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复仇实录》第2/83页


两人说话,小厮自后头端了两盏蜜饯金橙子泡茶上来,二人各取一盏在手。傅沐槐忧心女儿,只是连声叹息。傅赖光见此情状,眼珠一转,便说道:“既然这样,哥何不买副板材,与侄女儿冲冲喜?宁可待侄女好了,赏人也罢。”傅沐槐这半世只得两个女儿,尤对这长女爱若珍宝,此刻听傅赖光言谈中已是备办后事的意思,顿时恼了,将一张脸拉得老长,半日不肯言语。那傅赖光眼看他这般神色,便知自己是说错话了,待要开解,一时又寻不出话来。正在僵持之际,后头忽然跑进来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对傅沐槐道:“老爷,夫人打发奴婢来说,大姑娘醒了!”

  ☆、第二章 再世为人

傅月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雨过天晴色的帐子,悬在头顶。她心中有些疑惑,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梦是醒,是死是活。只微微转了转眼睛,无数的人事便涌进脑中,令她头上剧痛不已,两侧太阳穴上嗡嗡作响。禁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她不觉呻|吟出声。正在此时,床畔忽有一人掀了帐子,探头进来,惊呼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傅月明看着眼前这生着一张瓜子小脸,身着着绿锦掐牙背心、湖蓝裙子的丫头,心中蓦地悲喜交加,坐起身来,搂住那丫头,语不成声道:“桃红,我真想不到,竟还能再见着你!”
那丫头有些诧异,只道她是久病之后的糊涂话,便连声宽慰道:“姑娘虽是病了几日,但桃红知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桃红是要跟姑娘一辈子的,哪里就会见不着了呢?”傅月明抹了抹眼睛,向她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桃红一脸惊异之色,说道:“姑娘这是病糊涂了?这儿不就是姑娘的屋子么?还能是哪儿。”
傅月明定睛环顾四周,头上是雨过天晴的蝉翼纱吊帐,身下是嵌花鸟螺钿的南京拔步床,望过去,对过的东边墙下放着红木雕云纹的梳妆台,台上一面菱花铜镜,一口妆奁上着小锁。再往西边,墙上挂着一只青瓷葫芦挂瓶,底下的高脚花架上摆着一盆倒挂金钟,几朵含苞的艳红小花,正怒放着。一旁的博古架上,摆着许多摆件玩物,一口粗陶烧的小香炉也安放其上――这香炉还是自己在世的时候,一次去寺里上香还愿时,在街边买的。虽不值什么钱,自己却极爱它的拙朴可爱,带回来也常拿来焚香。
这儿,可不就是自己的闺房么?
她双指按着太阳穴,一时不明白到底是自己还在梦中,还是之前的事儿全是一场噩梦?直到一样硬物自衣衫内滑下。她低头望去,只见一枚小巧精致的蝴蝶玉佩静静的躺在被上,细腻的白玉质地正泛出淡淡的光芒。她心有所感,将那玉佩拣起,握在手心。感受到玉佩的坚实温润,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所忆种种,尽是真实发生过的。自己,这是又活转过来了,并且是回到了数年之前。
她微闭双目,生前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上一世,因家中没有男丁,虽有万贯家财,却无可继承。父亲便做主,为她招赘,将姑母之子、表哥唐睿纳为女婿。父母还在世时,她与表哥相处尚算融洽,唐睿也还有个为夫的样子。谁知,不上两年的光景,一向身体康健的爹娘却双双亡故。
唐睿办完后事,便亟不可待的纳了自己的庶妹薇仙为妾,在家中惹猫逗狗,丫鬟仆妇不知有多少都跟他沾了身,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拉进屋来。
听闻还在外头放了外宅,薇仙虽知晓此事,却只为图他喜欢,帮他瞒哄自己也罢了,还在一旁推波助澜。唐睿镇日沾花惹草,飘风戏月,正当家事全不理会,只在外头和一起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将父母留下的这一份家业败的不像个样子,家计用度逐渐日不敷出,竟打起卖铺子的主意来。
自己不过与他理论了几句,他竟然以妇人善妒,合当七出为由,迫自己让出正房的位子。那时候,家中银钱进出并各处买卖的大权,都已落在他手里。自己一介妇人,不过是个没脚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日日以泪洗面却无可奈何。
之后,她听了自己闺中之时的教书先生季秋阳的言语,托他写了状子,代为状告唐睿逼妻做妾,庶妹鸠占鹊巢。不想,季先生一去再未归来,这件事却不知被何人告与了唐睿。唐睿一怒之下,将自己用条索子拴在房里,紧锁了门窗,再不准见人。
一日三餐,都是从门上挖出的小洞送进来的。什么腐坏变质的东西都拿来与自己吃,更有许多污秽之物混在里头。
自己上一世虽是个无求的性子,却也还有几分烈性。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便拿头上的簪子戳了喉咙。唐睿与傅薇仙自然拍手称快,她只道这二人还能顾及些脸面与旧日的恩情,全了自己身后的颜面。岂料唐睿撒手不管,叫傅薇仙处置。傅薇仙则是一日也不愿自己的尸身停放在宅子里,连夜就叫人拉到乱葬岗去埋了。
眼看着野狗将自己的尸体自坟中刨出,撕咬吞食,虽身上已再无知觉,心却如被刀捅般的剧痛不已。也是在那时,自己才知晓,季先生状告不成,为唐睿所害,死在了山匪手里。算起来,竟还是自己拖累了他。
往事如烟,在心中一一飘过,她摇了摇头,睁了眼睛,虽然不知自己为何能重生于世,但既然上苍怜她,给了她再世为人的机会,她必然不能虚耗此生。上一世,欠她的,她必要在这一世讨回!
而自己手中的蝴蝶玉佩,便是上一世自己临终时身畔唯一带着的物事。这是季先生赠与自己的,发难搜屋的时候,自己因舍不得,死也不肯给人。唐睿那厮见这玉佩也不值什么钱,也就没拿去。直到自己自尽身亡,这玉佩也就一并带到了坟里去。
桃红见她久不说话,只是怔怔出神,便道她是大病初醒,神乏体倦的缘故,便扶她在床上躺了,又说道:“姑娘睡了这好几日,每日都只能吃些米汤,这会儿子想必饿了。外头有给姑娘炖下的老山参母鸡汤,我去给姑娘端来。”说毕,她扭身去了。傅月明看着她俏丽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上一世这个伴自己一道长大,忠心为己的丫头,便是不堪唐睿的玷污,悬梁自尽了。身为主人,竟连自己的丫鬟也庇佑不住,她直叹自己上一世的懦弱无用。
不出片刻,桃红便端了一方托盘上来,一只小巧的白瓷碗呈于其上,袅袅的白汽带着鸡汤的香味钻入傅月明的鼻中,她这才觉到腹内空空,头却已不疼了。桃红走到床畔,放了托盘,端着汤碗,执起汤匙,先轻轻吹了吹,便喂到傅月明嘴边。傅月明已是饿极了,虽心里仍有些话要问,终也及不上五脏庙的供奉事大,便先撂在一旁,就着桃红的手喝了鸡汤。
待一碗鸡汤喝尽,又吃了几块鸡肉,傅月明才略有饱腹之感。桃红见她吃的香甜,就笑道:“姑娘睡了三四日,可是饿的狠了。还有备下的茯苓糕、芝麻酥,可要给姑娘拿些来?”傅月明摇了摇头,问道:“如今是什么年份了?”桃红瞅了她一眼,嘴角噙笑道:“姑娘真是病糊涂了,今儿是嘉禾二十年五月十二啊。”
傅月明不语,心中细细算了算,嘉禾二十年五月,这一年自己还只有十三岁,季先生尚未被聘作西席,姑母一家也还未来投奔。可若是这样,那蝴蝶玉佩怎么还在自己身上带着呢?莫不是,竟是从上一世带来的么?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只罢了,又问道:“绿柳呢?”桃红收拾了碗筷,笑答道:“绿柳见姑娘醒了,就去报与太太了。想必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这话音才落地,只听外头一阵裙子响,四五个妇人走进门来。
只见那为首的是名三十开外的妇人,生的一张容长脸面,容貌秀美端庄,举手投足间只见沉稳得宜,但只一双眼睛有些红红的。一见此人,傅月明登时满心酸楚,再也忍耐不住的张开双臂,泪流满面的唤道:“娘……”那妇人正是傅沐槐的正房娘子,傅月明的生身母亲,陈杏娘。
陈杏娘近日因女儿昏睡不醒,日夜守在床畔,操劳的芳心欲碎,今日好容易被人劝着,走开歇息片刻。岂料,才走开一会儿的功夫,便听丫头来报,称姑娘醒了。她赶忙走来瞧看,来时一见女儿满面憔悴,流泪呼唤,一颗为母的心自也承受不住,一把将傅月明搂在怀里,哀声痛哭道:“我可怜的孩儿,你受苦了。”那傅月明身在母亲怀里,上一世所受的委屈立时便发作起来,连声痛哭不止。这母女二人各为心事,相拥而泣,地下的仆妇丫头瞧着,也都无声抹泪。
少顷,有一妇人上前,低声劝解道:“大姐姐,姑娘好容易醒转过来,夫人该高兴才是,怎么只顾着哭泣呢?还该先招个大夫来看看,姑娘身子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万一还有别的什么毛病,岂不坏了事?”
傅月明听这话语轻柔,便先止了哭泣,转头看去,入目是一张瓜子脸面,形容娇媚艳丽,眉眼之间尽是风骚,许是为了自己生病的缘故,并没涂抹脂粉,身上的装束也少于母亲。她心中明白,此人乃是父亲的妾侍,姨娘田氏,本是母亲的陪嫁丫头。
因母亲嫁来,久后无出,便将她与了父亲做妾。母亲在世的时候,她极趋奉于母亲,日日只在上房里,不笑强笑,不动强动,低眉顺眼的侍奉的母亲极好。故而父亲虽与她情分薄淡,母亲倒信极了她。只是待父母亡故,她便爬到了一家子顶上,做起了老封君。与她女儿一道,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她心中略忆了些往事,压下满心的思绪,嘴里说道:“姨娘说的是,是月明不好,惹母亲伤心了。”陈杏娘也为众人劝住,在一旁坐了,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含笑说道:“你这一睡,三四日不醒。可把为娘急坏了,你爹把这城里数得上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也都说不上个因由,灌下去的汤药也不见个效验。我们正急的跟什么似的,你倒自己醒了。我忙着来瞧你,你爹本也要来,但想你才醒,恐怕不方便,就没过来。你可觉得身上哪里不好么?”
傅月明经过一世生离死别,起落沉浮,此刻再度见到娘亲,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无从出口,只是答道:“就是身上倦了些,倒没别的。爹爹和娘亲可好?”陈杏娘笑道:“我们哪里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你爹为了你的病,焦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人瘦的还有个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倒头睡下就不肯醒来。你若有个好歹,叫我同你爹可怎样是好!”说着,眼睛就又红了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脆生生的一道声音响起:“月明姐姐醒了!”

  ☆、第三章 庶妹薇仙

傅月明自沉睡醒来,正同母亲说话,忽然一个身穿红裙的小人儿闪身进房,步履轻盈的走到床前,拉住了月明的手,甜脆脆的说道:“月明姐姐,你可醒了。这三四日来,可急坏了我了。老爷夫人都这般疼爱姐姐,要是姐姐有个什么不好,老爷夫人可该怎样好呢?所以我每夜都在心里向菩萨祷告,求菩萨保佑姐姐早日醒来呢。”她一席话毕,便笑嘻嘻的瞧着傅月明,颊上露着两个酒窝。
傅月明也瞧着眼前此女,这个看似与她亲昵的娇俏小人,便是她的庶妹,田姨娘的独女,傅薇仙。
傅薇仙长相随她母亲,虽还没到长开的时候,眼下却已是玲珑娇俏,玉雪可爱,加之她言行讨喜,父母也十分宠爱于她。上一世,在唐睿还没踏进傅家大宅时,她二人的姐妹情分却是极好的,傅薇仙十分喜爱黏她,她但凡有些什么好的,也会与她分享,二人处的便如一母同胞。
直至父母双双故去,她才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她对自己这个嫡姐,竟是一直妒恨有加。又因唐睿是她心仪之人,而父母做主却将唐睿招赘与了自己,她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里刺。
还记得罹难之前那夜,她独自前来,立于窗前,说的那一席言语:“傅月明,你不过是投到了夫人肚子里,才有这般好命。论及品貌才智,你哪里及我万一?倒凭什么自小到大,但凡家中得了什么好的,都必要先与你,然后才有我的?就是我看中的相公,也被你夺去!你道送些衣裳首饰与我,我便会对你感激涕零?我又凭什么要你的赏赐呢?今番,咱们可算打了个颠倒了。如今傅宅里,没有我的赏赐,你连口饭也吃不上。瞧着你那副人不成人,鬼不似鬼的样子,我心里当真是痛快至极!今生高下如何,已然分明,姐姐还是好生修修来世罢。”
话毕,随即而来的是那听过千百遍的咯咯笑声,清脆依旧,却刺耳无比。
即便是在此刻,那笑声似乎依旧环绕耳畔。
傅月明压下满腹思绪,嘴角轻勾,微笑道:“倒是要妹妹操心了。”说着,她将手轻轻自傅薇仙手里抽出,拂过额前散下几缕碎发,向夫人微笑道:“母亲,我这会儿乏得很,母亲与妹妹可否先行回去,暂且容女儿歇歇?待女儿身上大好了,再往上房去爹爹娘亲请安叙礼。”
不待陈杏娘开口,田姨娘便赶着道:“大姑娘大病初愈,不是说话的时候,大姐姐,咱们便先回去,往后的日子多如柳叶儿,还愁没空儿说话么?”
陈杏娘也笑道:“还是你田姨记着,我竟糊涂了。你歇着,我们不扰你。那顾大夫留下了几丸子药,到晚上记得叫桃红伺候你吃。赶明儿再叫他来瞧瞧,看看还有别的什么毛病没有。我们走了,若心里想些什么吃,只管打发绿柳到上房来说。”傅月明含笑应了,田姨娘满脸堆笑道:“大姐姐是恁般疼爱姑娘,连日不合眼的守着也罢了,这临行也要叮嘱个七八遭儿。凡百事情都有我呢,大姐姐这几日也辛苦了,都去歇息罢。”
一席话说得陈杏娘也笑了,说道:“我统共就这么个女儿,我不疼她,倒疼谁去?倘或月儿有个好歹,那当真是天要绝我。”傅月明听得这样的话,不由心中感伤,连忙说道:“娘且回去安歇,女儿好了,定然过去的。”那傅薇仙本在床畔立着,眼看众人要走,连忙上前搀了陈杏娘,笑道:“姐姐不能下床,我送送夫人。”
陈杏娘低头瞧了她一眼,说道:“薇仙还是一样懂事。”又向傅月明道:“你病着不知人事,你父亲与我焦的了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亏得有你这个妹妹,时常与我二人开解,引逗我二人玩笑,方才好些。不然,还不知弄到什么田地呢。”
傅月明看向傅薇仙,但见她也甜笑着望向自己,便只报以一笑,轻声道:“那还真是劳烦妹妹了。”傅薇仙笑道:“姐姐说哪里话,与老爷夫人尽孝,是我分内之事,敢说辛苦不辛苦?姐姐不能起床,我去代劳一二,也是一般的。”一言才毕,田姨娘便撮哄着众人去了。
待这一行人去了,屋内登时一阵清净,傅月明歪着身子靠在引枕上,半眯了眼睛想事情。桃红见她这幅模样,只道是又有何处不适,连忙快步上前,轻声问道:“姑娘,是身上哪儿不爽快么?”
傅月明睁眼看了看她,随即笑道:“方才的鸡汤,还有?若有,就端一碗来。另再烧壶热水来,预备我洗澡。”桃红听说,踌躇道:“姑娘身上才略好些,别洗了澡又着凉,再落些风寒之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夫人知道了,要打桃红板子呢。”傅月明笑道:“哪里就娇气到这样了,这病我心里有数的。你去,不妨事的。睡了这一向,身上黏哒哒的,好不难受。”桃红见她执意,又是一向听命惯了的,便走到外间铺排。
原来这傅月明所居之处,并无厨房,但廊上却有一个茶炉子,预备她日常吃茶炖药。之前那锅鸡汤,也是在这炉子上炖出来的。桃红走到廊上,先将那紫砂汤锅自炉上端下,又倒了一青瓷小碗的汤,拣了几块鸡肉进去,正要端进屋里去。
忽闻身后一阵脚步声,一人说道:“姑娘醒了,要吃鸡汤么?”桃红慌忙回身,只看一个身穿葱绿衣裙的窈窕女子自外走来,便笑道:“你去请夫人,夫人都走了好一向了,你却再不见来了。往哪里去来?”
这女子,便是与桃红一道在屋内服侍傅月明的绿柳,只听她说道:“还能往哪里去呢,夫人知道姑娘醒了,先叫我到灶上拿了姑娘素日爱吃的几样点心,就来迟了。”说着,便向她扬了扬手。桃红顺声望去,果见她手里提着一只食盒,遂笑道:“这倒正好,你把这碗鸡汤也一并端进去。我在这儿给姑娘烧洗澡水。”绿柳闻言,便自她手里接过托盘,打起软帘,进屋去了。桃红便在这里烧水不提。
傅月明仰在床上,阖目静思,将上一世父母过世之后,府里的人事一一梳理了一遍:何人忠义可用,何人奸懒馋滑,何人有情有义,何人见风使舵,皆在心里打了个总谱。她上一世为父母娇宠,懒于家事,一应账目筹算并人情往来,尚不及傅薇仙精熟。她也过惯了衣食无虑的日子,不将此俗世间事放在心上。直至父母故去,才吃尽了苦头。
母亲将田氏视作臂膀,家务打理并各处商铺往来账目,颇为倚重于她。上一世,傅薇仙便是以此为凭借,又倚着父亲母亲的宠爱,逐渐接手掌管家务。又才会一等父母身故,她便如鱼得水,与唐睿两人,一执外,一掌内,将自己挤的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今世的自己,是决计不能再蹈此覆辙了。目下旁的暂且不论,倒要先让母亲将家中执事权柄,自田姨娘手里撤回,又得慢慢儿的打磨掉傅薇仙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傅家的老爷夫人,都是宅心仁厚之辈,虽是终究更偏疼长女多些,但对这次女,亦不肯亏待。故而傅薇仙日常在他二人跟前言语几句,又或撒个娇,他们也能听得进去。如今傅薇仙年纪尚小,还不足为虑,但她既已深知此女本来面目,自然要未雨绸缪了。眼下既然傅薇仙年幼,还无力插手家务,自己自可抢占先机。
然而傅家虽不算豪门巨户,家中上下也有二三十口人,城中开着四五处铺子,家事并着外头的生意,总理起来也实在繁琐,要自何处入手,一时还真不易理出个头绪。
傅月明在床上冥思了片刻,忽然听得弓鞋擦地之声,便睁了眼睛,只看一个身着绿衣绿裙,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手里捧着汤碗,臂上挂着个食盒,慢慢走了进来。
绿柳进屋,果然见傅月明已然醒来,才要上前说几句话,却看她家姑娘正双目炯炯的盯着自己,那目光里似是带了几许冷意,身上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便强笑道:“姑娘醒了,这是夫人打发绿柳给送来的点心。”话未说完,只听傅月明淡淡说道:“东西放下,你出去罢,叫桃红进来伺候。”绿柳不明所以,只是道:“桃红在外头给姑娘烧洗澡水,挪不开手。姑娘有什么吩咐,告与我罢。”她只道素来与傅月明亲熟玩笑惯了的,熟料傅月明沉了脸,冲口便道:“叫你去你便去,哪有这许多说的。桃红既挪不开手,你不会替了她来?”
这绿柳是自幼便卖到傅宅里,陪着傅月明一道长起来的,论及亲疏桃红尚不及她。姑娘病这几日,自己也算尽心竭力的侍奉,怎么姑娘一经醒来,便对自己冷言相待?想至此处,她心中不满,将东西放在桌上,一摔帘子,赌气去了。
傅月明瞧着绿柳的背影,面上神情清冷。上一世便是她,向傅薇仙告密,才让自己托付季秋阳告状一事事发。进而致使她自我了断,季秋阳死于非命。她虽不望人雪中送炭,但这样落井下石的好丫头,又该怎样回报?
便在此时,桃红自外头进来,只笑道:“这是怎的了,姑娘醒了,绿柳倒不欢喜来着。却才她出去,我见她脸上是带着恼色的。”傅月明只一笑,说道:“想是她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夫人打发她拿了几样点心过来,我身上没力,懒怠下床。你拿来我吃。”
桃红不疑有他,走上前来,将食盒盖子揭开,见是一碟雪花酥,一碟五香糕,俱是傅月明平昔爱吃之物,连忙端了送到床畔。
傅月明伸出两根春笋般的玉指,拈起一块雪花酥,递入口中,轻咬下一块,端的是外酥里嫩,香甜可口。她眯细了眼睛,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糕点。有多久,不曾尝过这等富贵滋味了?
上一世,人皆谓她生性恬淡,无欲无求,她也自诩如此。如今看来,什么恬淡无求,不过是为父母宠惯了,又在富贵窝里长起来的,日常所需所喜都容易到手,就变得对什么都不在意罢了!想起那囚禁的日子里,一日三餐尽是残羹冷炙,甚而连发馊腐坏的饭菜也拿来给她吃。待她身处那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局面时,方才体会,以往那承欢于父母膝下的日子,是多么可贵。
桃红见她吃得这般香甜,禁不住笑道:“我就说,只那一碗鸡汤,顶不得饥的。姑娘慢些吃,还有呢,仔细别噎着了。”傅月明浅浅一笑,吃了一块雪花酥,一块五香糕,又喝了一碗鸡汤,方才饱了。
一时,绿柳进来说,洗澡水烧好了。傅月明便叫桃红在屋子屏风后头,放了那平日用来洗浴的楠木浴桶,绿柳提了一冷一热两壶水进来。待放好了水,试过水温,傅月明只留桃红一人服侍,叫绿柳带了门出去。绿柳心中闷闷的,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去了。
这边,桃红服侍傅月明洗浴不提。待洗罢,傅月明又觉身上乏倦,睡魔来袭,便到床上睡了。一日无事。

  ☆、第四章 上房构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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