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11/21页


李义轩虽知宅院终究不过这般大小,总能找到阮千柔的去处,但仍忍不住焦急担忧,恨不得插翅而飞。暗想:“柔妹逢此大难,如今对我深情相许,我又怎能负她!”一边暗自责骂自己,一边慧目急转,过了几排房屋,终于见一白衣女子独守在庭院的一颗桃树下。李义轩心中一喜,忙道:“柔妹,可找到你啦!”那女子转头回眸,正是阮千柔,却听她嗔道:“谁是你的柔妹!”李义轩听此言颇有喝醋之意,当下微微一笑道:“我眼前这位出水芙蓉般的仙子,敢问你是否姓软,名千柔?”再瞧阮千柔脸色仍是不阴不晴,李义轩走到切近,笑道:“我前去找你,却不知你在哪个厢房,竟误闯入了胡师姐的屋子,被她缠住,走不开身,心中却一直想着你。”阮千柔听罢,低头一笑,却又故意板起脸,道:“人家早就点着蜡烛等你,你却这般没长眼睛。”李义轩解释道:“我看胡师姐的房子也点起了灯,以为那身影便是你,这才闹出了误会。”阮千柔抬头道:“她的影子和我很像么?”李义轩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不禁柔情大动,伸手将她搂住道:“你的影子比她美上百倍,千倍!”阮千柔依偎在情郎怀中,心中登时充满了柔情蜜意,过了一阵,才缓道:“我听你那师姐言语之中对你颇有情意。”李义轩笑道:“怎么一股酸味,难道你喝醋了么?”阮千柔娇羞嗔道:“谁要吃你这些闲醋。”李义轩暗道:“此事还需跟柔妹说清楚。”当下挽着她的手,与她坐在庭院之中,将自己如何进入华拳门,如何与胡梅儿相识,自己曾经对她有过爱慕之情,但今非昨昔,均细说给阮千柔听。阮千柔从未想到李义轩竟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坎坷,又见他对自己坦诚相告,之前的种种臆想,登时化为乌有,反而越加怜爱他起来。李义轩叹道:“柔妹,你我都是无父无母之人,现如今我的心中只有你,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阮千柔早已他对没了间隙,当下点头道:“轩哥,我的心里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两人彼此凝望许久,李义轩情不自禁,往她樱唇上一吻,阮千柔顿感心跳不止,气息停滞起来。

正所谓:
英雄原是风流种,
多情亦是至情人。


(十四)群僧挥棒荡魔狂 [本章字数:15344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8: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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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醉仙教数十人等,前往寒山寺行去。李义轩一想到义父闫大海,更是心急火燎,胯下坐骑渐行渐快,与广明量、端木踪三人策马而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将后面的人马甩开了十几里的路程。端木踪道:“教主,咱们稍做休息,也让坐骑歇上一歇。”李义轩点头下马,与端木踪、广明量解下水囊,用些清水。
正自歇息之时,旁边的岔路行来一人,此人已至中年,虽然尖脸小目,但神色端正无邪,比普通的江湖中人又多了三分逍遥,背上负着一对精钢双刺,其余之处也无甚稀奇。这类武林同道,大有人在,广明量、端木踪只当做是过眼云烟,未加留意。李义轩一瞥之下,不禁嘶了一声,脸上突然变色,神情也激动起来。广、端二人心中大奇,问其缘由,李义轩摇了摇头,默不作语,当下上马提缰,追上了那人的坐骑。
只见李义轩抱拳拱手,笑道:“敢问兄台,寒山寺怎么走?”那人突见一俊俏少年上前问路,也拱手道:“小兄弟要去寒山寺么?正巧在下也是前往此地,我猜此刻余途离寺院已不到百里,转眼便至了。”李义轩道:“那劳烦兄台指引,可方便我等跟随么?”那人笑道:“自然,均是江湖同道,哪里来的这般客气。”说罢,只见李义轩与那人在前,端木踪、广明量两人在后。说来也怪,李义轩反而比起先前慢了许多,好似有意放缓脚步。只听李义轩道:“敢问兄台大名?”那人道:“在下沧州吉庆镖局郝思颜。”李义轩听罢,眼圈一红,当下再也忍不住,颤道:“郝叔叔,你仔细瞧瞧我是谁?”说到此时,端、广二人才知教主又遇上了故人。
原来郝思颜收了几趟镖金之后,便一路向苏州赶来相助闫大海。如今时隔多年,怎能想到面前这位少年便是当年奄奄将死的孩童?更何况李义轩容貌也大有变化,故此刻忽然相认,脑中竟是一片空白,怔怔的答不上话来。李义轩道:“叔叔可曾记得七年前吉庆镖局赴往山东德州,途中遇见山寨劫匪,一名书生惨遭不幸,留下了一个孤儿无依无靠么?”说罢,眼泪便淌了出来。郝思颜听罢,心中猛然一惊,暗想此事乃是吉庆镖局一大恨事,又岂能忘得了?此刻竟从一位少年口中说出,不禁又仔细端详李义轩一番,越看越觉得像当年闫大海所收的义子,当下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轩儿么?”李义轩擦泪道:“郝叔叔,轩儿想死你啦,你这两把双刺当年还曾给我玩过哩!”说罢,跳下马来,跪拜道:“李义轩拜见叔父。”郝思颜只觉喜从天降,忙下马抱起道:“孩子,可算是找到你啦,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李义轩道:“一言难尽,义父可还好么?”郝思颜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和闫大哥去华拳门寻你不见,那胡老头说你偷了他的什么秘籍,便把你赶出了山,闫大哥登时火冒三丈,与那胡老头吵闹了几番,我等均不信你做了那盗窃之事,就算是做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又懂得什么?好好**就是了,可气他胡万里竟然将你赶走,江湖险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又该怎么办?为了这事,咱们吉庆镖局和华拳门便结了仇,到如今仍没来往。”李义轩一边听,一边泪如雨下,问道:“孩儿不孝,未能及早去找义父。”郝思颜道:“为了寻你,我们镖局上下算是费尽了心力,不说三山五岳寻了个遍,倒是将整个齐鲁翻了个天,闫大哥接连三年找你不到,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了,只是一想到此事,始终有些郁郁寡欢。”
李义轩听罢,又是感动,又是惨愧,回头一瞧,只见群雄均已赶了上来,忙擦了擦泪,不料还是被众人瞧见,阮千柔突见李义轩伤心落泪,心中咯噔一下,后来询问端木踪缘由,这才稍稍安心。李义轩暗想:“我随师父学艺,将义父忘到一边,没想到义父这些年竟如此苦心寻我,此等深情,我又如何能够报答!”众人见教主手握马僵,怔怔出神,均停步相候。端木踪道:“教主,咱们是稍作休息还是继续赶路?”李义轩一听,这才回过神来,道:“上路吧,我恨不得立刻见到义父。”说罢,翻身上马,将郝思颜与众人引荐,广明量道:“郝兄不知,我和余兄受教主之命,去沧州寻闫前辈不得,竟和侯兄弟误交了手,哈哈,真可谓不打不相识咧,今日我等数十位随教主到此,也是特地为寻闫前辈而来。”郝思颜听到创立醉仙教的教主便是李义轩,先是不信,后来经众人道来,这才喜道:“我只听闻山东出了一个奇才少年,闯白莲,并武鲁,没想到竟是轩儿你!”李义轩笑道:“一会儿到了寒山寺,郝叔叔先不要与义父道来,看他还能不能认得我,很好给他个惊喜。”郝思颜捋须笑道:“妙极,妙极。”
群雄又行了百里,寒山寺果然已近在眼前。只见寺外二十多名棍僧守卫,见众人前来,忙上前询问,郝思颜道:“我等乃吉庆镖局之人,随镖头闫大海一同前来,共同商议剿灭流寇之事,劳烦大师通禀。”棍僧头领听了来由,当下派人回寺核实。李义轩暗道:“寺中部署密集,防范森严,看来确实要有一番大战。”不过多时,棍僧回禀无异,守卫棍僧这才让众人进院。来到院中,只见寺庙肃立,多有石刻碑廊树立其中,李义轩回忆,曾有唐代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诗云:“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说的便是寒山寺之境了。只是诗中所描写的是秋季,而如今却是夏暑,景色则另有不同。李义轩一想到如今竟能亲身来到此处,不禁心情舒畅。
众人见寺中知客僧人前来取马,当下翻身下马,步行往里行去。只见院中棍僧众多,足有上百人众,直至到了大雄宝殿门前,郝思颜道:“轩儿,咱们进去吧。”李义轩点了点头,当下与郝思颜来到殿中。抬头只瞧两侧供奉着十六尊罗汉塑像,里面见一群僧俗三五围拢,有的议事,有的闲聊。忽听郝思颜喜道:“大哥,我来了。”说罢,见一位络腮长胡,相貌威武之人迎了上来,笑道:“兄弟一路辛苦。”李义轩心中怦怦直跳,这人不正是朝思暮想的义父么?再瞧他身边还站着佛珠和尚洪能、潮音庵住持静逸师太,只听闫大海道:“兄弟,我来给你引荐,这位是保圣寺的不知大师、重元寺的珈蓝大师、归元寺的灵禅大师、灵岩寺的妙真大师……”李义轩听闫大所述之人,均是海苏杭两地的名宿神僧,定眼观瞧,果然各个神姿不凡,只是最后一位灵岩寺的妙真和尚,却是对闫大海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随后郝思颜又见过了洪能、静逸二人,这才招呼李义轩上前。李义轩忙走到切近,来到闫大海身前,此刻一与义父相见,早将之前预想的那些玩笑之语忘了,当下直愣愣的看着闫大海张不开嘴,闫大海不明其理,向郝思颜望去,示意加以引荐。洪能、静逸明其缘由,当下只是微笑不语。
忽见李义轩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如此一来,大雄宝殿顿时安静下来,闫大海更是不知所措,连忙扶起道:“少侠何故如此大礼?”郝思颜笑道:“大哥,你可瞧仔细了,这少年是谁?”闫大海定眼观瞧,只觉这眼神熟悉不过,却又记忆不起,李义轩流泪道:“义父,我是……”还问开口,闫大海眼睛便已湿润,颤道:“孩儿,真的是你么。”李义轩点了点头,当下抱着义父相拥而泣,群僧众人经洪能和尚点破,这才知是父子相聚。郝思颜道:“大哥有所不知,现在轩儿可是出息得很啊。”洪能和尚道:“大哥可知轩儿便是威震齐鲁,独闯白莲总坛,自创教门的醉仙教教主么?”闫大海此时见李义轩尚在人世,已是欢喜万分,对于其他,倒不放在心上,当下含泪笑道:“好好好,老天有眼,今日可算让我找到你啦。”李义轩身份已明,群僧听其威名,均上前行礼,随即又恭贺闫大海寻得义子。
闫大海一不是空门中人,只是受洪能和尚相邀,前来相助的旁客,再者江湖名气不比众神僧来的响亮,故身在其中,他人并未看重。可此时前来相认的义子,却是堪比武当少林的一教之主,如此大的来头,登时将闫大海的身份抬高了许多。虽说出家人多为清净平和之心,但也多有趋炎附势、瞧势待人之徒,众僧本来围拢着灵岩寺的妙真和尚谈经论道,此时却转而均向闫大海攀谈起来。闫大海心胸广阔,明知众人是冲着李义轩的缘故才来奉承自己,却不点破,当下与众人谈笑风生,僧众见他大有儒雅之风,随即便由衷的欲与之相交。
李义轩与洪能、静逸两位询问,得知众人聚集在此,乃是等候此寺方丈慧通和尚,共同商议剿寇之事。众人无事,少不得闲聊起来。李义轩忽见静逸身后站有两个女子和一名女童,那女童便是与随静逸师太的怜儿。怜儿一见李义轩,当下乐开了花,忙跑过来拉住李义轩的手,甚为亲热。李义轩抱起怜儿,向那两个女子瞧去,只见一个是少女模样,脸庞清秀,相貌端正。另一个似少妇的年纪,与那少女相貌颇为相似。只听那少妇笑道:“堂堂七尺男儿却跟个娃娃似的哭哭啼啼,也不害臊。”李义轩脸上一红,洪能和尚走过来,笑道:“轩儿,这两位侄女便是你义父的千金,这是你义姐青茹、义妹青梦。”两女一经洪能道破,也不再玩笑,当下向李义轩施礼。李义轩一听两女是义父之女,顿感亲切,当下心中一松,似耍起赖来,笑道:“姐姐一见面便取笑我,义父不得不认,这义姐不认也罢。”闫青茹听罢,笑道:“适才刚哭着认完亲,这会儿就又嬉皮笑脸起来,不知爹爹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没正行的义子。”李义轩哈哈一笑,只见常怀安已率领众人入了大雄宝殿,阮千柔与洪能相遇,连忙上前拜见,自又是一番亲热。闫青茹如今已然嫁人生子,又比李义轩年长许多,此刻与义弟相见,不禁与之玩笑,口出戏谑之语。而闫青梦却比李义轩还小上几岁,少女含蓄,便是另一副矜持内敛之态。闫青梦见阮千柔进来之时,心知这美貌少女是与李义轩一路之人,不禁暗自猜想:“这少女是何许人也?难道是义兄的意中人么?”正自此时,阮千柔也已瞧见闫青梦,四目相对,各怀心事。就在此时,闫大海走来笑道:“没料到不用我引荐,轩儿便已与你义姐、义妹相认了。”李义轩挽住闫大海的手,来到醉仙教众人面前,群豪虽均是一方豪杰,但因闫大海是教主的义父,当下均不敢托大,对其十分恭敬。闫大海久闻众人的名头,也是谦逊非常,心中想到义子如今的成就,即欣慰又自豪,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众人正是一团和气,交谈甚爽之时,突听殿堂犄角处,那妙真和尚冷笑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久闻山东醉仙教教主神功了得,智勇双全,没料到竟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娃。”李义轩回目一瞧,这妙真和尚手持一柄粗长的精钢禅杖,一脸的傲气逼人,一副生事的模样。闫大海心中暗道:“群僧与我相谈,却将妙真大师晒在一边,这才让他失了脸面。”念及此处,忙上前笑道:“妙真大师这禅杖如此精美,不知是何高人所铸。”妙真和尚见众人经闫大海一问,目光又转向自己,心中一喜道:“这禅杖乃是邀集地方十多名工匠精心铸造一年而成,此杖通身精钢,坚硬无比,上面精雕十六罗汉像,且禅杖重达一百零八斤,哈哈,向你义子这等面无四两肉的娃娃,莫说挥棒杀敌,恐怕连拿都拿不起来。”此言一出,不但醉仙教群雄皆怒,就连其他寺院神僧也是连连摇头。洪能和尚本就看不惯妙真和尚,但话风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也不便出言回讥。
原来这妙真虽为灵岩寺中顶尖的武僧,但心胸狭隘,丝毫没有出家人容忍大度的修为。先前闫大海向郝思颜引荐各僧之时,将妙真放到最后一位,就已引起了他的不满,后来李义轩与义父相认,众僧出于李义轩的威名,转而与闫大海攀聊,却将妙真和尚晾在一边,抢了他的风头,更是让他心中恼怒,故这才打定主意,要羞辱闫大海父子一番。闫大海才与义子相见,疼爱还来不及,岂容他人如此轻蔑侮辱?当下脸色一沉,道:“妙真大师,你这禅杖纵然是佛家神兵,但也不能小瞧了他人,莫说我义子这等年轻力壮的少年,便是老夫也可耍上一耍。”说罢,便要伸手去接那根禅杖。李义轩心中知义父是怕自己受人相激之后,去舞动这柄禅杖,万一气力不足,有何闪失,反而丢了自己的脸面。但一想义父年事已高,就算勉强挥起那百斤禅杖,也定会耗损许多气力,只是转瞬之间,闫大海还未摸到禅杖,李义轩便挡在前面,笑道:“义父,你自然宝刀未老,这点小事却也难不倒孩儿。”随即向群雄扫了一眼,众人只觉不怒自威,只见李义轩随手将那一久久八斤的精钢禅杖一提,禅杖直耸窜上空中,待落下时,见他单手两指伸出,竟生生的夹住了那柄禅杖。众人见状,无不大惊,醉仙教众人更是一阵喝彩。
众僧俗均知,若是常人,莫说是两只手指,便是用尽全身气力挥起此杖,也要格外小心,若稍有差池,便会反伤了自己。李义轩稍微显露神功,便将当场众人威慑住了。只见李义轩向醉仙教群雄道:“常大哥,这位妙真大师说这棍子坚硬无比,你往石兄身上试试如何?”常怀安心中明了,当下尽全力接过禅杖,往石铮肩上奋力一击,只瞧石铮浑然不知,还笑道:“怎么似软棉花一般?这是什么狗屁禅杖?”众人一笑,均知所言不实,石铮乃是横练铁布衫的高手,此刻生生挨了一棍子,只为了奚落妙真和尚。只瞧妙真和尚脸色忽红忽青,又是气愤,又是惊惧,当下弄得十分尴尬。又听李义轩道:“姚大哥,妙真大师说这根禅杖沉重无比,你能不能将这禅杖掷到殿内东边的那跟柱子上?”众人瞧李义轩所指之处的柱子,乃是位于最东边的一根,至少也有六七丈远。余童元在旁悄声道:“教主让你将那根棍子狠狠地扔出去,最好插进柱子里才好哩。”姚奇峰奉教主之命,又经余童元点明,怎能不尽全力?当下牛劲顿生,准备在众人面前卖弄一番。要说单凭力气,姚奇峰本就属教中第一,无人能及,此刻见他单手提起禅杖,大吼一声,那禅杖嗖的一声,被掷了出去,竟插进对面石柱之中,内入寸之深,那禅杖余力不减,兀自颤抖不已。李义轩心中大喜,当下笑道:“妙真大师,我面无四两肥肉,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请您自己拔出来吧。”洪能和尚一听此言,先笑了出来,随后阮千柔、闫青梦、闫青茹、怜儿这些女子孩童也不禁笑作了一团,其尖细之声更比男子来得明显。
妙真和尚此刻自觉毫无颜面,当下灰头土脸道:“李教主好功夫,贫僧领教了。”说罢,便走到石柱旁,去拔自己的兵刃。不料拔来拔去却不见禅杖有丝毫松动,当下红着脸道:“这禅杖镶在里面,贫僧拔不出来,还请哪位英雄相助一把?”李义轩笑道:“好说好说。”当下挥出银龙宝剑,精光闪烁,刷刷几剑,顿时将禅杖砍为数节,应声落地。众人一瞧宝剑如此锋利,全殿顷刻间喧哗起来。妙真和尚又惊又怒,问道:“李教主这是为何?”李义轩道:“大师见谅,我不是要有意毁坏宝物,只是禅杖既然无法拔出,还不如将剩下的禅杖取回,我再请教中的铁匠为您从新接上,您看如何?”妙真和尚明知以李义轩等人的神力,轻而易举便能将禅杖拔出,此番显然是故意为难自己,但如今禅杖已然毁坏,还能如何?再者照此时的形势,醉仙教这数十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自己无论如何是敌不过的,当下虽恨得牙痒痒,但仍强忍怒气道:“那就劳烦李教主了。”武伯当将那几节断杖收好,笑道:“我们将宝物铸好,便差人送去灵岩寺。”话中与李义轩一样,将“宝物”二字拉的很长,不住引得众人发笑。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殿外传来声音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众人随声音瞧去,见门外走来三位七旬上下的老僧,洪能和尚附耳道:“贤侄,从左至右分别是天台山国清寺的永昌禅师、寒山寺的慧通方丈、杭州灵隐寺的持恒禅师。”李义轩当下走上前去,躬身道:“晚辈李义轩谨遵大师教诲。”说罢,微运神功,将插入柱子之中的剩残断杖拔出,笑道:“经大师一语点悟,弟子的力气都大了起来。”转头将残杖交到武伯当手中,又道:“慧通方丈,我那属下不慎将贵寺殿中的石柱损出一个洞来,晚辈定当赔偿,并让其恢复如初。”慧通方丈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刚听知客僧人传报,说李教主在我殿中显露武功,老僧便和永昌、持恒二位圣僧连忙赶来观瞧,仍是晚来一步,未曾窥到奥妙,李教主武功卓越自不必说的,多半对那东瀛倭寇的武功也是熟知的很了?”李义轩听这慧通言语之中略带讽刺之意,当下说道:“不错,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为了与义父相见,二来便是相助主持及各位远道而来的僧友,一同剿灭倭寇,还我苏杭两地安定。”说罢,自己随手从属下人中取出一柄颇似倭刀的兵刃,当下道:“常堂主,请过来陪我喂上几招。”常怀安心领神会,苍松剑出鞘,只见他剑法沉稳老练,不输于殿中任何英豪。李义轩双手握住刀柄,竟学起了阿七的东瀛刀术,只听人群中有人惊道:“这正是倭寇的刀法!”李义轩以快制慢,短捷狠辣,正得倭刀术精髓,常怀安初时还有意避闪,不愿用尽全力与教主相拼,但到了后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李义轩一个回身反刺,刀尖正点到对方小腹,常怀安一愣,刚要反拨,又瞧刀尖又至自己面门,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常怀安长叹一声,笑道:“教主刀法神妙,属下十个也不是对手。”李义轩这才收剑罢斗。
顿时殿中掌声雷鸣,慧通方丈也是大开眼界,躬身行礼道:“老僧今日大开眼界,李教主对倭刀之术如此深通,又不远前来相助,实是可敬可佩。”天台山国清寺永昌禅师、杭州灵隐寺持恒禅师均道:“还望李教主不吝赐教,将倭刀之技讲与众人听,咱们再依法克之。”李义轩点头道:“常大哥剑法超越,在教中除我之外,只怕无第二个人能胜过他,但今日一遇到这狠辣的刀法,却也如此狼狈,可见倭刀之术自有它的奥妙道理。”说罢,当场将倭刀术的精妙之处演练了出来。只见李义轩一边比划、一边刨说解析。众人均暗自熟记,细心揣摩,震惊之余不禁暗自忧愁。慧通方丈初时听闻知客僧人通报,心觉李义轩年少轻狂,逞强斗胜,本来对他并无好感。但此刻见他侃侃道来,深觉自己太过迂腐狭隘,暗中自责道:“这等武功高超的少年俊杰自然是有些傲气,但若能相助本寺、拯救苏杭两地的百姓于水火,这又算得了什么?”见他演说完毕,便道:“李教主,这刀法如此狠辣精妙,不知有何办法破解?”洪能和尚也插话道:“贤侄,你平日用的是剑,而咱们行走江湖之人,又各自有不同的拿手兵刃,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刃套路各有不同。”永昌禅师道:“洪能大和尚说的不错,我寺此次带来的七名僧人均是习棍,其他兵刃他们可是一点都不会。”此言一出殿中僧侣均是点头称是。
闫大海走到李义轩切近,悄声道:“轩儿,佛门弟子从不妄杀生灵,故而寺庙僧侣多为练棍,若是让他们弃了棍棒,那便和赤手空拳无异了。”李义轩点了点头,当下道:“那也简单,还请持恒禅师接禅杖一用。”持恒双手上托,将禅杖交予李义轩手中,众人均知持恒禅师乃灵隐寺高僧,不但佛法精深,棍棒上的武艺也是杭州赫赫有名。只见那禅杖虽与妙真和尚的不同,却也是一件法宝,杖身通体镀了一层金漆,显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气。李义轩瞧了瞧余童元,笑道:“余大哥,你与萍姐撞到那伙东瀛武士,你施展的什么功夫,当下也冲我使出来吧!”说着又向武耀萍做了个鬼脸,武耀萍心知教主在取笑自己和余童元,登时脸上泛起红来。余童元随即领命,心中一动,当下取来一柄紫金铜环刀,手中竟施展出一套八卦刀法。李义轩赞道:“余大哥,没想到你不但双叉精妙,这刀法也如此高强呀!”余童元笑道:“教主莫要说笑,看刀!”说着,接连翻身劈刀,随后劈、扎、撩、砍,连绵不断,滔滔不绝,众人见状不禁喝彩。洪能和尚也不禁赞道:“好好好,左旋右转如飞凤,妙妙妙,千变万化似游龙。”
余童元刀法自然十分的精妙,却瞧李义轩单手挥杖,更似风生水起。一柄棍杖由一变二,由二变三,顷刻之间直叫人眼花缭乱。只见挑、劈、撩、扫、刺互相交替变化,余童元只觉防不胜防。僧众中有人喊道:“这是少林的齐眉棍法么?”武耀萍笑道:“只说对了一般,这棍法虽是由齐眉棍演变而来,却不是齐眉棍,而是‘丈二神棍’李良钦前辈的丈二棍法!”李义轩笑道:“萍姐竟能瞧出门道,真是不简单啊。”说着手中禅杖加急,如瀑布,似暴雨。忽听“咣当”的一声,紫金铜环刀应声落地,余童元坐下地上喘息不止,显然是败下阵来。余童元叹道:“当初在荒郊野岭遇见李前辈施展这‘丈二棍法’,便觉此乃天下第一棍法,没想到教主也练得如此纯熟。”武耀萍将他扶起,群雄又是一阵喝彩。持恒禅师道:“阿弥陀佛,没想到贫僧的禅杖到了李教主手中竟有如此威力,真是少年可畏啊。”李义轩道:“众位大师若是不弃,晚辈就将这棍法传授给众位如何?”众神僧听罢,均道妙极。慧通方丈朗声道:“今日各位寺院首脑均已在此,老衲便开门见山了,这南京中军都督府都督召见了贫僧和持恒、永昌两位神僧,并恳请众位僧友出山,剿灭倭寇。我苏杭向来太平无事,可这段时日来,却被上百名东瀛武士闹得鸡犬不宁,贫僧此次仗着这点薄面邀众位而来,便是要共同商议此事,凑巧李教主念在武林一脉,江湖一家的情分上,特地前来相助,咱们自明日起便和李教主学这‘丈二棍法’如何?”众人顿时异口同声,连连称是。
待众僧散去,寺院随即为醉仙教众人安排好了客房入住。因李义轩乃是贵宾,故慧通方丈将最为典雅宽阔的客房腾出,供其休息。李义轩心中依恋义父,便将闫大海拉来一同居住,父子俩多年未见,自有许多言语。只听屋内李义轩一阵哭、一阵笑,将这些年的经历讲给义父听,闫大海惊奇之余,又深感欣慰。忽然听门外有人训斥道:“两个丫头没事可做了么?竟在门外偷听人讲话。”随即听见两个女子咯咯大笑。闫大海笑道:“轩儿,咱爷俩儿的谈话全被你义姐、义妹听见了。”李义轩顿时脸上一红,道:“孩儿去开门。”说罢,起身拉门,只见眼前却站着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连同闫青梦、闫青茹站在门外,李义轩将其请到屋中,闫大海道:“轩儿,这是你义母孟氏。”李义轩一听是义母,忙磕头下跪,这妇人姓孟名婉芬,乃是闫大海的结发之妻,膝下只有两女,却不曾有子,此时平添多了个义子,心中自然高兴得很,当下扶起李义轩仔细观瞧,见这少年五官清秀俊俏,竟是个美男子,心中更为欢喜,不禁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不过多时,孟婉芬从怀中掏出一对玉镯,笑道:“轩儿,义母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只有这对儿玉镯材质成色均为上乘,本想着待青梦出嫁时用来备嫁妆的,今日先送给你吧。”李义轩当下连忙推辞,不敢收下。闫大海笑道:“你义母初次见你,送你的见面礼怎可拒绝?”李义轩听罢,这才勉强收下。
闫大海这一家人此刻总算凑齐,几人坐在床榻之上促膝而谈。闫大海又将李义轩的身世向孟婉芬细细道了一遍,孟氏听了之后,更是对李义轩又疼又爱,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如此算来,轩儿今年也有一十八岁了,不知可曾娶妻?”李义轩道:“孩儿尚未婚娶。”闫青梦一听此言,心中猛的一跳,不知为何,莫名的欢喜之中又有些紧张。孟婉芬喜道:“梦儿比你小上三岁,再过些日子也该找个人家出嫁喽!”说罢,却忽然止住,只是一会儿瞧着李义轩,一会儿望着闫青梦,饶是没有外人,李义轩、闫青梦脸上也是通红无比。只听过了片刻,闫青梦嗔怨了一声娘,这才又急又羞的跑了出去。闫大海笑道:“你怎地一见到轩儿就急着当起了媒婆,虽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也要问过轩儿的意思,也忒鲁莽了!”孟婉芬却不理会,只有闫青茹在旁咯咯笑个不停,李义轩欲将阮千柔与自己爱恋之事告知义父、义母听,但此时却羞于出口,暗想来日再向二老禀明。
次日之后,李义轩受慧通之请,在一月之内,率领数百名棍僧在寺内的习武场中练功,练习‘丈二棍法’。慧通方丈见李义轩不计辛苦,倾囊相授,心中不禁大为赞赏。李义轩棍法虽不及剑法那般登峰造极,但教授这些棍僧却是绰绰有余,之后的数日里虽偶有三五个倭寇来袭被擒之外,却一直未见大批贼人前来,群僧当下更是抓紧用功习武。
这一晚明月当空,寺中空净绝尘,李义轩信步而走,在寺中钟楼处驻足神游,见敲钟僧敲这寺中的大钟,总共为一百零八下,李义轩只觉钟钟悦耳,清风明月时阵阵涤心。寒山寺本就风景独秀清幽,相传当年寒山圣僧在此寺居住,故改名为“寒山寺”。李义轩再往前行去,见闫青梦正往自己对面行来,兄妹两人撞了个正着。李义轩柔情微动,闫青梦也颇有些不知所措。只见李义轩笑道:“见了兄长为何不叫?”闫青梦微微一笑,竟未多加言语,当下只是叫了声义兄,这下一来李义轩反倒没了主意,心道:“义妹总是这般不愠不火的,叫人难以捉摸。”当下心中一动,从怀中又取出了一颗精雕的泰山石来,放到她的手中,道:“这个送给妹子,当做见面礼吧。”闫青梦借着月光瞧去,便知此物不凡,口中道谢后,随即收入衣中,又不再言语。李义轩心道:“青梦妹子终是跟我不熟,不能畅所欲言。”忽然灵机一动,又从怀中掏出了“金鸣管筒”,笑道:“妹子给你瞧个好玩的物件。”说着一按机簧,管筒机关顿时启动,只见一支支烟火似穿云箭般直射云霄,绚烂夺目,灿烂非常。闫青梦不禁抬头望着夜空,李义轩却从她眼眸中观赏那夺目的烟花,心中只觉若将阮千柔比作白兰,那闫青梦便是内秀如菊,虽不比阮千柔出尘脱俗,但也吐气如兰,别有一番韵味。待烟花散去,闫青梦转过头时,李义轩便将眼神转开。闫青梦道:“你这怀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之物?这小小的管铜竟能射出如此美丽的烟火,定非凡品。”李义轩道:“不错,此物叫‘金鸣管筒’乃是南山散人打造而成,此物射出的烟火比普通的明亮数倍,也高了数倍。平日我若是遇见紧急之事,便按下这管筒,以作传讯只用,我的五个师侄定会前来寻我。”闫青梦道:“这么说来,此物是紧急时用来通风报信的要物了,怎么能随便按动发射呢?”李义轩笑道:“我那五个师侄此次并未同我前来,现如今仍在山东,隔着十万八千里咧。”闫青梦摇了摇头道:“虽是如此,但为了一时之快而破例终究不好,义兄可曾听过‘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么?”李义轩点了点头道:“自然知道。”闫青梦道:“那便是了,义兄身负大任,更该时时叮嘱自己不可玩物而丧志。”李义轩叹了口气,虽说明白这番道理,只是觉的自己讨了个没趣,不禁心情有些低落。两人并肩而行,过了一会儿,才听闫青梦道:“义兄,你放烟火给我看,我心里开心的很。”此言一出,李义轩心情顿时又从低谷升到了高峰,只见闫青梦冲自己嫣然一笑,不禁喜悦溢于言表。闫青梦早在第一日见到李义轩之时,便已被他吸引,饶是她性格十分矜持,少女心事深埋心中,不愿显露,此刻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
众棍僧整日习武练兵,已颇得克敌制胜之法,但醉仙教及洪能和尚等人却是满腹牢骚,只因寺中无酒无肉,肚子里毫无油水。苏州寒山寺附近有一温泉,慧通方丈言道此温泉可祛百病,强筋骨,便邀集群雄一同前去沐浴。众豪客受邀前来沐浴,只觉浑身上下,舒适无比。武伯当道:“这温泉似有打通血脉,舒缓筋骨之功效。”武耀江道:“僧众少染疾病,我料与常来此处洗浴颇有关系。”群雄洗浴完毕,更感肚腹饥饿。忽听姚奇峰喊道:“教主,众家兄弟快来瞧瞧。”石铮当先上岸观瞧,只见盘碟碗筷码放一排,盛器之中美味佳肴,鱼肉无数。众人先是吃惊,暗想在佛门净之处怎么会有这些荤食?李义轩转眼去寻慧通方丈,却已不见踪影,心中正自奇怪,却听常怀安哈哈笑道:“慧通方丈真乃知己,眼见众家兄弟不喜素斋,却又不能明着违反戒律,这才把大伙骗来泡这温泉,实是在此备了酒菜,以解众家兄弟口舌之欲。”武耀江笑道:“这老和尚真个知趣。”武伯当皱眉道:“江儿不得无礼!”闫大海、洪能、郝思颜、余童元、广明量等人哈哈一笑,也连赞妙极。李义轩心中暗道:“只可惜柔妹、青梦妹子等女子不能一同前来,这等美味却也不便带进寺院,还好女子不比男子,嗜荤成性。”众人当下二话不说,便大块朵颐起来,待酒足饭饱之后,这才精神抖擞起来。
众人回望寒山寺途中,忽见慧通、永昌、持恒三位圣僧连同不知、珈蓝、灵禅等数名大师急忙赶来,再往后还跟有妙真和尚与数十名棍僧。端木踪说笑道:“难不成和尚们起了悔心,要与咱们争吃那些酒肉不成?”众人哈哈一笑,却听慧通方丈疾步赶来道:“李教主,众位英雄,前方西边街巷发现数十个东瀛武士,我等正要追赶。”李义轩忙道:“来得正好,咱们这就一同杀敌!”群雄听罢,均摩拳擦掌起来。
众人当下直向西边奔去,行了几里地,便见几名僧侣受了刀伤,卧在地上动弹不得。慧通方丈上前询问,才知那数十个东瀛武士洗劫了大量财物,现已逃走。幸亏僧侣已练就了克制倭刀的棍法,又加之棍僧陆续前来,众武士见状,这才逃窜,受伤僧侣才不致被屠。李义轩提气飞身,登上房檐?望,道:“这群武士好快的身法,竟能躲过层层追捕。”慧通方丈道:“东瀛狗贼行不改,定是往杭州方向洗劫去了,我等要赶在他们之前赶到杭州,才能将其一举歼灭。”余童元笑道:“倭寇贪婪成性,这一路上抢劫作案,不会快到哪里,咱们骑马行车,不必加急,必可赶到。”群雄听罢,均觉有理。当下众人回至寺中,通知众位高手,连夜前往杭州。醉仙教众人自不用多说,孟婉芬、闫青茹、闫青梦、阮千柔、武耀萍、怜儿等女眷另有车辆护送。洪能和尚、静逸师太跟随慧通方丈等人一行同车,其余百名棍僧骑马,头前带路。
路途之中,李义轩心中牵挂阮千柔身子,便上了车轿内,见轿中阮千柔、闫青梦、闫青茹三人坐在其中。只瞧阮千柔神情萎靡,当下毫无顾忌,忙在她后心帮其推拿。闫青茹一边笑,一边说些酸溜溜的言语,李义轩只是听而不闻,直到阮千柔脸色如初,恢复了精神,这才笑道:“茹姐休要玩笑,柔妹身受‘窈冥神掌’的阴毒内伤,丝毫大意不得。”闫青梦见此情景,心中略觉酸涩,虽未表于脸上,神情之间却不自然起来。李义轩心道:“众多女眷同坐一车,却怎将这两位妹子放在了一起?既然闫家二女均在这里,倒不如趁此将柔妹之事说个明白。”心中拿定了主意,当下便将阮千柔的身世向青茹、青梦道来,言语之中毫不隐瞒,最后又明道:“柔妹与我可算是同命相连,从今往后,我是定要与她不弃不离的了。”闫青梦初时见状,不禁有些难受,但听李义轩将她的来历遭遇娓娓道来之后,大感其不幸,心也软了下来。又见李义轩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实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若是他见异思迁,弃阮千柔于不顾,反倒是薄情寡义了。想到此处,先前的些许醋意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途中三女一男相互攀聊,闫青茹早已婚嫁,倒是阮千柔和闫青梦两位少女言谈话语甚为投缘,颇有相见恨晚之意。青梦内秀又不失灵慧,千柔清幽却兼得温婉。阮千柔比闫青梦大上一岁,两女便相互以姐妹相称。李义轩见她俩交好,心中颇为欣喜。只听阮千柔道:“青茹姐姐、青梦妹子,听闻杭州西湖美景甲于天下,想必一定是美不胜收了。”闫青茹道:“我也未曾去过,这次随父来苏州还是头一回。”闫青梦道:“我和姐姐自幼便在山东长大,未出过一趟远门,此次前来欢喜的不得了,早就闻得西湖美景,这次若是得闲,还真要去雷峰塔瞧上一瞧。”这一路上,阮千柔讲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闫青梦见李义轩听得入神,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笑道:“李大教主竟没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么?”阮千柔笑道:“青梦妹子,咱们李大教主不单‘牛郎织女’没有听过,就是其他三岁孩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他也是闻所未闻哩!”李义轩搔了搔头皮笑道:“从小没人给我讲故事,哪里怪得了我?”阮千柔道:“前些日子我给他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竟惹得他哭了一通鼻子。”闫家两女一听,不禁大笑。李义轩置身于车中,见三女嬉笑,差点忘了此行乃是追寇杀敌,倒似是出外游玩一般。李义轩笑道:“咱们办完正事,这雷峰塔固然要游上一游,那花雕酒也必要喝上一喝。”阮千柔笑道:“真不愧是醉仙翁的徒弟,就只想着喝酒!”
众人连夜赶路,途中未瞧见半个东瀛武士的影子,直到赶至杭州灵隐寺,持恒禅师问询了周边情况,才料定东瀛武士还未到来。群雄当下在灵隐寺附近排兵布阵,守株候兔,以待瓮中捉鳖。不到次日清晨,武僧便来通报,称松江府‘怀才书院’一带,数十名的书童及教书先生均被屠杀,群雄一听,大为震惊,忙分三路包超而去。洪能、静逸为首那路奋勇领先,李义轩带领醉仙教群雄从左翼而进,慧通、持恒、永昌统领众武僧右翼而行。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洪能和尚来到“怀才书院”,只见一名教书先生卧在门外,已然毙命,屋内众多书童未有一人幸免,均是开膛破肚的惨状。静逸师太怒火中烧,当下率领数名女尼疾奔而去,洪能和尚紧随其后。行到翁家港地界,果然显出东瀛武士身影,静逸师太不辨敌我实力,涌入群狼之中,便是一通冲杀,一时之间大占上风。但不过多时,东瀛武士相互呼应,众倭寇渐渐聚集于此,竟有百人之多,顿时将静逸师太几人围拢。饶是静逸师太武功卓越,佛尘连连挥舞击敌,却仍是自顾不暇,更何况手下数名女尼武功薄弱,以寡敌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三四名女弟子气力不支,死于倭刀之下。洪能此时也已赶来,见此状况,急忙掷出佛珠,接连弹发,当下逼退了数名武士。静逸师太见弟子横死,心中大为伤痛,手下顿时乱了章法,殊不知与东瀛高手过招,丝毫疏漏不得,只是片刻的滞泄,静逸师太顿时连中数刀。洪能见状,大吼一声,情急之下,将浑身上下的美玉佛珠全部挥洒出来,只见千万颗珍贵的玉珠子犹如漫天繁星一般,向众武士疾飞而来,登时便有十几人惨声痛嚎,随后洪能和尚跨步而上,施展出大悲拳来强攻猛打,一时之间竟顶住了数十多个武士的围攻。
众倭寇接连而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洪能和尚便觉气力不支,当下忙背起静逸师太,欲冲出围圈。倭寇见状,更加围将上来,洪能和尚几番施展轻功,却总越不过倭刀的重重刀阵,不禁心中叹道:“看来今日我命休矣!”正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李义轩一路与众武僧一路左右同时赶来,登时便有数十根棍棒扫来,反倒将百名名武士包围起来。群僧见静逸不知生死,数名女尼横尸就地,均是义愤填膺,暴跳如雷。持恒禅师一项老成持重,修养深厚,但见此情景,怒喝道:“众僧听着,东瀛畜生饶我佛门清净,烧杀抢掠不恶不作,咱们今日暂且抛下慈悲,拿起手中棍棒,降妖伏魔,务须斩草除根!”此言一出,众僧精神大振,棍法经李义轩点拨,已然招招克制敌人刀法,此刻更是大显神威,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百名东瀛武士均败下阵来,被棍僧连围带堵,抱头鼠窜,却是不能逃脱,十有**被生生打死。只有十多名侥幸逃脱,众棍僧日夜狂奔,一连追了五夜六日,才在嘉兴将其剿灭。虽仍有两个倭寇不明踪迹,却也算是大获全胜了,此战乃是苏杭众僧侣与倭寇交战规模最大,最为猛烈的一次。
众棍僧追敌之际,群雄围拢在静逸师太身旁,只见她腹中肠子淌出,已无回天之力。洪能和尚最为伤痛,不禁放声大哭,静逸师太颤道:“任老弟不必伤心,人谁无一死?更何况咱们是早已看破红尘之人,日后寺中之事全仗老弟周全啦。”佛珠和尚数十年里未曾流过眼泪,今日却是泪如雨下,当下含泪答允,静逸师太心中一宽,便即仙去了。众僧虽是看破生死,但此刻均是大为伤感。静逸师太在苏杭两地享有威名,自从去世之后,两地前来报名杀敌的僧侣更是络绎不绝,众棍僧一遇到倭寇的踪迹,便会穷追不舍,奋勇杀敌,在苏杭一代声名大噪。
此次松江府翁家港一战虽是大胜,并受到了朝廷都督府的嘉奖,但众人却无半点喜悦,持恒禅师安排好了静逸师太的后事,又集结群僧超渡了一番。直到众人留在灵隐寺休整几日之后,李义轩才将师太去世之事讲给了怜儿听,怜儿伤心大哭了一场,李义轩哄逗了半天这才平复下来,后将她认作义妹,并收留于醉仙教中。接连几日,李义轩带着怜儿将灵隐寺的景色游览无遗,无论是佛殿建筑,还是天然景观,均让人流连忘返,尤其是这一带的山峰怪石,风景绝异,可谓鬼斧神工。这一日,李义轩与怜儿往闫大海寺中的住所走去,忽见园中阮千柔与闫青梦两人正对着一棵树投练飞刃。只瞧阮千柔丝带中系着数把飞刀,闫青梦手掌内捻百根银针,二女同时都打在了松树干中的小洞内,怜儿见状,拍手叫好,李义轩也赞道:“没想到青梦妹子还有这手飞针的绝技。”阮千柔手中缠绕着丝巾,口中却笑道:“轩哥怎么不夸夸我这飞刀,却只赞青梦妹子的飞针?”李义轩笑道:“柔妹的飞刀早在栖霞寺我便已见识过了。”怜儿道:“哥哥说今日要带群雄游赏西湖,这才来叫两位姐姐同去。”闫、阮二女听罢,均是大喜。
随后,李义轩又将义父义母请了出来,孟婉芬见到闫青梦与李义轩整日在一起,心中大喜。闫青梦对李义轩的情愫别人不知,可母女连心,孟婉芬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故心中总有意撮合。可此时又忽见除这二人之外,还有一个少女和一个女娃,女娃倒不必说,但瞧那阮千柔却是美的出奇,心中又不免担忧自己女儿被人比了下去,只见二女相处融洽,似如姐妹,也不便明言。闫大海听说要去西湖一游,自是十分赞同,当下几人说笑之际,便已出了寺门。
正值天公作美,只见万里晴空,风和日丽。群雄来到闻名于世的杭州西湖,果然心怀爽朗,开阔舒畅。武耀江见河畔上有一群野鸭,搭弓便要射去,李义轩忙劝道:“因一时玩性,无辜杀生,岂不多填罪孽?”武耀江听罢,这才收起童心。洪能和尚赞道:“贤侄若是时时怀有这慈悲心肠,醉仙教定能造福一方,惠及万民。”李义轩道:“侄儿定当牢记教诲。”说罢,转头又对慧通、持恒、永昌几位圣僧道:“众位大师,苏杭倭寇虽有余孽,但经翁家港至嘉兴之战后,再难成气候,故晚辈想再过几日,便随众家兄弟回山东操持教中俗事。”永昌禅师叹道:“我等深受李教主相助才有如今的成果,今日武僧已深得丈二棍法精髓,我等怎敢贪心不足,再耽误李教主行程?”持恒禅师道:“不错,李教主何时来苏杭,均可将众寺院当做自己家一般,我等时时恭候大驾。”
只听慧通方丈口中随吟诗一首: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李义轩知道此乃南宋诗人杨万里送友人的诗句。此时正值夏季,也应了诗中的季节,当下凝神片刻,
也吟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一首诗乃也是南宋朝诗人林升的诗,其寓意乃是为了讽刺当时朝廷昏腐,追说道公元一一二六年,金人攻陷北宋汴梁,并虏获了徽宗、钦宗两帝,中原全被金人侵占。而赵构逃到江南,在临安即位,史称南宋。但南宋朝廷未思北宋之戒训,不思收复中原,只求苟且偏安。并受小人愚弄,诬陷迫害了岳飞大将军。正是官宦富贵一味纵情声色,江山忧患的年代。而此时大明南有倭,北有虏,朝廷也是奸臣当道,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李义轩言吟此诗,大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意,也即抒发了自己奋发图强,保国护民之志。慧通方丈领会,赞道:“少年大志,却是老朽所不及的了。”
众人沿西湖行至南岸,见一塔耸立,持恒禅师道:“此塔便是雷峰塔。”常怀安道:“好一座八面五层的宝塔,这等宋风建筑在咱们齐鲁可不多见!”广明量道:“此塔与那北山的保?塔一南一北,隔湖相映,倒也颇为有趣。”常怀安道:“广兄没听过‘雷峰如老衲,保?如美人’么?”李义轩一听到“美人”二字,不禁往阮千柔、闫青梦处瞧去,只见两姐妹自顾玩耍,却未留意自己,心中暗嘲自己多情。倒了正午时分,持恒禅师早已安排当地的俗家弟子设席摆宴,出家人食素,不便与其同桌,另有素斋招待。众人落座,便听端木踪大赞“西湖醋鱼”美味,李义轩听罢,也夹起筷子,品尝起来,只觉得味道酸甜可口,鱼肉嫩美,果然美妙。洪能和尚笑道:“做这道菜时,要先将草鱼饿养两天,使其内脏清净,才更显美味。”余童元笑道:“洪能大师不但是个酒肉和尚,还是个大食客咧!”众人哈哈大笑。


(十五)银龙出鞘助金枪 [本章字数:15104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8:2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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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正自饮酒谈笑之时,忽见前方树林中有几个人影追逐,还偶伴呼喊拼斗之声。端木踪、郝思颜目力均是极强,同声惊呼道:“是东瀛狗贼!”此言一出,群雄皆然站起,手持兵刃备立。只瞧人影越跑越近,这才瞧得清楚,见前面两名东瀛武士慌忙疾奔,后面还跟着一个和尚、一个乞丐追逐不休。众人见那和尚、乞丐身法高明,不论两个倭寇如何奔跑,总能将其围追堵截上,却只是一味挑逗耍戏,不伤那两个倭寇性命。再瞧两个倭寇的穿着打扮,正是翁家港遗逃的那批东瀛武士,武功绝非泛泛,如此一来,更显出那乞丐与和尚的武功高强来。广明量笑道:“游览西湖,又结识了两位同道中人,妙极妙极。”
群雄见两寇东躲西藏,狼狈不堪,不禁引人发笑,当下也不插手,均在旁观瞧,如同看戏一般。忽听武耀萍喜道:“爹爹你瞧,是师父!”众人正自诧异,武伯当已上前抱拳,朗声喜道:“穆兄弟,没想到竟在此处相遇,哈哈。”那乞丐一瞧武伯当父女也是大喜,当下不再戏耍倭寇,而是上前乐道:“武老兄,乖闺女,你们怎地也来到西湖啦?”武伯当忙简略说明来由,并将群雄一一引荐。常怀安笑道:“穆兄弟的大名常某如雷贯耳,久闻乞丐帮中除了帮主白赤霞外,便是穆兄的功夫第一啦。”那乞丐哈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原来这乞丐姓穆名万章,在乞丐中辈分甚高,棍剑之术均属当世一流,且为人一贯光明磊落,江湖上大有侠名。群雄一听武耀萍叫他为师父,才知武伯当为女儿习剑请来的名师原来竟是穆万章。
李义轩见此丐一脸正气,先存了几分好感,又得武伯当介绍,当下上前一番亲热。李义轩道:“穆前辈,那位大师怎么称呼?”群雄经这一问,眼睛又盯向那一释两寇。只瞧那和尚约莫三十来岁,醉眼朦胧,似乎喝了不少的酒,身法颠倒,倒颇有醉拳的韵味。虽是昏昏沉沉,庸庸散散,但以一敌二,兀自丝毫不显吃力。穆万章笑道:“这醉酒的颠僧乃是福建少林的灵悟和尚,只因是个酒肉和尚,屡犯寺规,被逐出了莆田少林寺。”洪能和尚笑道:“那到与我一般,情趣相同。”李义轩见那和尚棍随身走,身同棍游。
那正是:
远处瞧像醉汉耍棍撒酒疯,
近处看似大罗金仙舞宝杖。
群众见他挥洒自如,未觉有何不妥,李义轩却已担忧起来,心道:“瞧这灵悟和尚一套醉棍虽是高强,但见他面色通红,酒意绝非做作,再过数招难免有所疏漏。”念及此时,果然不出李义轩所料,那灵悟和尚正自打的淋漓,一棍击下,正中左侧倭寇的天灵盖,登时解决了性命,只听群雄大声喝彩,自己也为之一乐,却忘了右侧那倭寇眼见无幸,舍命持刀冲他后背窜来。因是拼死一搏,其速惊人。群雄一知觉出来,为时已晚,均大叫糟糕,忽然之间,却瞧李义轩脚下似生起了旋风,挡在了前面,银光一闪,宝剑出鞘,那名东瀛武士的臂膀登时断落在地。那武士痛彻心扉,当下似发疯一般向李义轩扑来,李义轩连忙运起太极功,混转手臂,将他从头至尾打起转来,只听“咯吱”几声,那倭寇脖骨折断,当场气绝身亡。
慧通方丈赞道:“李教主太极拳竟至这般境地,老衲可算开了眼界。”穆万章道:“灵悟和尚,你酒后疏忽,险些栽在这畜生手中,还不快谢李少侠相助之德?”灵悟顿了顿神,昏似未醒,不但未加言谢,反而嗔道:“和尚我正打的开心,谁要他人多管闲事!来来来,你既然出手杀了那畜生,便也有两下子,过来陪我玩玩。”说着,竟提步向李义轩撞来。群雄见这和尚好无道理,借着少许醉意狂傲不羁,当下均是摇头。李义轩见他拖棍而来,忙双手浮起,以太极起手式向下拨开,并凝神观瞧这和尚的套路。只见灵悟一挥起棍来,劲风忽起,再瞧他翻滚跌爬,无不得心应手,蓄劲而发。那正是:“棍中时而显卧虎,棒里忽而藏盘龙。”李义轩笑道:“醉棍果然了得!”说罢,微微一笑,施展起武当长拳来应对。
那真是:
灵悟和尚无酒德西湖撒疯,
半天道人出援手反遭没趣。
群雄相顾莞尔观道僧相斗,
武当碰上南少林才成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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