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第60/106页


  太后在秦姑姑的搀扶下缓缓跨入殿中,见以姜贯为首的太监在奉天殿跪了一地,便上前走了几步,先对地上跪着的姜贯道:“你也不必这般替哀家维护,都下去罢。”
  见太后娘娘赦了恩,便都缓缓退下了。
  皇帝这才走下阶来,开口道:“母后这是何意?”
  “你心疼着你的女儿,哀家亦要疼自己的儿子!你怎能将半数的暗卫都派了去给那丫头!如今你也要莫要寻别人的不是了,这事儿是哀家让姜贯按下的,你有什么要罚的,直冲着哀家来便是了。”
  太后亦是怒气冲冲的,见皇帝伸过手来,也不让他扶着,径直往太师椅上走去了。
  眼瞧着审孟珒的日子便要到了,届时若真是将温家逼急了,岂知他们没有反心?现下陈幸之心亦是难测,让她如何能不替这儿子想想。
  见太后动怒至此,皇帝反倒笑了起来,“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岂敢?”
  皇帝说着,眼往秦姑姑身上瞅了瞅,后者立时会意,笑着与太后奉了一盏茶,又变着法儿的说了好些好话。
  太后这才怒气稍减,又与皇帝嘱咐了几句话,才缓缓起驾出了奉天殿。
  太后前脚刚出奉天殿,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敛起了,他踅身坐回了龙椅上,不多时,姜贯便躬着身入殿来,仍旧跪在殿中央。
  皇帝瞧着他,半晌后才缓缓发话道:“行了,起来罢。”
  “老奴不敢……”姜贯将身子伏在地上,低低的回道。
  皇帝未理会他,只命人将这两日守在昭仁殿与平阳侯府的人亲召进宫里,问道:“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动?”
  来回的人皆说并无。
  皇帝又道:“他们可有派人出城去?”
  阶下的人仍是回了不曾。
  皇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瞥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姜贯,淡淡道:“不起来是还想去领板子?”
  姜贯跟在皇帝身侧多年,听出他语气减缓了许多,这才缓缓应道:“奴才不敢。”他徐徐站起身来,不禁用袖角轻拭额角渗出的冷汗,才转了身,便又听见皇帝道:“若是再有下回,太后仙逝时便着你前去陪葬,也全了你的忠心。”
  *
  文渊阁。
  已过亥时,一张书案前,沈谦之仍是在不停的批注着奏折,一旁的烛火都渐渐暗了下来,守着的太监提醒道:“沈大人,已过亥时了。”
  沈谦之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太监眼见自己总算可以下值了,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扬起,便见沈谦之又将笔戳向了砚台里,蘸了又蘸。
  好似那几下都蘸在了他心头一般,将他心底才燃起的火苗,几下便给描黑了。
  太监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沈大人,这宫门可就要下钥了,走罢。”
  须臾,司冶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对沈谦之说道。
  文渊阁内的大学士,除了首辅冯英德与次辅司冶以外,皆在外殿理政,司冶料理完了手上的政务,一出来,见沈谦之还未走,便上前搭话道。
  闻言,沈谦之顿了顿,抬首道:“司大人先请罢。”
  说罢,沈谦之又低下了头去,仍埋首批注着手下的折子。
  司冶抬眼往外殿瞟了一圈,见人都走了,便缓步向前,俯身向沈谦之悄声问道:“大人这几日似乎都政事繁忙,可是陛下又单独派了要事给沈大人?”
  连日的疲累,已让沈谦之失去了同他周旋的耐心,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瞧向司冶道:“怎么?这话也是冯英德让你问的?”
  听了这话,司治蓦然直起了身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欲辩驳几句,睨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到底是憋住什么话都没有说,抖了抖袖子,大步朝殿外走去了。
  沈谦之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眸底仍是一片冰凉,垂下眼帘继续批注着手下的折子。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沈谦之终于站起身来,将一旁高高摞起的折子推在太监跟前,道:“明日一早,便送去奉天殿。”
  那太监已不禁偷偷打起了哈欠,闻声,忙点头道:“是,大人。”
  沈谦之如往常一般,屏退了掌灯的宫女,自提了一盏小宫灯往宫门走去了。方至转角,一个黑影忽而走了出来。
  他下意识便抬手一掌劈了过去。
  “咳咳咳!”
  那一掌正劈在了司治月匈前,他猛地咳了起来,缓了好半晌,才笑道:“都说这沈大人年幼时也是练武的好苗子,若不是入了仕,如今定然已是一代战神了,司某今日倒是领教了一回。”
  “……司大人在此处是作什么?”沈谦之抬眸往两侧瞥了两眼,并不见有什么别的人在。
  “这不是忘了带宫灯出来,这会子已寻不见出宫的路了。”司治讪讪得笑着回道。
  沈谦之冷哼了一声:“那么司大人竟是摸着黑走了两道宫门,三条夹道?”
  问罢,沈谦之不等他答话,便自往前走去了。
  “沈大人到底是聪慧之人,一眼便将司某给瞧透了。实不相瞒,在下是见沈大人对在下有些误解,想着臣子间应同心合力,方能替圣上办好差事,若是因旁人生了什么嫌隙,到底是不好的,便在此等候着沈大人,想将这误解都说开了。”司治快步跟上了沈谦之,说道。
  沈谦之只提着宫灯一径走着,并不理会他。
  直到宫外沈谦之的轿子前,司治仍是滔滔不绝的说着,正是涕泪俱下。诉说这些年来,他跟在冯英德身边做事,是何其身不由己,又是忍受了怎样的屈辱。今日实在难堪忍受,是以要同沈谦之诉一诉衷肠。
  许久,司治才停了下来,同沈谦之作了一揖,朝自家的轿子前去了。
  沈谦之亦朝他回了一礼。
  一旁的卫辞早已瞧的目瞪口呆,不由向沈谦之问道:“大人,原来这当大官儿的,也是这等不容易啊。”
  沈谦之抬眼向卫辞瞧了一眼,后者立时噤了声,只朝身后的轿子上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谦之上了轿子,暗自思忖着今日司治与他说的话,这些话里大多三分真七分假,左不过是他得了什么风声,这会子想要来讨好他罢了。
  原以为司治是想在他与冯英德之间讨个两头好,但司治今日的最后一句,却是提醒他当心着点冯英德,又让他不由多了几分思虑。
  甫一至栖云院,沈谦之又径直朝书房走去。
  他已连日如此,卫辞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大人,今日真该歇歇了。”
  沈谦之果真停下了脚步,却是问道:“玉华山庄的人都审过了么?”
  “……大人。”卫辞不死心,仍想劝他一劝。
  “还未审过?”沈谦之顿了一瞬,便再次朝院外走去,“备马,去京兆府狱。”
  “审过了,都审过了。口供都在大人书房里了。”卫辞说这话时,多少有些不情不愿。连日来都见主子白日在内阁中忙到宫门下钥,晚间又在书房熬至夜半。纵是铁打的身子,他也只怕沈谦之会熬不住了。
  “大人——”
  “行。”
  卫辞还要说些什么,便见沈谦之又径直往书房去了。
  他不由得将手中的剑重重的往地下戳了下去,紧皱着眉头,却只能空叹一声。
  良久,他抬眼向孟妱从前住的暖香阁望了一眼,又回眸朝灯火通明的书房瞧了一眼。
  卫辞知道,主子这么熬着,同那个不在了的人有关。
  *
  这厢,那蓝衣男子绕过小厮大步走上前来,他瞧着眼前提着长剑气势凶狠的姑娘,再瞧瞧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主仆二人,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知此时,遇到难事的人,是眼前这位姑娘。
  还是……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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