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时延》第5/93页


  “行。快走吧。”时延赶紧催促道。虽然三块的车程,硬是被黑成十块,但这时候,时延也没空跟男人计较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也还是立刻发动车子,朝安溪镇驶了过去。这毕竟在孙家村,自家地头上,谁敢赖账还真跑不脱。况且刚一乍看,那怀里半大的小娃娃还真红的跟油锅里的大虾一样了,男人也有点儿害怕了。
  半夜三更,柏油路宽宽地没有车,男人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风驰电掣,二十分钟以后,终于到达镇医院急诊部。
  时延抛出十块钱,背着徐泽就往急诊室里跑。男人犹疑了一下,也干脆地锁了车,跟在后头就往里面跑。
  后面有护士在喊,“那什么,赶紧挂个号。”
  男人下意识看过去,时延一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一怔之后了然,笑了一下道,“麻烦您了。叫徐泽,六岁。”说完立刻跟着手推车冲进了急救室。
  这边护士立刻输入信息,那边急诊室已经给徐泽打上了点滴。
  半夜的急诊室多是一些重伤患者,医生忙完了空出手来刚要歇歇,结果来了个发烧发到三十九度八的徐泽,当即差点没把手里的口罩给摔了。
  这三十九度八已经是相当危险了,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医生连忙紧急降温,见措施有效,才放下心来,这心头却又不由一阵火气。这大人到底是怎么当的,孩子烧成这样才知道送医院!
  随即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急诊室,见急诊室外只有个半大小子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医生倒是一愣,随即怒道,“家长呢?”
  时延本来正要问徐泽怎么样了,结果被医生的怒火当头冲来,整的一愣,反应过来却又不知该回些什么,只能避而不答,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医生见他眉目冷清,神情焦急却又强行抑制担忧之色,努力保持冷静,却也多少明白了什么,随即点点头道:“没事,这一瓶退烧盐水挂下去,看看情况。没有转肺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天亮前烧退下去,就没什么了。”
  时延神色一松,随即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老医生点点头,时延立刻就冲了进去。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老医生看到时延握着徐泽的手,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忍不住叹息一声,对一旁的护士道,“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把他们的医药费记在我头上吧。”
  护士却是微微一笑道,“主任,外头有个男人付了医药费。”
  老医生一怔,抬脚往外走,正看到搓着手一脸不安的马自达师傅,脸色阴晴不定地问,“你是孩子的父亲?”
  “不不,”男人立刻否认,拽着衣襟的下摆讪讪道,“我是送他们来的马自达师傅,那孩子怎么样了,我有点儿担心……”
  老医生脸色瞬间阴转晴,看着男人笑着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孩子今晚能退烧,就没大碍了。也亏得你了,及时送过来,不然这孩子就废了。”
  被慈眉善眼的老医生一夸,男人那黑黝黝的皮肤上也不由泛红,嘿嘿笑了几声。
  时延从急诊室出来,就见马自达师傅和老医生对面站着,大步走了过去,真诚地笑了笑,对那男人道,“大叔,这回可真是谢谢您了,要不然我弟弟就危险了。我听护士说医药费加挂号费一共要二十块,这二十块给您。我也没什么钱,要不然还能请您吃个饭什么的……”
  男人哪里好意思在老医生面前收小孩子的钱,只是时延已经欠了小二哥和孙晨人情,实在不愿意再欠别人什么,好说歹说,还是把钱塞给了木讷的男人,结果本来帮忙的男人反而满脸不好意思了,老医生只好也帮着时延说了两句,男人才收了钱,转身离开了。
  老医生望着男人的背影,转过头来对着将将到自己胸口的时延笑了笑,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像个大人一样?”
  时延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大人嘛。”
  老医生看着时延瘦高的身影消失在急诊室的门后,忍不住笑着摇头道,“人小鬼大。”
  时延坐在徐泽的床边,轻轻地拉着徐泽的手,放在嘴边浅吻。目光如同温水一般,慢慢地描摹着徐泽稚嫩的脸部轮廓。
  上一世他们初见的时候,徐泽也是这么小,这么一个团儿,手腕和脚腕的骨头纤细得让人觉得只要稍稍用力一捏,就会乒呤乓啷地碎一地。那时候时延也小,因为心里那一点点的同病相怜,就把徐泽当宠物似的养了下来。
  头几年,原本还能隔两天混个肚饱的时延因为要把食物分成两份,这饿肚子吞冷水就成了每天都要做的事儿。可是每次时延想要狠狠心把徐泽赶走,徐泽就仿佛意识到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手里小半块发绿的馒头递到时迁面前,眼睛里闪着莹莹的泪光。
  时延立刻说不出话来。哪怕是后来论天地吃不到一点东西,他也没能抵抗住徐泽那双眼睛,狠声把人赶走。他想,要饿死也死一块,反正两个人都没人要么,死一块才不会冷。徐泽的眼睛直入人的灵魂,时延后来想,怕是当年初见那双碧水一样的眸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地陷下去了。
  望着他红得不自然的脸,时延脑中许多遗忘了的回忆慢慢地记了起来。心里不免有些庆幸,就徐泽的体质来说,能用普通药水压下去自然是好的。如果细菌感染严重,要用到青霉素的话,时延就要心惊胆战了。
  手指伸过去,摸着徐泽枯黄发卷的头发,在那头顶慢慢摩挲着,时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手里了。手底下并不顺滑的质感,却让他胸腔里充满了温润的水气,舒服地只想叹息。
  现在时延回忆起前世的三十二年光阴,就像是几世纪那么漫长。而这漫长的时间里,有将近二十年,都被徐泽这个名字,这张脸挤满了。
  时延轻快地笑了。能想象么?一个见都没见过你的孩子,你却已经跟他相处过二十年了。这个孩子还是小小的一团儿,你却已经和他相恋过了。细细密密的感慨涌上心头,时延一个人咂摸着,最后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金元宝被他捡到了一般,小心地窃喜着。
  延哥……徐泽经常这样叫他。那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以前。
  时延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笑。什么“正式确定关系”?他们一直就在一起,谁也插不进,拆不散。
  可他们的性格却像是两样人儿。同样有着不幸的身世,时延记了一辈子,最后为着刻在骨头里的仇恨送了性命。可徐泽却从来不提,他总是仰着小脸冲着时延笑,快乐的就好像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孩一样。
  手里细细的手指被他紧紧地握住,连日盯着垃圾堆的精神终于疲软了下来。望着这张脸,时延有了寄托,紧绷的神经松了一松,被硬压下去的疲倦就滚滚而来。
  可时延不敢睡。他睁大了眼皮子,时不时摸一摸徐泽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了下来,才放下心来。天一点点地放亮,徐泽的脸上那抹红晕也渐渐退去,恢复原先的苍白,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第5章 哥带你回家

  时延托着头打盹儿,突然手一滑,头就重的像石头一样坠了下去。时延上半身猛地一晃,然后突地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了一下,但看到床上那张小脸时他却平静了下来。
  他不敢睡得深,毕竟他们没有付床位费,一旦有重症病患要住院,他们就得让出床位来。不过这一夜,镇医院似乎也很平静,他们来了之后就再没有急症的病人了。他也得保证徐泽的体温一路降到正常值,所以,他似睡非睡,朦朦胧胧地连窗户外面树叶子摩擦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摸了摸徐泽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两人的温度差不多,时延安心了。
  手里握着的手指忽然一动,时延立刻看向徐泽的眼睛。眼皮受惊似的眨动了一会儿,然后那双星子一般的眼眸就睁了开来,徐泽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周围的摆设,又转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陌生男孩,轻声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他声音还透着嘶哑。可时延却欣喜地不能自已,眼睛红了又红,嘴唇咬了又咬,才勉强控制住自己轰然崩裂的情绪,扯着嘴角拉出一抹浅浅的笑,“小泽,我是时延。”
  徐泽定定地望着他,有些迷糊。
  时延的腮边滚下两行热乎乎的泪珠,砸在徐泽的小手上,徐泽被烫的一抖。时延慌忙举起一只手臂,把眼泪擦在衣服上,可下一波的眼泪又蜂拥着窜出眼眶,时延只能狼狈地一边擦一边对着徐泽微笑,生怕吓坏了徐泽。
  “小泽,这里是医院。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烧得厉害……小泽,以后……跟着我好不好?我没有钱,住的地方也破破烂烂的,也不能保证你三餐都吃饱。可是……”时延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芒,“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徐泽沉默不语。
  时延知道自己自私。如果徐泽好起来,这样乖巧的模样或许还有人家愿意收养。因为徐泽毕竟还小,不用担心他有外心。可是他不愿意放手,他困了徐泽一辈子,这一辈子,他也想留住他。
  徐泽很安静。
  一直到昨夜的护士进来给徐泽量体温,徐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护士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笑了,低下头摸了摸徐泽的额头,安慰道,“小朋友,没事了,烧退了,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高不高兴呀?”
  徐泽忽然抬起头望着护士,又侧过头去看着时延。时延站起来,准备跟着护士去开一些药,却不妨被徐泽拽住了衣角。时延回头,徐泽的半张脸掩盖在被子底下,露出的眼睛闪着一丝乞求,声音低低地,“别丢下我……”
  时延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回头一把抱住了徐泽,把人死死困在两只手臂之间,眼眶又开始发红。对这句低声的乞求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别怕,没事,我不会丢下你。我去取个药,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时延柔声安慰着。上辈子其实他并不是个多温情的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徐泽这么哄着他。
  徐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搂住了眼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的脖子。
  一种朦朦胧胧的意识告诉他,要跟着他,要跟着这个小哥哥一起。
  时延叹息了一声,随即又笑着道,“那这样,哥哥转个身,你趴到哥哥背上来,哥哥背着你去拿药,好不好?”
  徐泽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时延就松了手转过身去,坐在床边。徐泽有些晕乎地坐起来,趴到时延的背上,手臂搂着时延的脖子。时延站起身来,徐泽的小腿小脚就裹着时延的腰,时延托着徐泽的小屁股,笑着问,“小泽,准备好了没有?”
  徐泽低低地怯怯地嗯了一声。
  时延笑道,“那哥哥带你回家。”
  徐泽的头埋在时延的脖子里,小小的孩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就近取了老医生的处方,也开了一盒消炎药。时延把药揣进怀里,背着徐泽走出了医院。
  已经将近八点了,外头开始熙熙攘攘地热闹起来。
  时延有些惊讶,稍稍左右看了一下,才发现竟然逢上安溪镇的大集,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时延想了想,微侧头问道:“小泽,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好不好?”
  徐泽摇头,贴着时延的耳朵轻声道,“哥哥吃,小泽不饿。”
  时延心下有些酸涩,却背着徐泽朝油烟四起的煎饼摊子那边走了过去,道,“小泽不怕,哥哥有钱给你买吃的。”
  时延把徐泽放在桌子边的条凳上,对门口的老板笑了笑,道:“老板,上两碗小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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