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光》第43/44页


  见到她们,说意外怎么都不太恰当,只是陆云绣素来不怎么将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谢清豫难免好奇她今天怎么有兴致。转念想到吴表妹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带她出来走动是有必要的。既然有现成的机会,没必要刻意避开。
  吴表妹来长安已有好些日子,比起最初,谢清豫对她的了解自然是更深了。她知道,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小心思,也未想着什么攀龙附凤、一朝飞上枝头。在自己的婚事上,她甚至稍显笨拙,离精打细算有好一段距离,是需要有人帮她筹算才行。
  谢清豫没有问过陆至言,但是她想,如果吴表妹没有嫁人的心思,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她呢,没有疑问是不会对陆至言的这类决定持反对的意见……左右是个老实孩子,不受委屈才比较重要。
  若说陆云绣,单说有陆至言这么一个弟弟,长安城中的夫人、贵女都不至于不认识她。吴表妹却等于初来乍到,不少人对她好奇的。是以虽则她性格腼腆些,但架不住旁人热情,很快被拉到别处去了聊天喝茶,缠着她讲江南的趣事。
  谢清豫和熟识的人寒暄过后便去找陆云绣,两个人悠然去赏过花,准备回花厅时路过一处假山,恰巧听到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非礼勿听,她们正准备快步走过去避开,又听见吴表妹的声音,隐隐带着啜泣。
  陆云绣和谢清豫对视一眼。
  当下,假山那头又传来那位年轻男子的话语声。
  这一次,他的语气像是有些慌乱:“哎……她们欺负你,又不是我欺负你,你对着我哭什么啊?哎……你先停一停好不好?反正你都欺负回去了,还伤心什么?我这就走,不扰你……可我真的没有要对你怎么样……你千万不要误会。”
  年轻男子一边回头一边走出来,脸上郁闷的表情,待看到陆云绣和谢清豫时,一怔之下,转而变为尴尬。谢清豫挑一挑眉,发现这个人自己是认得的——忠勇伯府的三少爷,纨绔名声在外,与她同岁,而今尚未娶妻成家。
  纨绔少爷认出谢清豫和陆云绣,客气同他们问一声好,迟疑与犹豫中说:“那边有位小姐,方才有人同她说了些不客气的话,好似被伤了心躲到这少人的地方掉金豆子,二位若是认得,不若……”
  三两句话未说完,听见谢清豫和陆云绣声音的吴表妹已快步走过来。她脸上瞧得出哭过的痕迹,但这会儿止住哭意,情绪应是稳定下来了。吴表妹没有去看那纨绔少女,她走到陆云绣和谢清豫面前,低下头喊:“表姐,表嫂。”
  纨绔少爷:“……”
  一句表姐、一句表嫂,喊得忠勇伯府的三少爷快步走开。
  吴表妹向谢清豫和陆云绣说一说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是有人发觉她无父无母且非高门大户出身,傲慢出言奚落。话语难听,性子和软的她当下驳了回去,那些先前同她热络聊天说话的小姐们,嫌她不够淑女,一下子散了。
  哪怕没有忍心吞声,心里也不是不委屈难受,吴表妹躲到假山附近缓一缓情绪。谁知那位纨绔少爷先是撞见她不堪一幕,后又悄悄跟她到这儿,连同她哭的样子一并瞧去,自己倒先乱了阵脚。
  且不说是不是把吴表妹当自家人看待,总归今日错不在她,谢清豫也看不得她平白受这种委屈。因为别人出身不够好就这样恶言恶语,这样的想法谢清豫无法苟同。她听言语便大致晓得哪几家的小姐,索性一一带着吴表妹找过去。
  谢清豫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她只同那些人好好聊上两句,问一问她们是什么意思,便一个一个涨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临到后来,这些人比其他人都先一步告辞,而谢清豫三人也未继续待下去。她们分坐两辆马车,或回陆府或回公主府。
  回府的路上,谢清豫想起陆至言。是不是因为他多年前经历的那么一番风浪,叫他更深刻体会到人同人之间从不必分个高低贵贱?今日高高在上,焉知明日会如何?看不清楚这一点,是经受不起任何挫折的。
  陆至言回到长安,是重阳节又过去七天以后的事了。
  谢清豫未能提前收到消息,不知他这一日能够回来,她照例午睡醒来,一个人在书房里面整理起陆至言与她写过的信笺。她是一面整理一面一封一封信翻出来看看,光瞧见那些字便能想起当时看信的心情,记起那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如是耐心把一匣子的信整理好,已是落日西斜时分。谢清豫把东西放好,感觉眼睛有些酸痛,坐在书案前用指腹摁压着眼皮。同一刻听得书房的门被打开却未听见丫鬟的通报声,她收回手抬头去看,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眩晕。
  夕阳余晖从洞开的书房门照进来,落在那个身量修长的人身上,叫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暖黄色光芒。他逆光而立,一张脸便看不甚清楚,然而也无须看得多清楚,只消一眼,足以叫谢清豫认出来他是陆至言。
  脑袋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清豫人已经扑到陆至言的怀里了。陆至言伸手稳稳将她接住,她反抱住他,于是变成两个人紧紧缠抱在一起的架势。不知过去多久,分开一个多月的人方才舍得松开了手臂。
  “回来怎么不提前捎个信?”谢清豫抱怨。
  陆至言轻笑一声:“若是捎信,你知道我马上回来,岂不是要坐立难安?我直接回来,你见到我,至少安心了。”
  谢清豫辨不过他。
  她伸手隔着衣服摸一摸他的手臂、背脊,紧皱了眉:“才多久功夫,怎么感觉瘦了?”
  “如此便是又要劳烦夫人养一养我了。”陆至言笑着伸手轻抬谢清豫的脸,随即低下头吻她。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他很快放开她,问,“是有事在忙?”
  谢清豫摇头:“没有……”
  未出半刻钟,两个人离开书房,相携着回房间去了。
  路上,谢清豫关心的问:“想是都已经妥当?”
  陆至言低低应一声。
  谢清豫想到什么,又问:“不用先入宫去见陛下,说一说情况么……”
  陆至言笑:“今日既回来了,自不会再出门。”
  谢清豫打量两眼陆至言的表情,想他先进宫过一趟才回府的也不一定,于是缄默不言。他们回到房间,甫跨进去,陆至言在她身后关上房门,又喊她一声。她无意识回头,人却被轻轻拉过去,跟着不等她反应便被抵到门上。
  陆至言手掌定住她的脸,稍微往上托起的姿势,随即他俯下身来,再一次吻上她的唇。和书房里的浅尝辄止全然不一样,他此时像是在品尝什么滋味醇美的食物一般——
  先是浅浅的吃一吃,仿佛尝个口味,复舌尖细细舔一舔,回味前一刻的味道,由此确定这是自己最为渴慕、最为惦念的,终究变得霸道放肆起来,至此时已然是要拆骨入腹才能罢休。
  于谢清豫而言,陆至言这个吻如同一壶酒酿,她尝过且舍不得停下,终于轻易因它而神魂颠倒,也因它而醉眼蒙眬。她用手臂抱住他,勾住他的脖颈,指腹动作温柔而爱怜轻轻抚摸着他后颈发尾处。这一举动却惹得陆至言的温柔又失却两分。
  她被陆至言亲吻到浑身泛软,唯有后背抵着的房门触感坚硬。后来,陆至言将她打横抱起,他抱着她快步走进里间,不轻不重将她压在了一床锦被上。谢清豫从神魂颠倒里找回一丝清明,手掌抵在他的胸膛,多少是要他停下的意思。
  她绯红的一张脸,咬唇小声说:“你才回来,一路风尘仆仆,不先去沐浴吗……”
  “豫儿如今是长大了,也嫌弃我了。”陆至言笑,却没有再继续,而是很快又抱起她,“那便一起去。”
  谢清豫今日无从反抗,同样是没有那么多反抗的心思。因而这一天,有的人是饭也不要吃,旁的事也不要做,从浴池到床榻上,再从浴池到床榻上……相拥而眠的前一刻,谢清豫还在愤愤的想——以后,绝对绝对不可能纵着他有下一次了!
  十月二十一日。
  天未亮,这一天要上朝的陆至言已经起身。
  洗漱梳洗回来见谢清豫睁开眼,他走到床榻旁低声说:“昨儿夜里下了大雪,白天若出太阳,你出门记得添衣服。”
  谢清豫人躺在暖乎乎的锦被下,人还未怎么清醒,分外乖巧点点头。
  陆至言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睡吧,我走了。”
  谢清豫伸手拽住陆至言的衣袖,努力睁开眼,示意他凑过脸来。陆至言依言照做,她抬起半边身子飞快亲吻一下他的脸颊,脸上餍足的笑:“今天晚膳吃羊肉汤吧,夫君早点儿回来……”陆至言微笑着答应她一声。
  听到关门的动静,躺在被窝里的谢清豫翻一个身,继续找周公。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心里觉得是该起了,可是整个人都感到乏累,困倦之意亦未曾消散。花不上片刻的功夫,她再一次睡着过去。
  谢清豫一直睡到快用午膳才勉强起身,然而用过午膳未及一个时辰,她又觉得疲乏,扛不住躺到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闹哄哄的一团,有什么人来过跟着又走了,她却只想睡觉,眼睛都没能睁开,转而陷入昏睡。
  一直等听到陆至言的声音,谢清豫才有两分清醒。睁开眼发现屋里点上了灯,尚未想明白这是什么时辰,发现她醒来的陆至言已经大步走过来。他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问:“还困吗?”
  谢清豫摇摇头又点点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直在犯困……”
  “大夫来看过说是有喜了。”陆至言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极为重要的一件事,“若是困,也先起来用点饭再睡吧。”
  谢清豫一愣,慢一拍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对这些事情多少知道,只一下子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才不知道这样嗜睡是因有了身孕。
  谢清豫从前听自己娘亲说过,她娘亲有她的头一阵子不怎么挑食也不怎么恶心反胃,唯有一点是异常疲累,总想要睡觉。彼时她娘亲那种恨不能长在床榻上、吃饭也不必起的模样,倒让她爹爹好一阵的担忧。
  伸手摸一摸肚子,而今月份尚浅,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谢清豫想说如何突然便有了,但觉得这话对孩子不公平,便没有说出口。她默默算一算时间,发现多半是陆至言刚从云州回到长安的那些日子……
  收回手,谢清豫说:“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感觉有人进来过,原来是大夫么?”
  陆至言颔首:“嬷嬷见你这样一味要睡觉,想着也许是……便命人去请太医过来与你诊脉。”
  顿一顿,他问:“快要戌时了,起来吃点饭好不好?”
  谢清豫也感觉到有些饿,因而点头,继而从锦被里伸出手,笑一笑:“要拉我一把。”
  熬过最初一阵子的过分嗜睡,后面好了很多。她见识过冯嫆孕吐的厉害的样子,原以为自己或许逃不过这样的遭遇,未曾想她除去常常想要睡觉外,并没有怎么被折腾。
  吃不下东西这种情况同样没有发生,只是口味变得清淡了,对米饭不太有兴致,反而爱上了各种各样的面食。因是这般,谢清豫和陆至言开玩笑说孩子定然随他。
  有身孕的消息往睿王府、陆府都知会过。不久之后,谢清豫的爹娘、哥哥来探望她,陆衡、陆云绣和吴表妹也过来关心一番。众人这个样子,让谢清豫有一种不能轻举妄动的错觉。
  好在,没有人过分干涉她非要这样或是不可那样。基本上除了大夫特别交待过的事宜,都以她心情舒畅为标准,听说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会更好一些。
  虽然谢清豫从小身体就不错,但是怀孕是辛苦的事情,而杜氏和冯嫆作为过来人,她们有过一些经验,也告诉她平常应该多动一动、不能总是躺着。陆至言把这些记在心里,每天会尽早放衙回府,陪谢清豫在府里走一走。
  在被一个新的生命正在被孕育的喜悦环绕之中,年节转眼而至。这是与陆至言成婚之后,他们要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谢清豫十分重视,她特别吩咐底下的人要好生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dbq,上一章有个地方写错了。
  【吴表妹告诉她:“是许夫子家里有事,他娘病倒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
  谢清豫问:“去探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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