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14/21页


不知奔了几时,沿路已能瞧见樵夫猎户,李义轩当下停下脚步,询问路程。猎户问从何而来,跑了多少天,李义轩如实回复,猎户不信反笑道:“小兄弟玩笑,从宁海到此处少说也要三日的光景。”李义轩笑而不语,又飞奔而去。又过片刻,只见新河城池近在眼前,这才止住脚步。见城门紧闭,抬头望去,楼门上站着五六名侍卫值守,李义轩朗声道:“上面的士兵听着,我乃戚营总教头是也,此次奉命前来报信,还请打开城门,待我通禀王夫人。”李义轩中气充足,字字清晰,只见城楼上守兵见状,先是四下张望,随后转身而去,似是前去禀告,其余几人却是默不作声。李义轩心知倭寇一时半刻还到不了此处,心下也不着急。
未过多时,只见城门微微打开,李义轩刚要迈步入城,却瞧从门内走出一妇人,城门登时紧闭。李义轩心中一奇,打眼向这妇人瞧去,只见这妇人相貌较好,一双丹凤眼上两条剑眉英气十足,再瞧她的一身装束更是不凡,头戴凤鸾盔,身披镶银凤舞袍,一腿蓝色行军裤,脚踏将军腾云靴,手持银鸾双锏,英姿飒爽之态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李义轩心中暗道:“这位十有**便是嫂嫂了。”当下抱拳笑道:“嫂嫂,小弟有礼了。”那妇人眼睛一瞪,喝道:“谁是你嫂嫂!”李义轩一伸舌头,心道:“好厉害的嫂嫂,只怪我没自报家门。”当下忙笑道:“嫂嫂莫急,待我禀明身份,我乃戚大哥的结拜兄弟,戚营三军总教头李义轩是也。此番长途跋涉只为报信而来,现如今正有大批倭寇向此处杀来,请嫂嫂速与我进城,加紧防备才是。”那妇人听罢,似浑然未闻一般,只是上下不住打量李义轩,随即冷笑道:“若是报信又怎会只有你一人前来?”李义轩一怔,心道:“难不成怀疑上了我?”那妇人又道:“阁下为何用剑,却不用刀?”李义轩又是一愣,随口道:“我师父用剑,我自然也用剑了。”那妇人道:“只闻你们东瀛武士擅长说汉语的不少,但用剑的却是不多。”李义轩一听,才知她竟然将自己当成了倭寇,当下哈哈一笑,卸下宝剑,想让她瞧个明白,却瞧她突然单锏出手,顶住了自己的喉咙之处,只要微一前伸,便能置人于死地。
李义轩见这妇人的身手,早已断定她便是王夫人不假,只见王尚香怒道:“我还没问个明白,你掏剑作甚?难道急着找死不成!”李义轩听罢,又觉冤枉,又是好笑,当下道:“嫂嫂,我掏剑是想让你瞧个明白,此剑乃是武当派镇派之宝,岂是东瀛倭寇能铸造出来的?此刻城中守兵不足百人,还望嫂嫂早作准备才是。”王尚香听罢,心中只是不信,暗道这少年怎知自己城中底细,当下怒道:“你是何居心我且不管,但休想混进城内打探虚实,我实话告诉你,城中守兵三千,青壮百姓也足有两千之多,此刻也叫你死个明白!”说罢,双锏疾刺而出,李义轩连忙避开,欲伸手拔出宝剑,却又怕伤了自家嫂嫂,当下只是一味闪躲。但不料王尚香武功不弱,锏法却也了得,只见她那一对银鸾双锏虽是无刃,却也有棱,每招每式均夹带着嗖嗖风声,李义轩心道:“嫂嫂一介女流,力气却这般大,这锏若是打在身上,非要皮开肉绽不可!”当下虽未还手,却不敢大意。
王尚香一套锏法舞毕,却见沾不到对方半分衣角,不禁大惊,心中暗道:“此人轻功如此高超,武艺定也不弱,恐比戚君还要高出许多,他若是东瀛奸细,我这不是自送虎口么?”当下只怪自己太过托大,但转念又想:“他若是将我擒住,我便当场自尽,也绝不能给他当做要挟!”李义轩见她神情有异,笑道:“嫂嫂,你这刺、点、劈、扫、撩伤不得我,击、盖、滚、压、截碰不着我,还不停手?”王尚香一听也觉不错,当即收起双锏。李义轩笑道:“早就听大哥说过嫂嫂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说罢,这才从腰中解下令牌,王尚香接过一瞧,正是夫君的令牌不假,但仍只信了一半,虽心中生有歉意,嘴上却斥道:“既然戴有令牌,为何不早点拿出,闹了误会!”李义轩笑道:“嫂嫂认定我是倭寇,怎还容我分说?再者嫂嫂这套锏法甚是厉害,小弟我只顾保命,早把令牌忘啦!”王尚香听罢,扑哧一笑道:“阁下自称总教头,可有凭证?”李义轩从怀中又将自己总教头的令牌递了过去,王尚香双手接过一瞧,果然不假,这才戒心全消,笑道:“你便是醉仙教的李贤弟么?”李义轩大喜道:“原来嫂嫂早就知道我啦!”王尚香当下对城上的守兵喊道:“开门,是自家兄弟。”只见城门缓缓打开,李义轩当下随王尚香入了城内,又将倭寇进犯的情况说了一番,王尚香道:“我带兵在两侧设伏,贤弟从正面杀出如何?”李义轩道:“不妥,并非小弟怯战,嫂嫂的这双银鸾锏也能杀得百名寇贼,但一来此次倭寇人数众多,二来城中除了嫂嫂还有其他兵将的家眷,只要有半点闪失,便可扰乱军心,咱们还是闭门守城最为稳妥。待等到胡、楼两位把总率兵前来,再里应外合,前后夹击也是不迟。”王尚香平日向来独断专横,但听李义轩说的在理,且言语之中又总是有意无意的夸赞自己武艺,心中颇为欢喜,自然也就未做争辩。
随后,王尚香将城内的男女老少召集在一起,告知倭寇来袭的消息,百姓登时大乱,王尚香怒喝道:“区区倭寇,何足惧也!待我稍后排兵布阵。”百姓见戚夫人胸有成竹,这才安静下来,集中在城门内等候调遣。王尚香与李义轩来到军械库房,守门兵起身行礼,道:“小的拜见戚夫人。”王尚香点了点头道:“将库门打开,给我取些兵刃和军服。”那守卫道:“没得将军令,卑职不敢擅自开门。”王尚香一听便怒,斥道:“倭寇转眼即至,城池已危,哪还来的及禀告将军,你且开门就是了,一切有我担着!”那守门竟然十分死板,仍是摇头不允,王尚香见状,怒气上顶,当下提起双锏便朝那守卫打去,李义轩忙伸手拦住,劝道:“嫂嫂莫急,怎把令牌忘了?”王尚香这才恍然想起,当下将令牌掏出,李义轩竖起令牌道:“这位兄弟,你忠于职守,做的没错,你且瞧清楚了,见令牌如见将军,还不快快开门。”那守门一见令牌,这才将库门打开,又按照王尚香吩咐,调库中的军服盔甲、兵刃刀枪之物发放到城中百姓手中。李义轩见城中十有**均是妇人,现如今却个个身穿盔甲,心中暗笑:“我教中女子也曾习武参战,却从没这般穿着打扮,当下笑道:“嫂嫂这批军队不比当年平阳公主的‘娘子军’差咧!”王尚香微微一笑,随后率领众女子登上城楼,在墙上插满战旗,挑选身材高挑之人轮流站在城头巡视,以作迷敌之用。
诸事刚一安排妥当,倭寇便即袭来,李义轩捏了把汗,暗道:“倭寇来的真快!”王尚香在城中一做手势,众百姓擂鼓呐喊,声势顿时震天撼地。城外倭寇一听此等声势,登时吓得掉头便跑,直奔出两三里地。随后见城内无兵马出战,这才又悄悄回来探视。只见城楼巡岗士兵就有数十人之多,当下越发犹豫起来,只在城外徘徊,却迟迟未敢进攻。这般僵持之势,一直从正午熬到了深夜。李义轩道:“嫂嫂,今晚恐倭寇前来偷袭,我等需再坚持一晚,明日清晨,救兵必会赶到。”王尚香道:“只怕一味在城中喊叫,定会让他们瞧出破绽。”
到了深夜,果然有数十名倭寇心觉有异,明刀明枪的前来攻城。王尚香一边命城中百姓呐喊击鼓,一边与弓箭手搭弓射箭,接连射死了十几名倭寇。李义轩趁势掏出金鸣管筒,数百支烟火射向敌军。这金鸣管筒虽为报信之用,但在深夜之中,支支火箭犹如火龙一般,从天而降,倭寇哪里见过这等东西?登时被吓破了胆,均掉头慌忙撤退。
就这般你来我往,终于拖到了次日拂晓时分。李义轩只听城外一阵喊杀之声,便知胡守仁、楼楠到了。当下翻身上马,疾驰奔出了城,与明军一同围剿倭寇。不过多时,王尚香也率领数十名女子出了城门,奋勇杀敌。只瞧银鸾双锏毫不留情,打的倭寇连连败退,胡守仁、楼楠原是率兵悄然偷袭,倭寇本就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此时两面夹击,更是阵势大乱。胡守仁见将军夫人亲自上阵,恐有闪失,忙上前拦住,劝她回城,王尚香正杀得起劲,岂肯半途罢手?登时将胡守仁臭骂了一通,只见胡守仁满脸通红,李义轩当下笑道:“嫂嫂精通兵法,穷寇莫追,咱们还是回城去吧。”王尚香听罢,觉得有理,当下收起双锏,往城内走去。胡守仁见状,心中大奇,搔着头皮问道:“夫人一向牛脾气大得很,怎的对李大哥言听计从起来?”李义轩笑道:“以后你先夸赞嫂嫂深通兵法,再说这穷寇莫追之理,她便会听你的了。”胡守仁低头思量片刻,这才恍悟,哈哈傻笑起来。
楼楠却不听什么穷寇莫追之言,当下一路猛追恨打,直至全歼敌军才返回新河城内。王尚香要办庆功宴席,楼楠与胡守仁却急着要回军营复命,李义轩也随即告辞,王尚香却是不肯,非要让其留下,吃完酒宴再走。李义轩盛情难却,只好对楼楠道:“楼兄弟,劳烦你回去跟醉仙教众家兄弟带个话儿,我明日再赶回大营。”楼楠道:“总教头放心,我和胡老弟这就出发。”说罢,胡守仁、楼楠拜别了李义轩、王尚香,随即率兵而去。李义轩看着整桌酒菜,笑道:“嫂嫂,我一人又怎吃得下这么多酒菜?”王尚香道:“贤弟为保城池一路奔来,未作歇息便又同我等连夜阻敌,嫂子理应好好犒劳你一番。”李义轩闻得炉上温的酒已飘出香气,当下馋虫大动,先倒了一碗,仰脖喝个干净,随即便大块朵颐起来。忽听王尚香道:“贤弟可娶妻成家了?”李义轩笑道:“小弟尚未娶妻。”王尚香听罢,忽然来了精神,笑道:“此事包在嫂子身上,定给你说个美貌的小媳妇回来。贤弟不知,你大哥胞弟继美的婚事也是我一手操办的哩!”李义轩听罢,颇为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只顾自饮起来,喝了两三坛子之后,随即回房安歇。
李义轩翻山越岭,接连抗敌,倒不感疲累,此刻躺上床榻,才觉劳顿起来,当下倒头就睡,直到次日正午才惺忪起床,一向家仆问了时辰,心中暗叫糟糕,不知大哥那边战事如何,忙拜别嫂嫂王尚香,挑了一匹上等坐骑,策马而去。
待到了宁海的临时军营,已是次日寅时,天已渐明。赵大河见他回来,忙上前接迎,李义轩问道:“大哥哪里去了?”赵大河道:“回禀李教头,原来那倭寇一战宁海,二扰新河均是虚招,昨晚得唐尧臣唐大人送来的消息,大批倭寇在精进寺现身,戚将军便连夜率兵出发,想抢在倭寇之前护住城池,剿灭贼寇。”李义轩皱眉道:“倭寇目的不在占领小小的精进寺,而是暗渡陈仓,想直取台州府城!”赵大河道:“总教头说的极是,戚将军也是如此断定的,这才急行兵马,半滴米水未进,全军便即出发啦!”李义轩道:“楼、胡两位把总可回来了?”赵大河道:“两位把总想是沿途救济百姓,此时还未归来。”李义轩暗叫不妙,心道:“此处离台州城少说也要百里,大哥带兵急行,不免路途劳累,再者楼楠、胡守仁已带走了一半的兵马,此时大哥手中不过一千五百兵勇,若真遇敌军主力,敌我人数未免太过悬殊。”赵大河见教头忧心忡忡,自己也想不出高谋妙计,只见李义轩从怀中取出金鸣管筒,冲天而发,醉仙教群雄见火焰窜空,片刻见便聚拢了过来,李义轩道:“众家兄弟听令,立刻随我奔赴台州府城,相助戚将军。”群雄听了调遣,忙归拢手下人等,从军中挑选马匹,随李义轩策马狂奔,直奔台州府城而去。
李义轩心中担心戚继光安危,当下与端木踪、余童元二人道:“这马脚力寻常,咱们奔跑几步如何?”端木踪笑道:“好嘞,正好伸展伸展腿脚!”说着跳下马来,提步便窜出十几丈开外,余童元见状,微微一笑,也飞身下了马,脚下暗运轻功。余童元与端木踪两人均身怀高妙轻功,虽平日交情甚好,但这脚下的功夫除了李义轩外,却谁也不肯服谁,总想找机会一试高低,今日教主开口,自然有心一较长短,当下互相比起了脚力。只见端木踪脚步短而碎,迅疾非常,犹如下盘生出八只脚一般。再瞧余童元忽快忽缓,时左时右,几个吐纳之间便追上了端木踪。李义轩见二人均施展出了平生绝技,心中一喜,当下提气一窜,几个蜻蜓点水,也赶了上来。姚奇峰见三人渐行渐远,当下一个劲儿抽鞭子吆喝,侯通天笑道:“姚兄是恨这马脚力不济,还是恼自己轻功不行?”众人一听均笑了出来。洪能和尚道:“端木兄动若脱兔,余兄形如灵蛇,轩儿则似飞龙在天,和尚我真是老啦,单说这轻功与这三人比较起来,便自叹不如喽!”武伯当道:“大师此言差矣,你我年纪相仿,即便是脚下输给了他们轻年人,可我武某手中的锤子却不服输,难道大师的佛珠也老朽了不成?”洪能和尚哈哈大笑道:“武兄言之有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倭寇尚未驱除,又怎能自灭雄心?”群雄一听此言,胸中豪气顿生。常怀安心中暗道:“我醉仙教众人数年来东征西战,只为保江山,护百姓,从未想过一己私利,也不枉这‘侠义’二字了。”
李义轩内力悠长,一奔近百余里,气不喘面未红,而端木踪与余童元此时却已呼吸急促,步伐渐怠起来。李义轩见状,当下道:“二位稍作休息,留存体力以备作战,小弟先行一步。”话音刚落,人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九)绝谷险将性命亡 [本章字数:13672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2 10:5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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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率兵连夜行军百里,众兵将不眠不休,到达台州府城之时,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所幸终比倭寇早到城池一步。只见陈大成忽然犯起浑来,叫嚷道:“饿死老子啦,这仗还怎么打!”众兵将一经陈大成带头,也跟着乱成一片。正巧此时前方探马来报道:“禀将军,前方七里倭寇逼近,转眼便即杀到。”戚继光眉头微皱,先派守城兵将抬出十五口大锅架在空场,再命炊夫就地淘米煮饭,当下对兵众朗声道:“陈大成说得对,不吃饭如何打仗?但不杀尽前方的倭寇,咱们又怎能吃饭?照我说咱们先灭了前方花街的倭寇,再回来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众兵勇虽是快饿昏了头,但米未煮熟,倭寇却近在眼前,当下重振精神,直奔向前方花街杀了过去。
此街巷名为花街,其名意美祥和,但此时戚家军与倭寇狭路相逢,却是凶险万分。戚继光跃上围墙,向前?望,只见袭来敌军约莫四千人上下,敌我人数虽然悬殊,心中却是不惧。朱珏经李义轩指点,刀法更胜从前,鸳鸯阵还未摆开,便一马当先,将一名倭酋长一劈两半,明军见状,声势大振。陈大成的鸳鸯阵中也登时斩杀了十几名倭寇,另一名队长王如龙见状,不甘示弱,当下冲入敌军之中,一连砍杀,只身入了敌军之中。戚继光见势如破竹,心中颇喜,但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觉不对。原来这鸳鸯阵乃是十一人组合而成,花街巷内甚为狭窄,阵法不易移动,正因如此,才恰巧给了倭寇躲闪之机,并且抽得空隙,竟能加以反击,渐渐挽回颓势。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大哥,快变三才、两仪阵!”戚继光回头一瞧,只见一少年从阁楼顶端飞身跃下,不是别人,正是武功绝冠,侠肝义胆的结义兄弟李义轩,当下心中一喜,精神大振,众兵只见将领手中令旗一挥,顿时变换阵法。只见六人一组的结成两仪阵,三人一组化成三才阵。阵法虽变,但道理相同,均是长短相结,攻防有度。只瞧阵法一变,登时灵活了许多,倭寇这下便逃无可逃,遁无可遁。
戚继光在房檐之上搭弓引箭,百步穿杨。李义轩“攀云步”犹如飞天神将一般,奔入战场,玄指神功连连点射,一束束真气穿透倭寇前胸,毙命之人不计其数。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端木踪、余童元等众醉仙教豪杰也先后赶来,不过半个时辰,便瞧敌军全盘弃斗,尽数逃窜,戚继光随即下令,乘胜追击。明军兵将一路疾奔,直追杀至瓜邻江畔,倭寇无处而躲,登时被杀,跳江淹死之人亦不在少数。这一战明军以多胜少,大获全胜,戚继光与众将领无不大喜,待兵勇得胜归来,王如龙一盘点人数,戚家军伤亡不过三人而已。众兵勇回到城中,这才狼吐虎咽,吃起饭来。守城兵将见状,大为拜服,当下一齐下跪,戚继光连忙扶起,守城小将喜道:“久闻戚将军英勇,没想到此番前来,一举便歼灭上千倭寇,真是可喜可贺。据末将打探,东北方尚有另一路倭寇,估计欲两路夹击我城,但今日却没来攻城,想必是被将军的神威吓破了胆,不敢再犯啦!”李义轩道:“大哥,那路倭寇缓兵不动,定是在筹划诡计,咱们不如主动出击,一鼓作气杀个干净。”戚继光道:“不可,此时敌暗我明,咱们先要探得虚实才好,恐防中了敌人的埋伏。”
朱钰正在城下计算倭寇头颅,忽见李义轩走来,赶紧迎了上来,笑道:“总教头原来您也赶来啦。”李义轩笑道:“朱兄弟,你刚才的刀法精湛,把倭寇劈得望风而逃,戚大哥适才一直在夸赞你哩!”朱珏喜道:“都是总教头传授之功,卑职愧不敢当。”
端木踪受了李义轩之命,当下前去打探敌情。一个时辰之后,回禀道:“教主、戚将军,倭寇未曾进犯,而是在大田堆土屯兵,暗设起了埋伏。”李义轩道:“端木大哥辛苦了。”戚继光道:“待众兵将休整之后,劳烦贤弟率兵,在敌军对面也设些埋伏。”李义轩道:“这个好办,但咱们和倭寇双方都在大田设伏,若是两方都不进攻,那该怎么办?”戚继光微微一笑,贴在李义轩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只见李义轩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李义轩率领明军与倭寇相互设伏对峙,转眼就是两天的光景。倭寇无粮草供给,又不敢明刀明枪与戚将军交战,倭寇酋长便在第三日的深夜,带领手下悄悄的撤离了大田,等到大队人马均已远去,最后埋伏在明军对面的一群武士这才撤离。这些举动怎能逃过“贼中魁首”端木踪的眼睛?早在众倭寇撤离之前,李义轩便已跟随戚继光离城,此刻留下埋伏的全是醉仙教的弟子。原来戚继光早料到倭寇无粮草供给,耗不起多少时日便会悄声撤退,而不论转而偷袭何处,必须要经过一处峡谷,那峡谷名为“上峰岭”,戚继光料敌机先,当下提前绕到了此处,等候倭寇入套。
此时,李义轩站在上峰岭之顶,俯视峡谷,见此谷不但绵长,而且深而窄,险而峻,当下不禁叹道:“此峡谷仅三人之宽,在此设伏,倭寇只能摆出一字长蛇阵,却不能前后相助,真是个绝妙的伏兵之地!”戚继光笑道:“我初到浙江之时,便将此处地形熟记于心,如今这群倭寇必经此地,岂不是天助我军么?只要倭寇一到,咱们便可瓮中捉鳖。”话音刚落,陈大成前来禀道:“将军,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砍好的松树枝运来了。”戚继光道:“将他分发到每人手中,天色一晚,待敌军来时,以此作为遮掩,咱们就变成一片灌木丛啦。”陈大成听罢大喜,忙领命而去。
不出戚继光所料,到了子时才见倭寇大队人马到达谷底。敌军成单队穿入谷中,倭酋长见山谷上方布满片片草植,未觉丝毫异常。李义轩低声道:“大哥,咱们冲下去吧!”戚继光道:“再等等,截其尾,斩其腰!”李义轩当即领会,直等到千名倭寇全部进入峡谷,李义轩当下长啸一声,绿丛松枝晃了几下,顿时变成了众明军将士。只瞧每人腰间均系上绳索,飞身窜入谷底,众奇兵犹如从天而降,倭寇还没缓过神来,明军已从顶峰滑落至眼前,只听峡谷之中登时杀声一片,回荡寰宇。
前后两头的倭寇虽是武艺超群,却因谷道窄小,无法越过众人,这一字长蛇阵首尾不能相接,当即失了威力。只见倭寇争相逃命,毫无章法可言,明军将士守株待兔,迎头痛击,看得李义轩好不痛快,最终明军自然是大胜而归。随后武伯当率领众弟子,从宁海沿途之上,解救被倭寇虏获的百姓约近万人,李义轩见百姓穷困潦倒,心中不忍,命广明量将随身携带的盘缠尽数分发给众人,洪能和尚行礼道:“阿弥陀佛,戚将军力除倭患,功德无量。”戚继光连忙回礼道:“保护百姓乃我将士应尽职责,大师不必多礼。”
另外一边,醉仙教武耀江、石铮等人也从台州府城赶来,在半途中又与驰援新河的胡守仁、楼楠的兵马会师一处,戚继光得以从新归拢兵马。众人一路上谈笑风生,武耀江笑道:“戚将军,咱们自打赴宁海杀敌,经雁门岭,再算上胡把总的新河之战、花街之战,还有此次上峰岭峡谷一战,已是五战五捷啦!”戚继光道:“胜不骄,败不馁,骄气一生,便不免有所轻敌。”武伯当道:“江儿需戒骄戒躁,不可沉溺于功绩之中啊。”武耀江见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便讨了没趣,当下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
当日行军,众兵将赶不到营地安歇,只好就近安营扎寨。群雄与众位将领围起篝火,把酒言欢。人群之中,唯有戚继光手捧一柄倭刀怔怔出神,李义轩走近笑道:“大哥,咱们大胜而归,你为何反而沉默寡言起来?”戚继光道:“贤弟,几年来我潜心研习倭刀之术,数月之前,又从一名倭寇尸身搜出一本《阴流术》,此书多有涉及东瀛刀剑之术,我细心研究,取长补短,终于破有心得,创出一套刀法来,并编写成册。”李义轩喜道:“可否让小弟一观?”戚继光走进军帐,不一会儿取出簿册,李义轩翻了寥寥几页,便赞道:“这套辛酉刀法尽得倭刀精髓,果然高妙无比!”将群听见这一声赞,均都围凑了过来。戚继光见他看得入神,心中甚喜,只听李义轩又道:“这套刀法乃是自创的门路,不同于武林任何门派,但光以今年的年份命名却似乎怠慢了些,既是大哥编创的,我看不如叫‘戚家刀法’更为来的贴切。”戚继光手捻胡须,笑道:“不知此刀法与贤弟的‘太极八仙剑’相比谁的更厉害些?”李义轩笑道:“武功威力高低因人而异,实难辨出高低。”戚继光一笑,身还未起,刀已出鞘,横向李义轩劈来,正是辛酉刀法中的“横扫千军”,李义轩盘膝而坐,见他攻来,忙拔剑一挡,兵器相接,火花四溅。只瞧两人借着后退之力,接连侧翻了几个跟头,避开篝火人群。戚继光当下削、砍、斩、劈均是以双手握住刀柄,刀法简洁狠辣,果然深得“阴流刀术”的精髓,饶是李义轩剑法卓然,一时之间也相形见拙起来。
一位是统帅三军的将军,一位是号令群雄的教主,众人从未见过这两位高手切磋武艺,此刻见状,均是凑上前去观瞧。到了百招以后,李义轩渐而挽回劣势,太极八仙剑法的高妙之处这才显露出来。虽然东瀛刀术不比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但戚继光乃千古的名将,又兼武学奇才,不论兵法与武艺均是取之精华弃之糟粕,故而不为招式所羁绊,此刻与李义轩交手,一见不对,立刻变招,数百招之内竟与李义轩斗得个不相伯仲,二人虽未尽全力相搏,群雄已然瞧得目瞪口呆。后来这《辛酉刀法》传于后世,成为刀法中重要的流派之一,对后世的单刀、苗刀、双手刀等刀法觉有所影响。
这二人刀剑相斗,
还有一诗为映:
太极圆转斗阴流,
神似八仙嬉游龙。
辛酉源于东瀛创,
却在中华显身手。
众人只见两人又斗了片刻,忽然不约而同大喝一声,随即各自越开,一齐收手。群豪顿时一阵喝彩,戚继光道:“贤弟内力悠长,若是再斗上百招我便不是对手啦。”李义轩道:“戚家刀与太极八仙剑各有千秋,咱俩不分上下。”说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清晨,群雄与众兵马行至山间,路经一条小溪,只见溪水清澈见底,戚继光随即命全军停下歇息,醉仙教众人也随即下马,喝些泉水。郝思颜多年走镖,养成了随处留心的习惯,此时不禁眺目远望,忽见小溪对面山岭之中,有一个黑点飘忽不定,心中暗奇,口中不禁轻嘶了一声,闫大海、洪能和尚、侯通天等人见状,随即走了过来。广明量随在其后,笑道:“洪能大师,闫前辈,你们在瞧什么咧?”闫大海摇了摇头,叹道:“我年老眼花,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侯通天道:“端木兄弟目力极强,还请过来一瞧。”端木踪与群豪一听,均凑了过来,往对面山岭瞧去。只见那个黑点在苍山翠林之间窜来窜去,戚、李二人此时也勒马徐徐前来,忽听端木踪惊道:“那点是个黑衣人!”刚一说完,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是好几个黑衣人,要不然如何能一会儿在山东边,一会儿又在山西边。”李义轩定眼观瞧,却沉道:“那是一个人。”端木踪不信,奇道:“两点之间少说也要一里之遥,难道他会分身之术不成?”李义轩只是摇头不语,心中却暗道:“若以我的轻功,做到转瞬之间穿林越山,现身多处,如分身一般也是不难,但在这山林之间,怎会有轻功如此高强之人?”群雄正自你一言我一语时,只瞧对面山岭那黑衣人忽然奔驰而下,一眨眼的功夫便至山底,真是快若奔雷,迅若闪电,端木踪不禁惊道:“若然是一个人!”
常怀安见这黑衣人离众人越来越近,已踏着溪水而来,当下奇道:“不知是哪一路的江湖朋友?”正自此时,侯通天、端木踪一齐惊呼:“众家兄弟小心,是东瀛武士!”话音刚落,只见那人影一闪,已越过溪河,奔到众人切近。常怀安定眼一瞧,果然见是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布,手持倭刀的东瀛武士。戚继光当下挥起令旗道:“陈大成听令,结鸳鸯阵!”陈大成见状,连忙拿起藤牌,连同十一人连成阵法,那黑衣武士脚下未加停顿,竟直奔阵法而来。只瞧投标手接连投去两支标枪,均被那武士轻易躲过,眨眼之间,便闯进了阵中,藤牌手还未回过神来,已被一刀刺中喉咙,另一名短刀手刚一抬胳膊,臂膀也被砍断,待臂膀掉在地上,这才感觉大痛,还未来得及呼喊,黑衣武士刀已出手,登时将他的喉咙刺穿,短刀手当场毙命。
戚继光、李义轩以及群雄见这武士竟然视鸳鸯阵如无物,转瞬之间杀害两人,武功之高,令人发指。陈大成爱兵如子,见此状况,顿时便要上前拼命,李义轩飞身下马,忙道:“陈兄弟快退下,你不是此人对手!”黑衣武士见李义轩从十丈之外顷刻而至,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惊奇,只瞧李义轩人未到,腿以至,接连几脚向那武士面门踢去,银龙剑鞘同时飞出,却打在了陈大成的胸前,陈大成被剑鞘击中,胸口一阵憋闷,当下止住了脚步。那武士见状,连忙侧身避开,当下向李义轩望去。李义轩见此人眼中似有两道寒光射来,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忙暗运内力,布于全身,还未抬起手中宝剑,却见那武士的刀尖已刺到自己胸前,不禁大惊,万没料到此人刀法如此之快,当下“攀云步”急往后滑,只听嘶啦一声,衣衫已被倭刀划破一个大口子。李义轩更不敢分神,银龙宝剑下手也毫不留情,忙运起“太极八仙剑”来。群雄只瞧无论教主招式如何变幻,却总被对方提前截住,脚下轻功虽然腾挪闪躲,对方亦紧随其后,占不到半点便宜。李义轩越战越是心惊,汗水顿时湿透全身,武耀江不明其理,大喊道:“臭倭寇,叫你尝尝我师父的厉害!”余童元急道:“莫要喊叫,分了教主的神!你没瞧见咱们教主尽是下风么?”武耀江急道:“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武伯当忙拦住,斥道:“高手过招岂容得你进去搅和?就算你抢入战圈,教主还要分心保护你。”武耀江听罢,又急又气,当下取出黄金宝弓,搭弓引箭,只听“嗖”的一声,翎羽剑直射向黑衣武士的面门,却见被他轻易躲了开。
李义轩手中宝剑本就无坚不摧,且此刻剑中蕴含内力,却仍是不能将对方倭刀砍断,才知对方兵刃也非凡品。而这黑衣武士的刀法快捷无伦,李义轩眼前竟模糊起来,当下只能凭感觉过招,其凶险自不言而喻。只是转瞬之间,两人已过千招,武耀江忽见李义轩身上渗出血来,刀痕不计其数,急的满脸通红。余童元皱眉道:“教主没穿无极金丝道袍,再这般下去怎行!”闫大海、姚奇峰、石铮均要上千相助,均被戚继光拦住道:“众家兄弟退下,让我会会这厮!”余童元道:“江弟,你只管在旁用箭射他,也许能拖延片刻。”武耀江听罢,忙止住哭泣,运出全身力气,连连向那黑衣武士射去。再瞧戚继光卸下金枪,长枪一抖,窜身贴到李义轩身旁,接连点刺,与黑衣武士战作一团。李义轩见大哥前来相助,但见金枪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沾不到,而自己此时周身已受多处刀伤,虽不会伤及性命,却终究疼痛无比。暗想自打出师以来,从未遇过如此高手,只因对方刀法远快于己,刀剑相拼之时,毫无喘息运气的功夫,玄指神功半分也使不出来,心知自己不敌,大哥更不是对手,念及于此,不禁为戚继光担忧,当下也不顾生死,一股脑将对方的高招接过来十之**,忽瞧武士刀锋一转,自己躲避不及,终是慢了一步,群雄只见那柄倭刀直刺入教主右胸,李义轩只觉眼前一黑,神智却仍清醒,当下腾出手来,拼命一搏,玄指真气激射而出,与此同时戚继光也大喝一声,用尽全力,以枪做棍,朝那武士背后猛击下去。顷刻之间,黑衣武士左肩被玄指真气击伤,后背又受了戚继光一记闷棍,不料此人仍能回身,猛向戚继光小腹连砍三刀,将他逼开,但终是受伤不轻,不敢恋战,众人只见一声暴响,周身顿时烟雾弥漫,那武士却不见了踪影。
众兵见状,忙围上前去,只见戚继光的护身软甲虽废,但身体未受重伤,李义轩却是右胸被倭刀刺穿,伤情危急,只听李义轩勉强颤道:“莫去追他,只会多伤兄弟们性命。”说罢,便昏了过去。戚家军中众兵不畏生死,当下追了上去,却见对面山林之中哪里有半个影子?众兵无可奈何,这才愤愤而返。
醉仙教见李义轩重伤如此,心急如焚,可再一回想那武士的刀法,仍是令人惊惧不已。戚继光连忙询问赵大河哪里有医馆,赵大河道:“台州府城医馆药铺最多,定能找到医术精湛的郎中,须护送总教头到城内疗伤。”戚继光听罢,连忙抽兵一百,命赵大河护送李义轩奔赴台州府城,当下又含泪抱拳,对醉仙教群雄道:“众位兄弟,戚某军务在身,眼下不能相送,贤弟的伤势又耽误不得,劳烦诸位暂且回台州府城,让贤弟在城内好生养伤。”常怀安、闫大海等人均抱拳告辞,连忙与赵大河一同奔府城而去。

那正是:
创教派,秉正气,少年出师把志立。
杀倭寇,顺天意,侠义之心为民系。
从军路,马上行,辗转数年奔东西。
峭山峰,绝命地,险些阴阳永相离。
赵大河将粮草卸下,腾出一车,用于李义轩躺卧,闫大海陪在他身旁,忽然回想到当年也是这般怀抱着重伤的义子,心中担忧之情与往昔一般。李义轩外伤虽然甚重,但内力深厚,在晕厥之中内息仍不停转,如同吐纳疗伤一般。不过多时,略微转醒,见身处在义父怀中,心中一松,只见闫大海愁眉不展,当下轻声道:“义父,孩儿无碍,不必担心。”闫大海见义子转醒,这才稍安,忙叫他闭目休息,不可动气。
众人还未到台州府城,城中百姓便已知晓,当下几乎倾城而出,连绵数里,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迎接戚家军得胜归城。待入了城中,赵大河赶紧请来城内最有名气的郎中为其包扎伤口,敷上灵药。李义轩伤后虚弱,到了卧榻之处,便昏昏沉睡。次日醒来,询问群雄,才知赵大河昨日将自己安顿好后,便即辞行,又赴战场而去。广明量坐在一边道:“教主可想念阮姑娘、闫姑娘?我派人前去把他们接来陪伴如何?”李义轩道:“不必,些许外伤十几日便可大愈,莫要告诉他们,徒增担忧。”此后,群雄轮流照料,但大男子终不比丫鬟女眷周到,李义轩却深感情意,又加有义父陪伴,心中更觉平静。有时在床榻之上运转气息,逐而进入空冥之态,反而觉得对内功修为颇有脾益。李义轩身怀武当正宗内功,兼得《循阳真经》下卷的气息搬运之道,故伤势恢复起来,比常人快上许多。半月之后刀伤便渐而复原,结成了痂疤,而戚家兵勇更是再接再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先后转战洋坑、长昂洋、沙镬洋、仰月沙、悬山、小藤岭、大藤岭、长沙,加上之前五战,大小总共十三战,皆大获全胜。倭寇如惊弓之鸟,一时之间销声匿迹。戚家军剿灭倭寇数千人,解救被劫掠百姓则数以万计,史称“台州大捷”。
直浙总督胡宗宪也破例自书公文,上表奏朝廷道:“台金严参将戚某,身经百战,勇冠三军。持廉秉公而士心咸服,令行禁止而军容整齐。执锐披坚,见贼则轻身先进;绝甘同苦,遇士则推腹不疑。白水能以寡而敌多,黎庶免荼毒之苦;花街乃以全而取胜,城隅获安堵之休。随旌旗之所指,即捷报之连闻。台民共倚为长城,东浙实资其保障。功当首论,破格优录,以风诸将者也。”
李义轩一边养伤,一边听赵大河从前线传来喜讯,心中深感欢喜。赵大河一得空隙,便前来探望,这一日,见李义轩已能下地行走,气力也恢复了十之**,心中甚感安慰,李义轩见他神情不悦,问道:“赵兄为何闷闷不乐?”赵大河叹气道:“将军收了一个孤儿当做义子,姓戚名印,因半途中见了倭寇强抢妇女,未沉住气,竟下令提前开战,坏了将军全歼之计,昨日正午在法场,戚将军以贻误军机之罪,将其斩首示众。”李义轩心中一惊,当下叹道:“大哥军纪严明,谁求情也是无用。”赵大河道:“教头说得极是,昨日众兵将久跪不起,也未救得戚印的性命。”李义轩道:“咱们不提这伤心之事了,快跟我说说这几日战事如何?”赵大河一听这话,顿时精神起来,笑道:“咱们明军势如破竹,百战百胜,已受了朝廷封赏,倭寇听而畏之,称戚将军为‘戚虎’,百姓爱之,称为‘戚我爷’,把咱们将军的辈分都给涨上去哩!还有教头您舍身抗敌,功盖三军,‘小醉仙’的名号现也在浙江妇孺皆知哩!”李义轩摇了摇头,笑道:“我受伤养病,错过了十几场战事,还能有此美名,真是惭愧得紧。”赵大河道:“卑职不敢有半点虚言。”李义轩道:“我反倒听百姓言传另一则事情,不知可有?”赵大河道:“还请总教头说来。”李义轩道:“我闻咱们队伍行至乌牛镇,因镇小兵多,大哥怕烦扰百姓,命全军只露外歇息,没有一人踏进百姓屋中,可有此事?”赵大河道:“确有此事,那日晚上还下起了大雨,百姓劝说众将士进屋避雨,但戚将军始终为未敢进屋打扰,便与众兵在外挨了一晚上的雨淋。”李义轩点头喜道:“看来传闻果然不假,这才叫兵中之杰,万军之师!得民心者才可无往而不利。”赵大河捂嘴笑道:“总教头怎么夸起自家人了。”说罢,两人又是一笑。
转眼之间又过了几日,李义轩伤势已然痊愈,当下便命群雄收拾行囊,与戚继光汇合。忽见常怀安从门外进来,笑道:“教主,先让兄弟们留步,我有一事禀告。”李义轩见常怀安面带喜色,当下问道:“常大哥有何喜事?”众人经这一问,随即围拢过来。常怀安道:“这件事还真算是个喜事,闽省要召开武林大会了,教主更曾听过么?”李义轩道:“曾听师父说过,略有耳闻。”余童元道:“福建武林大会每五年召开一回,今年乃辛酉之年,算来还未到日子呀?”常怀安道:“余兄说的不错,若按常理,武林大会确实还未到年份。当年定下这大会规矩的乃是虎、猴、鹰、蛇四大象形拳家族,四大家族亲如一家,每五个年头相互切磋武艺,品评高低,而每届大会均是虎拳门技高一筹,稳坐武林盟主的宝座。随后历经数十年,江湖人士越聚越多,武林大会的规模也越做越大,其声势遍及闽省,波及浙粤乃至中原。江湖均知,谁若是艺冠群雄,便可座上那武林盟主的宝座,号令群雄,锄强扶弱,行侠义之事。”武伯当道:“那是南方武林之事,我等转战沙场,何等忙碌,哪里有空去争那个盟主,瞧那个热闹。”群雄一听此言,均是点头称是。常怀安笑道:“武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武林大会本来五年一次,这几十年的规矩怎么说变就变了?”众人听罢,默然不语,又听常怀安道:“此时的情况与往年不同,如今浙江倭寇为患,他福建也不太平,倭寇烧杀掳掠比起此地只多不少,我原本是派弟子赴福建打探倭患,不料到却得来另一个消息,原来虎拳门的霍云清年事已大,颇有隐退之意,借此与三门商议,决定召开武林大会,选出一个武功绝冠,智勇双全之人来的统领群雄,共举驱除倭寇之大业。”广明量道:“霍云清久任武林盟主之职,在南方有呼风唤雨之权,难道他真的甘心隐退不成?”常怀安道:“广兄问得好,却不知其中的蹊跷。这武林大会还有个规矩,上擂台之人即便是艺压群雄,也不能直接坐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最终还需分别去拜访四大家族,上门讨教,直到赢了四门的高手,凑齐四块金牌,方能就任盟主之位。”
姚奇峰哼了一声,道:“四门的架子还真是不小,想是怕在擂台上出丑,才立下了这等破规矩!”常怀安道:“姚兄此言差矣,此次大会下帖子之多属往年之最,那霍云清威震闽地数十年更不是浪得虚名。只是大会一开,数万群雄竞相搏艺,少说也要一个月的光景,不知有多少不自量力,哗众取宠之辈会前来扰场?故四门早已不胜其扰,这才立下了规矩。”余童元接道:“四大家族坐山观虎斗,也剩下了许多气力,这便是第另一个缘由。”闫大海道:“那此次定是高手云集,武林盟主多半会换人喽。”常怀安道:“这霍云清膝下有四子,今年均已到了少壮之年,武艺之高绝不在其父之下,我料此次大会,霍云清一来是邀集群雄一起抗敌,二来多半也欲借此机会,扶持他那四个儿子坐上这盟主之位。”余童元道:“照常大哥所言,那剩下的猴拳门、鹰爪门、蛇拳门都不会跟他整这个盟主了?”常怀安道:“不错,蛇、鹰、猴三位门主一来膝下均无儿子,二来想必武艺上也略逊虎拳门一筹,况且四家多年亲如一家,做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好?最后力败群雄的侠士先要力挑这三门,最后方可与虎拳门过招,若是先败在了蛇、鹰、猴的手下,虎拳门便可直接荣登盟主之位。”李义轩道:“常大哥是让我去做这个盟主么?”常怀安道:“正是如此,凭教主的盖世武功,应是不难。”李义轩摇头道:“我受伤的这段时日,一直在回想师父曾经叮嘱的言语,‘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就拿咱们在溪河边遇见的那个武士,我就万万不如,又怎能和整个南方武林一较高下呢?”
武耀江早已厌烦军旅之途,当下忙劝道:“师父,难不成您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咱们便是去凑个热闹,瞧瞧天下个高手也是好的。”武伯当道:“若是教主败下阵来,损了咱们醉仙教的名声,又该如何?”李义轩一听武耀江所言“瞧瞧天下高手“这句话,当下也动了心,随即笑道:“这点倒是不必介怀,胜败乃兵家常事,众位兄弟意下如何?”闫大海、洪能和尚、武伯当、广明量、端木踪、石铮等人均知常怀安向来老成持重,既然他提起此议,自然有理,当下并无异议。余童元道:“教主,这武林大会我看去得,若是您夺得了盟主之位,这南北武林均要听你的号令,到那个时候,除尽倭寇便指日可待了。”姚奇峰见余童元称是,当即也称起是来。武耀江孩童心性,自然拍手赞同。李义轩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去福建走上一遭,一睹这武林大会的盛况。”武伯当道:“那我派弟子回教中,拿些盘缠,带些仆人一同前去。”常怀安道::“离大会尚有半月,咱们也不必赶路,也可顺便游览一番。”
李义轩与群雄定了出行时日,次日拜别了台州守将,又书信一封,托赵大河转交戚继光。赵大河道:“总教头此行必能摘取盟主之位,卑职敬候佳音。”醉仙教群雄刚出了城门,只见数百名百姓跪倒一片,李义轩及群豪大惊,连忙下马跪还。只听一名老叟道:“台州府城百姓跪送小醉仙李大侠,感谢醉仙教众侠士保家驱敌之恩!”李义轩见状,激动不已,当下斩钉截铁道:“小子李义轩对天发誓,不将倭寇杀尽驱除,誓不罢休!”
群雄当下又与百姓一番辞别,这才缓缓向南行去。待入了福建边界,便与从山东赶来的数十名弟子与奴仆汇合到了一处。姚奇峰见秀兰也跟了来,心中大喜,言语却仍旧木讷,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秀兰翻了个白眼,不作理会。李义轩不见南山五怪,不禁问道:“我那五个师侄可曾跟来?”还未等属下答话,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半天师叔,我们来啦。”李义轩一听声音,便知是大嘴怪,当下一笑,回头瞧去,见五怪连滚带爬的赶了上来,想必是途中打闹戏耍,落在了众人后面。李义轩道:“五位师侄许久不见,可都安好?”大鼻怪道:“托半天师叔的鸿福,我等安好的很。”大耳怪道:“就是大眼他昨日生吃了条青蛇,闹了几回肚子,此刻也好多啦。”李义轩见大眼怪面红耳赤,伸手一贴脸颊,着实烫手,当下斥道:“你这个笨蛋,什么都往肚子里装,拉肚子倒是不打紧,但中的蛇毒现下却到哪里给你找药?”大眼怪只觉燥热非常,神智却是清醒,只道:“师叔,我抓的是条草蛇,只将它肉吃了,蛇胆吞入肚中,料想就算有毒也不会太厉害,挨个数天毒性便可自解。”李义轩见他说得没错,但恨他乱吃东西,便想吓唬他一番,当下正色道:“你知道什么,这蛇毒性甚烈,现已入你左腿经脉了,不信你抬腿试试。”大眼怪刚一抬腿,李义轩手中暗运真气,玄指轻轻一点,大眼怪忽然一痛,惊道:“师叔说得果然不假,可我是吃进肚中,怎么到经脉里去了?”李义轩道:“这奇经八脉,气息运转你都懂么?”大眼怪摇头道:“不懂。”李义轩道:“这就是了,现如今毒气已从你的肚子绕了一大圈,积在了左腿之上,若是在绕一大圈,你的小命便没啦。”五怪一听此话,这才着急起来,大眼怪心中难过,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李义轩见状,心中又生歉意,忙道:“你哭什么,师叔在此,焉能不救?”大眼怪一听,方才止住哭泣,剩下四怪连忙问道:“如何个救法?”李义轩道:“你等一月之内与教中兄弟同吃同行,不可再四处跑动,胡说八道,乱吃东西,再轮流背着大眼赶路,他的毒性便会自然消去。”大鼻怪道:“就这么简单?”李义轩点头示意,大耳怪奇道:“这胡言乱语又跟蛇毒有什么关系?”李义轩烦道:“你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扰乱心神,毒性自然活跃,在罗里吧嗦的,小心大眼毒气攻心!”一听此言,五怪赶紧捂住嘴巴,不敢作声。李义轩觉得好笑,却又不能表露。南山五怪对李义轩忠心不二,只是平日甚为吵闹,因这“蛇毒”之故,几日下来,群雄耳边方才清净了许多。
群雄一入闽境,便觉沿途武林人士渐渐多了起来,想必全是为了赴会而来。武林大会在漳州召开,醉仙教众人由北至南,途中悠然而行,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倒也游历了些光景。这一日,碰巧与另一队门派并肩而行,常怀安定睛观瞧,见对方旗上画有一只蚂蚱,知是南方象形拳蚂蚱门中人,当下先行抱拳道:“原来是蚂蚱门的兄弟,山东醉仙教常某有礼了。”不料对方众人只是瞥了一眼,竟毫不理会,只见其中一名身穿绿衫,瓜子脸,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看似门主的气派,却不冷不热抱拳回了一礼,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山东的朋友,想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常怀安道:“正是。”绿衫男子道:“奇怪奇怪,我们福建召开武林大会,总有些外人来瞎凑热闹。”说罢,又见他摇了摇头。常怀安见对方有意嘲讽,当下也轻蔑道:“武林是天下的武林,此会既然叫武林大会,那天下人士便均能参会,何来的南北东西之分?”绿衫男子当即一愣,还未答话,又听余童元笑道:“常大哥何必跟蚂蚱一般见识,山东骄龙闯南潭,天地都要颤三颤,这骄龙自不能与蚂蚱相提并论。”醉仙教群雄听罢,顿时一齐大笑。随后余童元又与端木踪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起来,绿衫男子虽是气恼,嘴上却不及醉仙教等人伶俐,只憋得脸色也绿了起来,当下冷笑道:“哼,我等没空跟你们在这里打嘴仗,咱们擂台上见真章!”说罢,一蹲一窜,身子已跳出数丈开外,蚂蚱拳门弟子也紧随其后,先行而去了。端木踪见状,不禁赞道:“这蚂蚱门的轻功也算是独具一格,另辟蹊径啊。”武伯当道:“我等初来福建就树口舌之敌,日后恐多生风波。”余童元道:“难道任他们讥讽,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不成?”李义轩道:“咱们此次赴这武林大会,本就是来争勇好强的,这等是非之地,若是有人主动挑衅,也需让他们尝尝醉仙教的厉害!”
不过多久,群雄行至镇落,遥见前方坐落一间酒楼,酒幌子赫然写有“醉仙楼”三字。端木踪笑道:“教主,您看这酒楼的名字与本教相同,咱们怎能不进去,喝上几杯再走?”石铮道:“这等缘分可不能错过了。”李义轩笑道:“石大哥定是酒瘾犯了,那咱们今日就在此打尖吧。”群雄听罢,纷纷叫好,当下便踏入了酒楼。只见楼内客人真是不少,一层竟是桌无虚席。众人见厅内左手边立着一面屏风,只瞧屏风的刺绣上,绘这一位俊朗少年,手持宝剑,正自挥舞,劈斩敌人。那敌人个子矮小,面目异于中土人士,又兼身穿东瀛武士服,原来是个倭寇。姚奇峰嘶了一声,奇道:“众家兄弟,你们瞧这少年怎么像咱们教主啊?”武耀江道:“你们看,这刺绣上还有字哩,上面写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望北而拜恩人,醉仙教李半天’!”刚一读完,台柜里的老掌柜迎了出来,一见李义轩先是一愣,当即跪下磕起头来。李义轩见状不知所措,连忙将老掌柜扶起,问道:“掌柜的为何行此大礼,难道你认得我不成?”老掌柜眼中含泪道:“李教主,当年在山东若不是得教主救济,我父子早就饿死啦。”李义轩一经提醒,猛然记起了当年路径沿海,行到“佳行客栈”时,遇见过一对落难的父子,后来还替他父子二人打抱不平,大闹了明军卫所,这才结识了大哥戚继光。此刻瞧了瞧这掌柜,当下笑道:“原来是老丈你啊。”老掌柜笑道:“教主行的善事多不胜数,竟还能记得小老儿?”李义轩拉着掌柜的手,笑道:“记得记得,你那哑巴儿子呢?”老掌柜一听,赶紧跑向后廊招手,只瞧一个十**的少年跑了过来,掌柜道:“还不快给恩人磕头。”那哑巴少年一见李义轩,连忙跪下磕头,李义轩扶了起来,笑道:“我等路经此地,见此楼与我教同名,这才进来打尖,没想到竟遇上了故人。”老掌柜道:“若不是当年教主给了我那救命的盘缠,我父子又岂能有今日的富贵?众位好汉尽管在此花销,小老儿一并包了,以略报教主的恩情。”群雄当下抱拳谢过,李义轩与众人随掌柜来到了三楼,其他随从仆人便在二楼落座。
掌柜将众人请到东北角上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前,笑道:“小老儿自从受教主相救,便经常与人聊些江湖之事,久闻醉仙教八位堂主英明神武,便特地打造了这张八仙桌,想着有朝一日能招待诸位豪杰,没想到今日真就派上了用场。”众人见此桌虽为八角,却可宽松坐下十六人。石铮、姚奇峰两人向来贪杯,此时得掌柜盛情招待,当下更是抱坛痛饮起来。李义轩道:“恩师曾说过,酒乃天下最妙的东西,也是世间最坏的东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是何等的睿智,李广醉酒射石又是何等的英雄,但若是不能自持,便会适得其反。”余童元笑斥道:“野牛听见没有,教主骂你贪酒哩!”姚奇峰道:“教主又没提我的名字,关我甚事?”众人一笑,石铮也不好意思起来,当下讪讪一笑,放下酒杯,掰开一只山鸡腿吃了起来。
席间忽听旁边西北角上另的一桌豪客道:“孟兄,当年曹孟德与刘玄德二人青梅煮酒论英雄,今日你我借着这武林大会的引子,也来品评一下当世的英雄如何?”醉仙教众人听罢,均侧目瞧去,见那桌上座有三人,开口的男子一身书生打扮,手中的扇子比寻常的长上几寸,武林儒教中人以扇子作为兵器,倒也不算稀奇。剩下两人一个貌似渔夫的打扮,天虽未曾下雨,却是头戴笠帽,身穿蓑衣,身旁的鱼竿乃是精钢打造,非同寻常。另外一人则是挑着担子,倒像个商贩的模样,担子下面是两个铁桶,上面各盖着一个轮盘,均是金属打造,这就十分稀奇了。闫大海低声道:“轩儿,那文生公子是儒教副教主刘默章,渔夫打扮的是鲤鱼门门主孟万门。”武伯当道:“挑扁担的商贩是私盐商帮会的帮主夏侯亭,他那铁担子和轮盘,武林中实属少见。”李义轩点了点头,继续倾听这三人谈话。
只听孟万门道:“世间多是沽名钓誉之徒,但若真要说出几个英雄也是不难。”夏侯亭哈哈笑道:“孟门主的高见,小弟洗耳恭听。”孟万门道:“我鲤鱼门平日行于江河湖海,也常与沿海百姓谈论天下英雄豪杰,既然聊到此处,我就说上几个。这第一人要算是‘丈二神棍’李良钦前辈。”刘默章道:“不错,李前辈德高望重,侠肝义胆,棍法精湛,打的倭寇望风而逃,确实是个英雄。”孟万门道:“这第二个人便是近些时日横扫浙江的戚元敬将军,斩杀敌寇数几千人,解救百姓无数。”夏侯亭道:“这戚继光我倒是略有耳闻,但如何了得却不敢说。”孟万门顿了一顿,又道:“这第三人嘛,应属山东醉仙教教主李义轩,此人又称‘半天道人’,江湖名号‘小醉仙’。”夏侯亭道:“这个名字我倒从未听过。”刘默章道:“夏帮主从不出闽,自然无从知晓,我倒是略知一二,听说此人年纪不大,但却是个少年英雄,从前有个张守清自创了个‘新武当’派,这李义轩便在山东立了个醉仙教,搞得风生水起,好生兴旺。更听传闻道,这二十岁上下的少年竟敢与白莲教划清界限,不惧魔教的威逼利诱。”孟万门点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听闻李义轩师承武当醉仙翁真传,这些年统领群雄抗击倭寇,颇有成果,故我将他也算作当世英雄之一。”
醉仙教众人听了这番谈话,心中不禁舒畅,李义轩初时也是大为欢喜,但转念一想,戚大哥为国为民的胸襟情怀,又岂是自己可比的?自己又怎称得上英雄?念及于此,忙收起骄傲自满之心,放下酒杯,起身往客房行去,众人见状,当下也散了酒席。


(二十)北龙南海争霸王 [本章字数:18473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2 13:19: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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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之期未到,群雄除在客栈安歇,也借机游览漳州风景,领略此处民俗民风。李义轩常年奔波,鲜有时光漫游,如今走在街巷之中,心中颇为舒畅。见集市街旁有人卖“鼎边糊”的,便尝了一碗,只觉鲜香可口,不禁大赞闽地小吃美味,又瞧对面有间酒肆,当下又将葫芦装满酒,再一出来,只见自己的桌椅已被他人占上。打眼瞧去,乃是四男一女,均是江湖中人的打扮。李义轩向那女子望去,心中不禁猛跳了一下,暗叹道:“这女子真是美貌!”只见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褐色薄裘,腰系虎皮带,脚穿虎皮靴,更为奇特的是,常人女子均以白为美,而这少女恰恰相反,皮肤不但黝黑,而且是千里挑一的“黑里俏”,眼睛晶莹明亮,唇红齿白,嘴唇上方人中菱角甚是清晰,圆润脸颊之中姿色更是不可言喻,若不是存有十二分的容貌,又岂能显出如此绝丽来?再瞧坐在那女子身旁的四个男子,护在四周,多半是家仆。只听那黑美人道:“伙计,来五碗扁肉。”伙计忙应了一声,李义轩听她虽是闽地乡音,但声音清脆动听,心中又为之一动。而瞧她言谈举止,自然大方,毫无做作,又兼有男子一般的潇洒,李义轩只想走进多看她几眼,却又怕被她发觉,当下将头发散开,盖住前脸,独自坐在酒肆门外,一边饮酒,一边观瞧那少女。
不过片刻,西边街上走来七名背刀负剑的大汉,见那女子长得貌美,登时目露淫光,当下在那少女旁边一桌坐下,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只见那少女虽已察觉,却不理会,想来只因身边有这四个家仆,故有恃无恐。待少女吃完扁肉,撂下碗筷,当下同家仆起身离去,那七名大汉见她走开,忙低声商议了几句,随后,竟也放下碗筷,尾随其后。李义轩眼中看得明白,当下拿起葫芦饮了口酒,暗道:“这几人若是心怀不轨之徒,我倒要管上一管。”想到此处,也跟着出了街巷,只见那少女与家仆穿过闹市,进入一所古庙,在庙中烧了几柱香后,家仆中庙院牵出五匹坐骑,料想是一早将马匹拴在此处,此刻取走。尾随其后的七名大汉一瞧,忙上前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嘴角上长有一颗黑色肉痣,淫笑道:“小娘子,这是去哪里啊?”那少女见状,当下也不慌忙,笑道:“我尚未嫁人,怎可以娘子称呼,你拦住我去处作甚?”七名大汉见她应答,均是一乐,其中一个秃顶男子道:“姑娘果然有趣,今晚陪爷们玩玩如何?”女子身边的四位家仆听罢,顿时怒目而视,挡在了前面,护住那少女。却见少女仍未动怒,只是撅了下嘴道:“你们不是好人,不理你们啦。”说罢,翻身上马,勒缰便要离去,那长有黑痣的男子脚下一滑,已抢过了缰绳。四名家仆怒斥道:“大胆!”说罢,登时与几人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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