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就是不想嫁给你》第56/121页


  西北不比南地路途平坦,山势崎岖,路匪不少,有些地方偏僻到即便是本地人也从未走过,而正是这些退下来的西北边军,在大将军与夫人的一力支持下,和那些来西北求利淘金的商队一起,一点一滴用血汗用银钱拓开了商路。
  当年的北地十三行,其实影响力还没那么大,夫人手中的力量也不足以拓出这条商路,更遑论西北偏僻苦寒,经商得利少之又少,北地南地的诸多大商们其实对此并不热情。
  万事开头难,起初那时候是真难,即便有人,但没钱的话,即便士兵们愿意,这事情也是不成的,毕竟,家里人还等着吃饭。
  吃不饱,什么都是虚的。
  那时候,看着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感觉:有心无力。
  那是一件明知道做好了所有人都能得利的事,但却干不动,即便是大将军,也不能命令麾下士兵饿着肚子去开商路,更遑论他们那些已经离开军队的同袍们。
  他们多是受了伤离开队伍,家里还有老老少少要养活,负担比之其他人只重不轻,这些事情,就算有心要做,也做不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为钱发愁。
  钱之一字,真是能让人觉得流血不如流泪。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夫人解决了问题,北地南地的大商们带着粮草茶叶丝帛麻布药材等不远千里而来,这些商货成了犒劳士兵们的酬劳,商路开路之事终于运转起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西北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商镇,商镇之中,人人满面红光,他们本地的各色商货与那些不被人发掘的产物成为了大商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后来,西北地区越来越多商镇崛起,这些崛起的商镇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惹眼的商货,比如能染色的荆草,从前漫山遍野不值钱,虽能染出红色,但水一沾就掉色,除了用来玩耍,不少人只做简单用途,更有甚者拿来做些缺德事情,徒惹不少人厌恶。
  可夫人送来了一位管事,那位笑眯眯的管事只做三言两语,这从前不值钱的荆草从此就被人看在了眼里,成为了南地大商们都急着求买的好东西。荆草染色虽怕水,但若加两种南地特产的野草,就能成为最好的红色染料,染出来的布匹红色鲜艳夺目,阳光下甚至闪闪发光。
  西北太多像这样原本被人认为是无用的东西,无论是在本地人眼里,还是在大商们眼里,这些东西没用,不值钱,但夫人不信,她手下搜罗无数能人,费尽心力耗尽家财就是为了这些人寻一条能不那么辛苦的生路,能让他们在离了战场与同袍之后不为一个铜板一个馒头捂着脸哭。
  从前的西北军太穷了,穷到自己人都心酸,如今,商路之事一起,这从前让人酸涩的风景就瞬间有了变化。
  夫人给了所有人一个好头,也让西北军民从此对南地北地的诸多大商们心怀善意,于是,这原本偏僻的地方,除了西戎就没多少人愿意来的恶土,瞬间成了大商们掘金的新富之地。
  西北商路就是这么一年年的开拓下来,路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宽,因着这条路活命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西北军中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离军后能去商路找个差事活命,做得好的比之从前在军中不知富裕多少。
  入西北边军,是为保家卫国,是为活命,入商路,是为支持边军守护家国,也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好。
  商路最初那些年,即便繁荣,但仍旧入不敷出,一年年的坚持下来,那些亏空渐渐补上,直至最后成为整个天下都熟知的一条黄金路。
  为钱为利,大商们都盘活了西北,同样,也盘活了人心。
  也就是那个时候,北地十三行声名鹊起,那位远在望京的神威侯夫人十三行主事人之名也传遍南北各地。
  听着那护卫满是自豪与热情的讲述,余喆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些苦难与惊心动魄跳动起来,他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是如此之大,即便它大得只存在于那些缥缈的话语中,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光明与希望,这是从前在书本里与夫子口中不曾感受到的。
  他从那护卫的眼中看到了活着的勃勃生机,从他的口中感受到了何为活着的坚持与力量,于是,他曾经浸满苦难的心,有了松动,不再只是随波逐流为活着而活着,而是想要更好的为自己、为妹妹脚踏实地双眼清明的活着。
  同样是活着,但却截然不同。
  从前他觉得自己是一棵路边的野草,只能任由风雨主宰命运,但那之后,他却觉得自己可以做西北商路两旁的一棵树,将根扎在贫瘠的土地里汲取养分,蓬勃向上的生长着。
  他为着这些,对那位夫人充满了敬仰与向往,那是同他软弱母亲截然不同的,坚韧的支撑着一个家的母亲。
  如果是这样的母亲的话,那他和小妹妹现在或许不会像这样流离失所举目无依,她一定能给他们顶起一片天。
  他这么觉得。
  见到那位夫人时,余喆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
  她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的强势与威严,而是温柔的如同春风与夜雨,让他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一位温柔的母亲。
  她坚韧又温柔,真的是梦想中最好的母亲。
  他终于知道那位护卫为什么要来侯府见她了,侯府在城郊办了收容穷苦孩子读书学艺的学堂,在那里,他们总能学到本事,未来出去养活自己。
  或许还不止如此,她听完那护卫一路上的讲述,笑得温柔,边点头边把他那个还有些傻的小妹妹抱进了怀里,“做得很好,这一趟辛苦了,有空的时候去大管事那里把情况报一报,说不定能找到些好东西。”
  余喆坐在一旁认真听完了才知道,商队里的那些护卫们每经过一处,都会记录一些当地风貌,这些信息一点一滴被汇聚在一起,在地图与商路图上被补足,留待日后.进一步的挖掘。
  她总是不停止寻找商机的脚步,也是因此,十三行那些大商们愿意跟着她做生意。
  商人逐利是天性,也只有利益才能鼓动他们冒险与探索,才能盘活一个本来贫苦贫瘠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大商。
  余喆知道大商的传奇,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商,即便她是个女人,是个看似弱不胜衣的妇人,但在那个人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光。
  一直引人不断往前走的光。
  那光让他觉得向往,让他想要跟着那道光一起走一遭,想走到最后去看看那道光尽头的风景。
  那一定,是最好的风景。
  ***
  那一次见面之后,余喆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很多,从前那些无法驱逐的黑暗就像被光融化,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挽救的。
  他不想自己被染黑,想带着自己从小一直吃苦的小妹妹一起,追逐着那道光长大,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不想像母亲一样软弱,眼睛里只有那个不在乎她的父亲,他要活得正直,活得善良,做一个能让妹妹觉得自豪的好哥哥,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母亲的背影与半空中晃荡的双脚。
  在他的心里,母亲就该像那位夫人一样,温柔且坚韧,他希望自己的小妹妹长大之后,也成为那种眼睛里有着光的女孩子,这样,她才能立得稳,活得好,不会随意就抛下儿女远走。
  余喆活得很努力,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所以再次见到那位夫人时,他毫不意外,他已经听学堂里那些孩子们说了,夫人不忙的时候就会来看他们,听他们背书,听他们说话,看他们写字,得了他们送的那些不值钱小礼物会笑着给他们发糖吃,还会温柔的摸.他们的头,一些年纪小的孩子们还能够被抱在怀里。
  每到那个时候,学堂里所有的孩子们总是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最好的衣服,希望来看他们的人,能露出笑容。
  余喆再一次见她的时候,得了她的鼓励,她的手很柔软,摸着他的头时让他想起了早逝的母亲,可是母亲那时候即便温柔的摸着他,眼里心里却全都是苦与痛,她从来没笑得这么温柔又坚韧过。
  他希望她能对他笑,但她却只看到自己的痛苦与父亲的背弃,久而久之,他就再也不期待她的温柔了。
  因为那些温柔背后,是让他窒息的黑暗与痛苦,他不喜欢。
  但他喜欢夫人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日里最温暖的太阳,能照亮前路,不让他深陷泥沼。
  他需要这样的阳光,也想要被拉出泥潭。
  她每次来的时候,他都是表现得最好的那个,夫子们对他的称赞络绎不绝,最后他们甚至推荐他去太学,说是以他的聪慧,值得更好的培养。
  于是,他和妹妹离开了城郊的学堂,他成为了太学的新学生。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孩子,那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被养的有些任性,虽然并不跋扈,但确实让他有些失望。
  他总觉得,她的孩子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后来从别人那里,他才知道他不在她身边长大,所以才是这副模样。
  那一刻,他是轻松的,甚至是欣喜的,这样的孩子真的不像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应该更好更优秀,说起自己的母亲就应该以她为傲,充满自豪,而不是一皱眉一撇嘴,不甚在意的冷漠模样。
  那样的裴家小少爷,让他讨厌,但他仍旧尽心尽力的帮着他,他得了他母亲的恩惠,她看重自己的孩子,他就愿意他好上一些,让她不那么费心,多开心一些。
  他做这些只是出于感恩,但于她而言,看在了眼里,这些对她儿子微不足道的帮助让她决定更好的资助他。
  那天,他在自家那个小院子里看到了上门来做客的她。
  她看他的眼神一如过去温柔,有鼓励,有称赞,有期许,而不是那些人的怜悯与同情,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知道怜悯与同情是善意,但他仍旧畏惧那些眼神,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付诸流水,不被人看在眼里。
  太多年被那些眼神围绕,让他不可避免的出了些问题,他正视那些问题,并努力去解决,希望自己能长成一个特别好的人。
  其他人都可以用那种眼神看他,但唯独她,这个他梦想中的母亲,他不想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果然,她从来都只看到他的努力与进步,眼神里只有嘉奖与期许。
  那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是值得的。
  她来的那天下着雪,太学里停课,他正在发愁这个冬天怎么过,要找些什么活计才能养好自己和妹妹,她就来了。
  “我身子太弱,能让人准备几个炭盆吗?”她笑问。
  十二岁的余喆抱着四岁的小妹妹,在家里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袍,有些拘谨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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