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难嫁》第2/81页


  音容递了条帕子轻轻擦去陆琼九额角的汗渍,“五更天了。您可是又梦魇了?奴看着好些天了,您怎么也睡不踏实,咱找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了,找太医也没什么用,左右不过开些大补的浓汤,治标不治本,还苦死个人。”陆琼九接过了话茬,颇有些着急。
  音容低低地笑了,将帕子又放回到热水里净了净,打趣道:“您啊,打小就是个怕苦的,稍微有个苦味都受不了,也不知得长到多大才可以不用哄着喝药。”
  陆琼九撇了撇嘴,就算长到二十二,她也喝不了一口苦药。
  陆琼九适应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视野刚亮,就被正对她床榻的五座漆雕镶银海棠屏风吸引。
  她撑起身子,接过音容拿来的绸粉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便开始上下打量这屏风。
  音容见她打量屏风,面上露了喜色,道:“这屏风郡主不过也就随口说了句喜欢,咱皇上就找人送了过来,五公主一早相中的东西,还不是进了咱常乐宫。”
  音容说的眉飞色舞,眼里的骄傲不言而喻。
  陆琼九抚上屏风上的海棠花样,纹路凸起,在指腹摩擦下,质感丰盈。
  梦里,就是这朵硕大海棠花染上了她的鲜血。
  思及此,她手陡然一颤。眼底的惧怕又翻涌出些许,她有些失魂道:“今年是何年?”
  “元丰二十六年,您都问过好几次了,可是有什么要记的事?”
  陆琼九摇了摇头,元丰二十六年,再过十年,就是那场浩荡而悲怆的战事,蛮族入京,大秦宫变。她死在乌夷刀下,尸骨难寒,遭人□□。
  她偏了头,透过铜镜依稀可辨自己的模样。高鼻深目,瓜子小脸带着些许棱角,是冷艳的异域风情,但脸颊两侧因为婴儿肥蓄上的肉感,又为她添了八分的娇憨。
  她下意识扬唇咧嘴,果不其然,左脸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个酒窝,因她十五岁为婚事所累,瘦了许多,脸颊瘦削,便就消失。哪怕后来想开了再丰腴起来,这酒窝也难以恢复,就如同她的少女时代,一去不返。
  可如今,这张脸,透着的少女风姿光华,倒叫她恍惚。
  陆琼九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现在才是做梦,但种种迹象表明,她或许真被那疯疯癫癫老和尚说中了。
  陆琼九生于大秦管辖的外族部落丹契,她降生那日,正值两界部族开战,一个裹着破烂袈裟的和尚闯进丹契驻军地,指着女婴啼哭的营帐,大声嚷嚷。
  给水给钱给吃食都不肯走,非要看一看刚刚降生的小女婴。
  可汗因战事不稳,平日又极信佛理,便叫人抱了出去,不予亲近,只是让这和尚远远一观。
  可谁能想到这和尚又是哭又是笑:“星难回天,数难以终,寻轨往复,重来一遭,重来一遭啊。”
  他大喊大叫很是渗人,可汗派人问了大致意思,他酒肉不禁,又敲了侍从一壶好酒才缓缓故作玄虚道:“你听过人可以活两辈子吗?”
  侍从觉得荒谬,转身就要走,和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重活一遭,是好是坏,命运是否更改,谁又能知道呢?改之,翻天覆地,不改,亦要翻天覆地哈哈哈哈哈。”
  侍从急匆匆向可汗禀明了这件事,但因为这和尚实在疯癫得不靠谱,又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清净风范,话更加不着边际,偏的没谱,也就不了了之。后来也就当做个笑谈传到了陆琼九耳朵里。
  如今看来,那和尚说的便是这个意思了吧。
  重活一遭,翻天覆地。
  但她真心不认为这就可以翻天覆地,毕竟,她重活已有半月有余,却只能缩在屋子里,不敢踏出一步。
  陆琼九是真的害怕啊,她二十多岁的灵魂寄居在十四岁小姑娘身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虽然,寄居的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她越是害怕,就越是被前世的怨怒纠缠不放,夜夜如此,非得在梦中再经历一次死前的惧怕。
  陆琼九望了一眼外面雾蒙蒙的天,很是无力。难道这一次还要等着那场骇人天灾的到来
  她只苦恼了半刻,便摆了摆手:“唤人进来洗漱吧。”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天灾前她活的倒还算滋润。
  音容得了命令,也不再闲谈,往殿外走去,但刚走没几句,又撤回来。
  陆琼九对着镜子揉着自己好久不曾如此光泽细腻的面颊,音容再一开口说出的话,就让她刚好起来的情绪又起了层波澜。
  “太后身边的常嬷嬷也过来有几次了,太后娘娘请您身子差不多了,去仁寿宫走一趟。”
  陆琼九皱了皱眉,挑拣发簪的手顿了顿:“皇祖母”
  “皇祖母一向不待见我,我病了怎么还会让常嬷嬷特意上门,这件事,不对啊。”她拿了一支凤衔朱玉步摇,“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走一趟吧。”
  音容从她手里接过发钗,拢了拢她如丝如绸的墨发,有些忧虑道:“奴婢是怕太后知道了那件事要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陆琼九:你都……看光我的手臂了,还不娶我吗?你不娶我,我如何嫁的出去嘤嘤嘤
  汪儿携小女儿九妹见过各位云爹妈们,希望云爹妈们喜欢呀~


第2章 九妹
  皇太后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每日的晨昏定省能敷衍就敷衍过去,实在受不住了就直接免了。
  陆琼九站在廊子下,手指摸着袖口上的水纹流云,不动声色将自己往妃嫔群里塞了塞。
  她今日刻意穿一身碧色衣裳,不打眼也不夺目,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别被人注意到才好。
  但她忘了,敦乐郡主做的那些糟心事哪怕如今收敛了,也叫人“念念不忘”。
  “九妹儿”
  这不就,仇家追上门了。
  这过分夸张的儿化音,叫的她跟个乡野村姑似的。
  丹契人说话,儿化音偏重,京城那些矫揉造作的贵族听起来觉得粗俗而刺耳,十六长公主故意这么叫,成心让她下不来台。
  更何况,还暗讽了陆琼九母族口音。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怼一怼的。
  陆琼九挑了挑眉,转身的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她娇笑道:“姨母万安,九儿许久不曾见您,您身子骨可还硬朗”
  她五官灵动,虽深邃如浓描重抹的水墨画,但骨子里的伶俐让她硬生生娇俏的不得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更何况,她的异域风情染上五分京华贵女的秀雅,更是标致中的标致。
  秦邦媛哽了哽,又气又急。周边的妃嫔公主们沉不住气的窃窃笑成一片。
  秦邦媛是唯一还养在皇宫的长公主。先帝老来得女,宠爱非常,但奈何天公不美,十六长公主刚长到五岁,先帝就驾鹤西去。从公主变成长公主,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琼九,邦媛和你差不多年岁,你这样称呼,把小姑娘都叫老了。”
  一身正红盛服的女人在前后簇拥中走进仁寿宫,她额发上明晃晃的步摇发钗将她衬的贵气非常。
  “请皇后娘娘安。”
  她一出现,仁寿宫所有人都行了礼。陆琼九福了福身,用团扇拂了拂飘飞的柳絮,才慢吞吞的迎着皇后走了过去。
  陆琼九有些后悔,她该错开这个时辰来的。
  “娘娘,九儿叫长公主姨母,没算错辈分啊。”她眸子狡黠得发亮,眨巴眨巴的惹人怜爱,她顿了顿继续道:“难道九儿该唤一句邦媛吗?这样岂不是更不合规矩。左右九儿做什么姨母都不高兴,九儿便认了这错就是。”
  一席话说得有头有尾,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皇后笑道:“你啊,说什么都有理。一张小嘴比什么都甜。难怪陛下这么喜欢你。”
  这话,可是有点酸。
  陆琼九跟着笑了笑,没再回话,回什么呢,皇后对她的厌恶像陈年老酒一般在日积月累中发酵,等她反应过来,皇后已经恨不得抽了她的骨,扒了她的皮。
  明明是长辈,却偏偏看不惯小辈夺了丈夫的爱怜,甚至还把争宠手段用在陆琼九这个郡主身上,虽然事后东窗事发,雍容皇后变成冷宫弃妇,但陆琼九也多少受了些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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