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门虎女》第2/26页


  「那个——你爹在里头歇息!」
  赛华陀嚅声回答,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个儿有先见之明,挑了个离门最远的位置坐着,否则让十九这么惊天动地的一踹,他非得连人带门,一块儿被撞去贴墙不可。
  「我爹爹怎么了?」她大步跨到桌旁,双手紧握,明眸里盈满急切。
  时序入夏,近日的气候正适合酿酱,她正在城外的酱场里,指挥着酿酱师傅们下料酿酱,把炒碎的大麦倒进樽桶,却有人急急忙忙的赶来通报,说爹爹在青龙湖畔昏倒,她立刻跳上骏马,急如星火的赶回来。
  「呃,他病了!」赛华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双眼低垂,回避着她的视线。
  「病了?他出门前还拿着刀,嚷着要去跟老友比试,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唐十九难以置信的说道,不敢相信身子硬朗的爹爹,居然会说病就病。
  赛华陀打开药箱,整理名贵草药,还是不敢看她。「他、他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来医。」
  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花,珠帘剧烈晃动,唐十九已经掀帘闯了进去。
  「爹!」她冲到床边,粗暴的抓起锦被,唰的一声就扯开来,整件扔到床下去。
  铺着香软锦褥的床上,卧着一个清瞿俊朗的中年男人。他脸色灰白,双眼紧闭,一手还摀着胸口,嘴里不时发出呻吟,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你今早出门,要去跟那些叔叔伯伯们见面时,不是好好的吗?」瞧见爹爹神情痛苦,她把木棹一扔,急忙在床边坐下,心里不但焦急,也纳闷得紧。
  今儿个晴空万里,爹爹早上找了三五好友,相约在青龙湖畔斗酒比武,说什么绝对要大醉而归,才隔了几个时辰,却传来他病倒的消息。该不是酒喝多了,所以喝出问题了吧?
  「别再提那些老家伙,我要跟他们绝交!」唐威猛地睁开眼睛,一想起那群老友们,就恨得牙痒痒的。
  「为什么?」
  提到这件事情,他就觉得一阵心痛。「那些老家伙,今儿个居然全都抱着孙女来跟我炫耀!」
  唐十九翻翻白眼。
  「那又如何?你有孙子啊!还多到你连名字都记不得。」
  她的十八个哥哥,只要有娶娇妻的,就尽职的增产报国,像是在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生了一大堆,努力给爹爹添孙子。
  「但是,我没有孙女啊!」唐威委屈的大叫,双手捧着心口,眼睛里居然还闪烁着泪光。
  又来了!
  「搞半天,你根本是装病啊」她撑着额头呻吟,只要爹爹一提到这个话题,就觉得头大。
  唐门是酱料世家,创业至今已有五代,所酿的酱料远近驰名,就连皇宫内院所需的酱料,也全由唐家负责供应。
  只是,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唐家不但生意兴旺,就连男丁也兴旺,不但兴旺,还兴旺过了头,三代共有几十个儿孙,都全是男儿身,生不出一个姑娘家。
  唐威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总算盼出了个女儿。想当初十九出生时,他欣喜若狂,还跳上唐家的屋顶,仰天狂笑了整整两个时辰。
  只是,宠了女儿二十几年,他又开始心痒难耐,渴望含饴弄孙。而且,他想抱的不是孙子,而是宝贝女儿生的外孙女。
  「十九,我只能指望你了。」唐威握住宝贝女儿的手,一副可怜兮兮、求「外孙女」若渴的模样。
  她捏紧拳头,眯着晶亮的眸子,这会儿不只是觉得头大,甚至还开始觉得头疼欲裂了。看来,跟爹爹相比,她才是那个需要大夫的人。
  「你就为了这件事情,特地把我找回来?」她咬牙切齿,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艳丽的脸儿罩上一层寒霜。
  「这件事情很重要啊!」唐威振振有词的回答。「你那个铁板神算孟叔叔说了,唐家的儿女里头,就只有你命里有女儿,所以……」话还没说完,他的双手已经空了。
  唐十九已经忍无可忍,懒得继续这恼人的话题,当场拋下泪眼汪汪的爹,快步离开床铺,抓起扔在一旁的木棹,转身就往外头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唐威撑起身子,急忙大叫。
  「我很忙!」她头也不回的回答,脚步更快,笔直的往外头冲,急着要离开这间屋子,逃避爹爹的殷殷期盼。
  「十九,回来啊!」
  「少啰唆!」
  「十九……」
  「烦死了,我没空啦!」
  唐威的声声呼唤,阴魂不散的从屋里追了出来,她一路跑得飞快,迅速穿过回廊、绕过偌大的庭园,直奔回门前,一把抓住缰绳,翻身就跃上黑马。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总管,见她来去匆匆,连忙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呃,那个,小姐,您、您是准备再回酱场去吗?」酱场里工作繁复,每桩每件都缺不了唐威的掌上明珠,上百名酿酱好手,全需要她监督指挥。
  「我要去收帐!」让爹爹这么一闹,她心情大坏,不想再回酱场,只想发泄怒气,想找个倒霉的家伙来「纾解」一番。「说,哪个地方欠咱们的债最多?」她杏眼闪亮,杀气腾腾的喝问。
  总管冷汗直流,脑子里闪过帐簿上的纪录,火速说出答案。
  「龙、龙门客栈。」
  「好,」唐十九一挥木棹,策马转了个方向。「我就去龙门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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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客栈就位在玄武大街旁,平日里宾客满门,今天却一反常态,门前冷落车马稀,客栈内更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客人上门。
  只是,门里门外冷清,屋顶上却有好戏上演。一个肤白如玉、眼若晨星的美人儿,正半卧在那儿,悠哉的饮酒作乐。
  「嗯,好酒、好酒,不愧是贵江春!」她醉态可掬,酒气蒸红粉脸,热得她全身酥软,凝玉似的指,开始解起衣衫上的扣子。
  那春光弥漫的美景,要是让哪个男人瞧见,包管连眼珠子都会跌出来,恨不得能变成为屋顶上的一块瓦,好跟她多「亲近」些。
  可惜,如此美景,可没哪个男人有福分、有胆量能够欣赏。
  屋檐下头,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把守,冷瞪着远近的行人。他防守极严,隔壁几扇欲开的窗户,才刚推开一条缝儿,就被一记凌空射来的飞刀牢牢钉死,吓得人人缩颈闭眼,根本不敢往屋顶多瞧一眼。
  在这冷戾的目光下,突闻马蹄急响!
  一匹黑马驰近,横越玄武大街,骑到客栈门前。来人拉缰勒停,马儿人立而起、长嘶急鸣,停在那黑衣男人的面前。
  男人一步未闪,冷冷的看着对方。
  马上的女子挑眉,一双明媚却英气十足的眼,看着杵在门前的「门神」,非但没有吓退,反倒还下巴微扬,傲然的开口。
  「你家主子呢?」唐十九高踞马上,虽然模样艳丽绝伦,却穿着得像个男子,就连言行举止也粗鲁得很,让人不敢恭维。
  黑衣男人面若铁石,吭都不吭一声,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
  她双眼圆瞠,正准备开口骂人,一件冷冽清凉、用金丝绣着朵朵菊花的罩衫,却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她接住那件罩衫,抬头往屋顶看去,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对裸露在日光下,粉嫩白晰的肩头。
  声如霹雳的喝问,如旱天雷般响起。
  「你在做什么」
  喝得半醉的龙无双,疑惑的探出脑袋,发现那声喝问是来自十九,立刻笑开了脸。
  「唉啊,唐姑娘,原来是你啊!」她笑咪咪的打招呼,玉足挂在招牌上,满不在乎的晃啊晃。「我在喝酒啊,你也上来喝一杯吧!」
  唐十九对美酒没兴趣,对她的半裸却很有意见,不客气的指着屋顶大骂。「喂,你这女人,还要不要脸啊?居然连衣服都脱了!」
  周遭的行人同声抽气,却没人敢抬起头来,就怕要是多看一眼,黑衣人的飞刀,就要招呼到自个儿眼珠子上。
  「别担心,没人看见的。」龙无双像是只慵懒的猫儿,趴在屋檐上,望着门前的贵客娇笑。
  「没人看见,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脱到只剩下一件肚兜啊!」十九双手插腰,瞪着屋顶上半裸的美人,那双漆黑的眼儿,在恼怒时显得更加晶亮。「我有事找你,快点给我下来!」
  「唔,再等一会儿嘛,我酒还没喝完……」龙无双醉喃着,又斟了一杯酒,徐徐啜饮入喉,双眼因酒意而迷离。
  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叫,又在门前响起,震得人人心头一惊。
  「开什么玩笑?你居然要我等」要是真等到龙无双喝完那壶酒,只怕连太阳都要下山了!
  山不转路转,既然「债务人」不肯下来,她这个「债权人」只能上去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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