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总攻王妃》第2/128页


云嫣不说话也不看他,只盯着一个方向。那里烛台铜盆翻倒一地,可是有一星火点却在慢慢燃着,沿着垂下的床帐向上爬着。他们都没有看见,一个正打她打得兴起,一个正看白戏看得兴起。云嫣“嗬嗬”几声,唇边竟绽出一抹笑意。仲宁愣了愣,忽然又往她身上来了一脚,“疯子!”
他回身,正看见隐着的火点突地熊熊窜起,燃着了大片水墨绫帐。床上那女子尖叫着,胡乱裹着被子就要往外逃。仲宁一边唤人,一边想要去找水灭火,谁也没顾上伏倒在地的云嫣。昏昏沉沉间,云嫣拖着身子靠上墙角。雨已止,风渐起,火舌吞噬了那张木雕大床,直窜上头顶房梁。浓烟滚滚中,下人们心急火燎地奔进忙出,按着指挥抢出珍玩,又运水进来想要止火。
已逃出屋外的仲宁站在窗下,随手披上一件递上来的夹纱袍,“桌上那对绿波瓶抢出来了没有?”那女子裹着被,倚在他怀里道:“还有墙上那幅《双艳图》,是我去岁生辰时,二爷送我的呢。”仲宁搂得她紧了些,“这有什么打紧?到时候我再送你一幅就是。”女子娇声不依,“再有也不是原来那幅了,我就想要原来那幅。”“好好,”仲宁瞥了眼刚抢出的绿波瓶,又道:“听见了没有?还有那幅画。”
下人们喏喏答应着才要转身进去,里面扑火的几个小厮白着脸冲了出来,“二爷,里面火太大,怕是拿不出什么了。”“废物!”仲宁看着那贪婪的火舌,遛了一眼院中那些黑灰着脸,不断奔走的下人们,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贱人呢?”
云嫣在浓烟中剧烈咳嗽着,烧毁的悬梁瓦砾不断在落下,砸在脚边,掉在身上。她想出去,可是没有力气;想呼喊,那令人窒息的烟气让她张口只有咳嗽。有些不甘,这三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看来终于有了了结,没有人会在乎她,一对花瓶,一幅画都来得比她重要得多。也是,败落人家的女儿,腆着脸定要他步步高升的唐仲宁履行旧约,他不快,他们侯府中也没有一个人乐意。原定的驸马爷啊,生生叫她毁了他们成为皇亲国戚的大好机会,谁会乐意呢?
那些下人似乎放弃了这间屋子,只在外围撒着水不教火势蔓延。院里吵吵闹闹的,似乎侯府中人都集聚在此。
“仲宁,你没事吧?”
“没事,娘。”
“让我看看……好,没事就好。”
“二爷,我家小姐呢?”
一阵死寂。云嫣无力的看向窗口。她错了,还有一个人是在乎她的,是不是?窦弯儿,她从前待她不够好,以后……
窦弯儿似乎从众人脸色中发现了什么,返身就要奔入火场,“小姐,小姐你在哪里?答应一声!窦弯儿来了,小姐!”
仲宁一使眼色,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立刻架住了她,“别去,你进去不是寻死吗?”
“放开我!小姐,我家小姐还在里面……”
“你家小姐自己放了这把火想要烧死我和梦如,没想到我们逃得快,她自己倒给困在里面了。”
“小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放火,更不会想要烧死姑爷和如夫人。”窦弯儿挣扎着,口气中却有着那么一丝不确定,“不,不会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小姐……”终于站直了身体的梦如从鼻间哼出一声,“好厉害的手段,好毒的心!”
云嫣咬碎银牙,他们竟敢这样毁她,竟将这纵火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她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肆意弥漫的火舌却已将她围拢,舔着她的发、烧着她的衣、烤着她的心。“咳咳,咳咳!”退缩着蜷成一团,云嫣正待闭目就死,那燃尽一切的火舌陡地窜高,像是火蛇吐信,又像是上元节上满布夜空的烟花,绚烂至极。
“是你……是你,一直都是你,对不对?”望着从绚烂处走出的人影,她瞪大了眼,两手虚空地想要抓烂那人的脸,“是你害我,每次都是你害我!”
云雅冷然一笑,“害人害己,若不是你自己,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胡说!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我,每次都来装鬼吓我。”
“若非你自己心里有鬼,看见我又何必害怕?”云雅环视着整间屋子,“三年,我在这里竟也待了三年,是时候该走了!”
云嫣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往前一扑想要拽住她的衣摆,“别走,你救我出去,我要告诉仲宁,都是你吓唬我,我才……才不能称他的心。”
云雅笑意更冷,看着她抓住满手的火舌,“你到今天都没看清楚,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还有唐仲宁,真正称他心的,只有他自己。”云嫣凄厉惨叫,看着云雅在火光中消失,“燕云雅,你别走!有本事你在人面前现现形,让他们知道我没有说谎,你就是个鬼,讨厌鬼!我恨你,下次要再让我遇见你,我不会毒死你,我会烧死你!哈哈,烧死你,燕云雅,恨死你!”声嘶力竭,最终随着那屋子化为一团青烟,仲宁搂着梦如早已走了;下人们摇头叹息,只说她临死前疯了;只有窦弯儿伏在地上,望着那断壁残垣,眼角沁出一滴泪来……

  ☆、第3章 婚约

“烫!”云雅一下睁开眼,对上的却是窦弯儿关切的目光,“小姐,我已经多添了凉水了,还是烫么?”云雅一时间有些茫然,没有令人窒息的浓烟,也没有烧成炭灰的家具,有的只是小屋内洁净的陈设和窗外明媚的阳光。她定了定神,从水盆中抽出手来,“弯弯……”
窦弯儿试了试水,抿嘴一笑,“小姐像是个雪人儿,水要温的,又怕晒,差一点都不行。”说着她出门又去舀水。云雅望着她的背影,愣愣的仍是有些回不过神。她为什么这样怕热怕烫?不就是因为孤儿院的那场大火,让她知道酷热到透不过气是多么可怕,那卷着浓烟的烈火舔在脸上、身上,远比冷言冷语和棍棒拳脚更令人绝望……
到她清醒时,她以为十五岁的她已经摆脱了那家冷冰冰的孤儿院,该投胎转世,找到疼爱她的父母双亲,却不料到了这样一个古代人家,成了一个哇哇哭叫的女童。十几年的相处,让她知道她回不到现代,也难了夙愿。母亲虽然疼她,但是个软包子,任人欺负;父亲好赌,赌坊与那个妖娆的二夫人才是他的心头爱,父女之情淡薄如纸;祖母重男轻女,眼中只有长孙,惟一看重她的时候就是那场约定的婚事来临之际,只是……她不该相信任何人的,那碗毒药就是对她放松紧惕的最大惩罚。报仇的执念让她不能重新开始人生,可如今她大仇已报,心愿已了,不是该投胎转世么?为什么会再一次回到这个家里,回到燕家的老家――临汾?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手脚无损,身上是一件水蓝色的布衫,同色的长裙,并无装饰。再看镜中,春水横愁,带着一股子娇怯,衬着莹白肤色,越发使人生了怜惜之情。这不是她,不是孤儿院中干瘦如柴的她;不是在侯府中做鬼三年的她,也不是去到玉都城后饱经冷暖的她。
云雅站起身走到窗前。窗下的桌案上放着几部书,还有做了一半的针线活计,一抚桌角,那里有几道刻痕,都是她那个顽皮的弟弟所留;再看窗外,有晾着的衣物,还有晒着的菜干,再有就是同她一样从窗中探出头来的身影……云雅一皱眉,窦弯儿匆匆奔了进来,“小姐,老爷回来了,夫人说让你去老太太那里呢。”
云雅心头突地一跳,果然不出所料。窦弯儿走近几步,悄声道:“小姐,我听我娘说老爷是想卖了这处宅子去玉都为小姐完婚呢。”云雅盯着她说不出话。窦弯儿被她看得手足无措起来,“小……小姐,怎么了?”云雅猛地一摇头,“没怎么。弯弯,帮我收拾收拾,我这就过去。”
窦弯儿答应着为她净了手,又为她整理发髻道:“听说唐老爷已被授了爵位,如今是江麟侯了;唐二少爷也新近受封龙骑尉,小姐若是嫁过去,唐家就是三喜临门了。”三喜临门?云雅苦笑。如果她猜得没错,唐家这时候正在筹谋着怎样将这件从前定下的婚事取消,好让唐仲宁去娶了公主,知道她去了,他们只会觉得烦、恼、厌,而不会觉得是喜吧?
老夫人的屋子是在这小小院落的南厢房。云雅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孙嬷嬷,“嬷嬷。”孙嬷嬷是窦弯儿的母亲,是燕夫人从前带来的陪嫁丫鬟,也是在燕家败落后所剩不多的能留下来的老人,因此云雅对她格外尊敬。孙嬷嬷看着她也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大小姐,快进去吧。老夫人已经等了一会了,老爷也已经到了。”
云雅微微点头。孙嬷嬷又转向窦弯儿,“二小姐叫你打结子去,还不快去?”
窦弯儿扁起了嘴,嘟囔着道:“又要打。天天找活计让我坐,还让不让人歇了!”
孙嬷嬷瞪了她一眼,“胡嚼什么蛆!小姐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由得你多嘴?”
“我哪里多嘴了?小姐就从没让我打过什么结子,三小姐也没这么多事,偏是她花样多,看我在谁房里多留一会就要寻出些事来让我过去!”窦弯儿愤愤不平。
孙嬷嬷急着握住她的嘴,看她还要说伸手就想打。云雅急忙回身止住,“嬷嬷别打!弯弯如今一个人伺候我们姐妹三人还有熙斐是够累的。这样吧,”她的目光落在窦弯儿身上。“你把结子拿过来,晚上我同你一起打。”
窦弯儿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姐,我是说说的……”
孙嬷嬷也道:“小姐怎么能替她做活?要来不及,还有我呢。”
“嬷嬷晚上要照应祖母,还有爹娘那儿、二娘和三娘那里都要照拂,我左右也是无事,同弯弯一起做点活计正好打发时间。”
孙嬷嬷仍是不答应。云雅向窦弯儿道:“二妹那里你快去吧,晚上再过来。我也要进去了。”她说着轻轻一捻孙嬷嬷的手,挑帘自己进去。
孙嬷嬷揉了揉眼,点一点窦弯儿的额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听听,又让小姐为你操心了。”
窦弯儿垂首扭着自己的衣角,“我也不想的,就是一时没忍住嘛。”
“忍不住也得忍。眼下有多少的烦心事,还轮得到你用这点小事来烦她?”
窦弯儿扭着扭着就扭住了自己母亲的衣角,“小姐不是要嫁人了么,还有什么烦心事?”
孙嬷嬷叹了口气,望了眼垂落不动的门帘,“多着呢,同你哪说的清!”
云雅敛眉垂首进了老夫人的起居处。这里仍保留了几样从前燕家鼎盛时所用的家具器皿,只是因为孙嬷嬷一人要伺候几人,实在分/身乏术,不少物件上浮着一层薄灰,掩去了本应有的华彩光芒。香炉中点着老夫人最喜用的檀香,青烟缭绕,使得座中人的神情都有些看不分明。云雅索性也不看,屈膝先向燕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
燕老夫人歪在竹篾榻上,双眸半开半合,听见这一声,半晌才嗽出一口。站在下首的燕夫人急忙端了茶盏送上去,老夫人噙了一口,缓一缓道:“看来我是老了,找你们过来都要三请四催、左等右等的。”燕夫人连说自己的过错,又向云雅使眼色道:“她怎么敢怠慢您老人家呢?必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云雅从前碍于燕夫人的谆谆教诲,每到这时必要顺着她的口风寻出个理由来自省一番,又要小心赔错,又要认自己的不是,可是再一次历经生死,她这时只觉这些人的可悲。家中已是如此光景,燕老夫人再耍威风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明仗着燕夫人老实,欺负人罢了。“接到消息我就来了,想是脚步还不够利索。祖母找我有什么事?”
老夫人眉心一动,耷拉着的眼皮向上一掀,转向云雅。她这个平日里最听话、最乖顺的孙女儿是怎么了?说话这样大胆,直接就转了话风?燕夫人向云雅微微摇了摇头,云雅只作不见。一直没出声的燕府大老爷燕继棠开口道:“我想过了,你已过了及笄之龄,从前与唐家定下的婚事也是时候该操办起来。如今唐家不比从前,书信不便,还是亲身过去商量来得妥当。”
云雅望向父亲,他还是像记忆中一样挺直着背脊,丝毫不像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皮光肉滑,发髻、须髯都修得整齐,纹丝不乱。似乎这几年的愁苦困顿都刻在了母亲身上,与他没有丝毫干系。燕继棠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女儿这样不满与责问的目光,皱一皱眉,背脊挺得更直,“唐家眼下的情形你也该知道一点,仲宁这孩子如今也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这桩亲事可说是男才女貌,于你是大有益处。”
大有益处?云雅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听见这话时的情景,也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毕竟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她是要嫁入唐家,嫁给唐仲宁为妻的。虽然这桩婚事是她还在襁褓时就已定下的,虽然她已记不清他的模样,可是听说他年轻有为;听说他令玉都城中未嫁女子心动;而自己则会是他的妻,心里总还是会有些许期盼,盼着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白首……真是可笑!
云雅为当初的自己轻笑了一声。燕夫人吓得白了脸;老夫人哼哼两声,不以为然地看向自己的独子;燕继棠拧眉瞪着云雅,“怎么,我说错了?”
“能有什么益处呢?怕是对爹你才是大有益处吧?”
屋内霎那间静默无声,静得连屋檐下鸟儿抖翅的声音都是这样尖锐。“啪”地一声,燕继棠一拍桌案,陡然发作,“不孝女,敢这样对我说话!”
老夫人哼哧着看向呆愣而站的燕夫人,“你教的好女儿!”
燕夫人缓过神来,白着脸向云雅道:“敢是你午晌睡昏了头?还不快向你爹赔罪。”云雅挺直着背脊,不紧不慢道:“女儿没有说错。如今以唐家声势,只消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们燕家受益无穷。可是爹你想过没有?他们是否愿意开这个口,费这个力气呢?”
燕继棠哑口。他的确是存着这个私心,嫁女嫁女,又是嫁给这样的人家,只消落定亲事,仕途名声、金银财宝还不都是囊中之物?“唐家是我们的旧识,当初交情也是极好,不然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如今你到了年纪,嫁给仲宁,两家成了一家,能说谁助了谁呢?”想了想,继棠又缓下语气,“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单以从前交情,唐家也定会出手相助。”
云雅冷笑,“他们要是肯出手,何须等到今日?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又是“啪”地一声,案几上的茶盏跟着一跳,烫热的茶水溅在了继棠的手上、衣上,吓得燕夫人急忙取出帕子来替他擦试。他挥开她,瞪着云雅道:“跪下,给我跪下!”云雅抿紧唇角,昂首跪在了冰冷的地上,“我们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何须去看别人的脸色?祖母、爹、娘,我是绝不会嫁给唐仲宁的!”

  ☆、第4章 家法

燕夫人用手握住了嘴。老夫人顿足捶着自己的胸口,“听听,听听,这还是我们燕家的人么?这么不懂规矩,不知廉耻,要传出去,我们燕家的名声还往哪儿放哟!”燕继棠瞪着云雅,像是不认识这个往日一贯和顺听话的大女儿了,“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又是当初就定下的?往后我要再听见这一句,家法伺候!”
云雅整一整衣裙,恭恭敬敬地磕下三个响头,“女儿请家法。”“你!”燕继棠指着她,突然回手将茶杯掷了出去,“好,你自己选的!”他看向燕夫人。燕夫人抖着身子跪在云雅身边,“老爷,这丫头今日是糊涂了,待……待我劝过她,她就不会再说这些糊涂话了。”
糊涂?她就是太清醒才会说这些话,否则,今日的热水浇淋又怎比得上日后的烈火焚身之痛!“娘,我没糊涂,今时不同往日,唐家与我们已是门第悬殊,高攀不起。”“你你你……”老夫人忿忿地盯着云雅,日渐凋零的家境虽让她整夜辗转反侧,可又怎容得一个小辈来亲手揭开疮疤?“继棠,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要等着我替你教训不成?”
燕继棠脸色发青,将案几拍得砰砰作响,“反了,反了!这家里哪轮得到你开口?我几日不在,你竟这样没了王法,来人……”他拿眼溜了一圈屋内,窄小的地方堆满了物件,哪像从前一样能站满一屋子等候吩咐的下人呢?“我自己去拿!”
他起身往外,燕夫人一下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腿,“老爷,云雅向来娇弱,哪里受得住家法?你让我劝劝她,她还小,也听我的话……”云雅抱住涕泪交流的母亲,眼角也不禁有晶莹难止,“娘,我不想嫁,就是不想嫁!”“这是从前定下的,哪里能说不嫁就不嫁?云雅,爹娘也是为你好啊……”燕夫人哽咽难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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