戏谑而且狂妄。「这就是你们方才吵闹的原因吗?你画的这是什么脸啊?苦旦、武生,还是……丑角?」
「回皇上,是……丑角。」躲在和禧背后的一名小戏子悄声地回答,因为他就是刚才捉弄和禧的凶手。说着,小戏子抖得更加厉害,汗如雨下。
然而,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皇太后在侍女的扶持之下,凑近瞧了和禧花花白白的脸儿一眼,更是笑得好不开怀、叠声喊妙。
耳边回荡着哄的笑声,和禧直勾勾地瞅着轩辕闻天狂笑的俊脸,自己却怎样也笑不出来,不自觉地感到心慌意乱。
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他眼前的景物不断地幻化迷离,背脊忽然泛起一阵冷凉,刺目的光影转得他头晕目眩,绛色的海棠、红色的雪,染了鲜血似的腥艳,直教他反胃欲呕,冷汗直冒。
那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残忍光景,鬼哭神号……在那血泊之中,绝艳的女子唇泛起冷笑,在她的身后,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扶持着她,目光怜柔,宠溺而且放纵……
天!他们的模样竟是如此地教人眼熟;他与她……
就在戏笑之际,一道腥红的血光陡然闪过轩辕闻天的眼,让他顿止了笑声,沉凝了半晌,才缓缓地俯首,正色凝视和禧那张可笑的小脸,道:「回答朕,你是哪一房的人?」
轩辕闻天瞇起了如夜魅般的眸子,仔细地端详和禧仰起的丑脸。他有自信绝对不会看错,藏在那色料之下的脸蛋应是无比清秀细致,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双澄亮的灵瞳,隐约之中透出一丝轻淡的妖气。
「和禧……在太医院里当差,皇上……皇上不会要行连坐之法吧?请皇上开恩,他们不知道我来这里,请不要降罪给太医院的人哪!」和禧没有多想,心急地开口求情,心里只知道今天的莽撞,可能会害死许多无辜的人。
「难道,朕在你的眼底,就真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轩辕闻天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在心底笑叹自己多心了,只是那腥红血光之中暗藏的煞气,教他久久难以释怀。
「不!」一瞬的净亮光彩闪过眸底,和禧笑意吟吟,衬在他的花脸上更显逗趣,他的语气甜腻道:「皇上当然是个好皇帝,如果今天能够饶过奴才们不死,那就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皇帝了!」
听见谄媚的好话,轩辕闻天只是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淡然地说道:「朕向来都不喜欢讨好的话,你知道吗?和禧。」
他哪里会知道……糟了!和禧心下一惊。
「如果……说实话就是讨好,那和禧……和禧决定以后都要说谎话了!」话虽如此,和禧只觉的一颗猛跳的心脏差点就要从嘴里跳出来,圆睁着水灿的眼眸,如临渊履冰,心里几乎已经准备要领死了。
看见皇帝的脸色陡然阴沉,众人止了笑声,顿时,漱芳斋里四下静寂气氛无比凝窒,就连皇太后都不敢多吭一声,拧眉摇头。
突然,皇太后觉得胸口闷得紧,虽然心里对于儿子今天异常的行为感到纳闷,却已没心情理会。
闷,令人窒息的窒闷,漱芳斋里的空气似乎慢慢地抽干了,皇太后逐渐气弱,一口气险些换不过来,颤巍巍地伸出手,紧揪住身畔宫女的衣袖,动作细微,并不想教人察觉。
「就因为朕的一句话,你就决定以后都要说谎了吗?那谎……你能有命可说吗?」轩辕闻天笑哼了声,发现自己竟然喜欢看这小人儿不知所措的模样,故意多沉吟了半晌,才接着说道:「别急,朕话还没说完呢!真是奇怪,朕就是喜欢听你的讨好。和禧,别再去太医院当差了,朕传令下去︱︱」
「皇上!太后出事了!」如贵人侧首,不经意地看见了皇太后痛苦的模样,娇声惊嚷,硬生生地打断了轩辕闻天的话语。
「母后!」
随着轩辕闻天一声急喝,皇太后虚弱地晕厥了过去,漱芳斋中立时一片混乱,大臣宫嫔们个个紧张失措,里外张罗。
和禧错愕地跪在原地,混乱的光景交错映入他晶亮的眸底,看见那人称皇太后的妇人被争相簇拥,轩辕闻天下令急召太医。
看过不少医书,学习了不少急治之法,和禧心里明白皇太后是急发之症,若是实时救治,性命可保。
和禧知道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然而他却只是跪在原地,任由两腿阵阵发麻。看着轩辕闻天神情沉肃地拧起了眉心,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竟浮现年妃那张掩在帘幕之后的脸蛋,虚弱憔悴、心机可悲……
不想救……就算和禧心里知道救了皇太后之后,自己就可以平步青云,搏得皇帝的宠爱及信任,但他还是不想救她……
疯了吧!一瞬间,和禧只想看见轩辕闻天︱︱那个教自己心魂震颤的高大男人,一尝失去挚亲之恸。会的!他知道,那就在不久的将来……
***
「打从见到你这娃儿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绝对会有今天!」寿景凤靠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捻玩着锦托上一绽绽黄澄的金子,笑呵呵地说道。
闻言,和禧灿烂地笑了,巧妙地掩饰了眼底的冷漠,站在寿景凤的面前,语气娇腻道:「师傅,不过就是百两黄金,不值得如此高兴吧!」
寿景凤笑着摇头,似乎在笑和禧的天真,解释道:「百两黄金虽然不多,但是因为你救了皇太后一命,皇上御赐你为天子门生,以后你行在宫里,身分可就不是一般内侍能够比拟的了。」
想起自己最后还是救了皇太后一命,和禧几乎要恨起自己了!不该呀……他咬牙暗恨,几乎快要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只记得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统统记不清了。
「皇上……还说了些什么吗?」和禧随口一问,彷佛毫不经心。
「时候不对,皇上最近国事繁忙,听说江南浙江一带异教猖獗,势力庞大,造成当地百姓生活不安,皇上传谕当地的官吏不分首从,一律严惩不贷……也就知道这些了!和禧,你才十三岁,来日方长,只要你跟着本座身边好好学习,依你的伶俐解语,总有一天,你肯定会得到皇上的重视!」寿景凤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于轩辕闻天赏给和禧的这一百两黄金爱不释手。
「是吗?」一丝冷笑闪过和禧秀水似的瞳眸深处,他耸了耸细肩,笑觑寿景凤的贪婪,「和禧能有今天,全都是托师傅的福气,只要继续跟在师傅的身边,还怕没有吃穿吗?至于这百两黄金就当是和禧对师傅一点小小的心意,请师傅笑纳!」
「这……这……既然是你一片心意,那本座就只好收下了!」寿景凤才正想要暗示,却不料和禧已经先开了口。老天可真是待他不薄,让他捡到个宝贝了!
和禧看着寿景凤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不禁暗自冷笑。入宫数月,他早有耳闻自从都总管张锦被刻意疏离,连带寿景凤这一票首领太监们也不再受到当今皇上的信任,风光盛况大不如前,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宫里培养的人脉却不能小觑。
讨好?是的!和禧知道自己会尽全力去讨好寿景凤,让他失去戒心,以便接收他在宫里的势力。
就像以前在宫里当过差的福叔所说的话一样,在宫里,身为一名首领太监,若能有幸得到皇帝全然的宠爱信任,那才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能及的尊贵地位!
漂亮的眼眉漾开了一抹飘忽的笑容,和禧侧首望向窗外的天色逐渐地阴暗,残弱的余光投映进来,光束在他的身上形成美丽纤秀的剪影,颜色灰暗的袍服丝毫不减他迷人的丰采。
此时,挂在他唇边的那抹笑显得有些得意,掺揉着一抹近乎妖妍的孩子气,有谁知道,他,竟是她呀……
***
夜深人静,星光幽微,养心殿里犹是灯火辉煌。
轩辕闻天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随手丢往一旁,高大修长的身躯往椅子的靠背一仰,敛起邃眸,薄唇微泛着浅笑,任凭夜深不歇仍旧神采奕奕,丝毫不显倦态。
「皇上,时候不早,是否该歇息了?」御前进侍见时候不早,恭敬地站前一步,垂首作揖请示道。
轩辕闻天起初笑而不语,侧眸望了御案旁的一盏红烛,艳色的火焰映入了他黑潭似的眼瞳,彷佛红色的潮水在他体内汹涌翻腾,化成了两抹浅浅的红火。久久,他摇了摇头,莫名地轻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朕这几天一直在想,却无论如何以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只是心里没由来的牵挂,心总是在悬念着什么……」轩辕闻天歇语,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冷冷地笑哼了声,神情阴鸷地站起身,甩袖转身步向西边的暖阁,语气淡然地下令道:「来人,更衣!朕要歇息了!」
「是!」
几名值夜的宫女赶忙上前为轩辕闻天宽衣解带,她们的动作熟练而且轻巧,生怕冒犯了帝王尊贵的龙体,战战竞竞。
轩辕闻天脸色冷然,任由宫女巧手为他解衣换袍,沉魅的眼眸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瞬也不瞬。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感到有些懊恼,亲如生父母,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挂念过,向来他都是自律甚严,冷情少爱,所以他不知道此时心中的想念由何而来。
然而思念,却一丝丝若有似无地缠上了他,他没有想到,待他得到解答时,竟已是好几年过去……
第三章
又是快要下雪的季节了……
萧瑟的秋红颜色袭满半天际,时序逐渐步入了初冬,天候冷得不可思议,金黄色的银杏叶飘落了一地,交杂着艳红色的落枫。
北风冷冷地扬起,拂起满地残红,绝美的风光直教人望而神醉,几乎要忘了冬天临近的酷寒。
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出拂,冷得几乎让人心生绝望,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直直地透进心扉,让四肢僵寒,动弹不能。
「冷吗?孩子。」
说话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的声音微哑,听不出真实的年龄,在她的脸上尚能找到一丝年轻时的温婉秀丽,然而,她的头发却雪白得教人心惊,随着冷风飞扬乱舞,彷如恶灵一般,透出一丝妖邪的气息。她冷冷地笑了,教人看了险些透不过气来。
话声一落,卑微伏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子不自禁轻颤了下,如柴般的细臂紧紧地拥住自己,昂起小脸望向说话的女子,仅着单薄湿衣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飕冷的诡风不断地掠夺小女娃身子里仅存的余温,最后的一丝暖意化成了白色的烟雾,从小嘴里呼出,随着北风远扬,再也不复踪影。
「冷……」她困难地从干哑的喉咙里发出一丝声音,抬起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抬头望着身前垂着眼睥睨自己的白发女子。
还不待听完,女子扬起手臂一巴掌狠狠地将女娃的天真给打醒。她勾唇狞笑,笑中依稀可见一丝沉郁的苦楚,双眸倏地袭上红泪,泪水滚落她的双颊,意外地清透澄澈。
「冷吗?孩子,那里头的世界比现在冷上百倍、千倍,妳知道吗?如何?昨夜里我所说的话,妳心里都记下了吗?」
热辣的掌印在小女娃的脸颊上赤烧着,女子的一巴掌彷佛打掉了她小小心灵里最后一丝眷恋,没有伸手取抚痛处,她只是眨着空洞的眼眸,嗓调哽咽,喃喃地吐出话语,「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亲而视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很好。听着,这些日子我所教的事情,一刻也不准妳忘!」白发女子转过身,举步离去,临去之前,淡冷地撂下两句,「回屋子里去换套干净的衣衫,接下来要妳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巴掌印鲜红地烙在女娃的小脸上,火辣的疼痛与围绕周身的寒冷形成对比,一阵晕眩袭上眼前,冷热不定,她勉强要撑起瘦小的身子,想要跟上白发女子无情离去的脚步,却不料一个颠踬,她便失神晕了过去,倒落在枯黄的草地上,任凭金黄的杏叶盖覆她一身,泛着紫青色的小嘴犹自喃念有词,声音却细渺得几不可闻。
「娘,别走……回头看看雪儿……好冷,娘……雪儿,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