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谋心》第164/216页
赵攸瀚道:“陛下今日只留了宰相和三司,一个儿子都没叫留下,可见他心里对你们都有存疑。即使没有,却也不信任你们在这件事上的作为,所以从没打算叫你们担下调查此事的职责。”
赵敏禾心里戚戚然。
韶亓箫却无所谓地撇撇嘴,道:“眼下父皇的亲兵羽林军已经插手,我们最好什么都不做,否则被父皇的人发现,恐怕会以为一切都是我们在幕后操纵。”
赵攸瀚颔首道:“我也是这么以为。”
早在他们将东西想方设法送到四皇子韶亓芃的案头时,便已经将他们的人都撤出来了,现下要做的,便是按兵不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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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郡王府赵毅悠闲地逗着外孙和外孙女时,齐郡王府内,周氏面对着一脸黑气的二皇子韶亓萱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身影,声音淡淡道:“早先杜先生叫你冷静、别冲动的时候,你不听,还将他骂了一顿。现在轮到自己被骂了才知道急,有什么用?”
韶亓萱不耐烦听她的讽笑,转身朝前院去。
周氏却不放过他,直接嗤笑道:“你若是去寻你那些门客商议对策,那也不用了。在你不顾他们劝阻硬要当廷告状时,那些先生们就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只是些歪瓜裂枣,要靠着咱们郡王府养活的蠢蛋而已。”
韶亓萱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韶亓萱与周氏的长子,齐郡王府世子韶仝珺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小声道:“父王这次已经受到教训了,母妃你就少说几句。”
周氏闻言,却并未收敛,挑了挑唇角道:“你这个父王,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她转头对儿子轻笑,“我猜他只怕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父皇为何这么生气,又如此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他。儿子你说呢?”
被女人如此嘲笑,韶亓萱气得浑身发抖!
但周氏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明白。
冲上去教训不知好歹的周氏?
韶亓萱扭头看看已第一时间隐隐抢在周氏面前戒备的儿子,和周围几个严阵以待的粗壮丫鬟——这些都是周氏用来压着妾侍进小黑屋的下人,虽是女子之身却都会一些拳脚功夫,平常还每日锻炼。一个两个他还能撩开了手对付得起来,合在一起,他却是打不过的!
他涨红了脸,甩袖恨道:“我不同你这个妇人计较!”
周氏脸一歪,正又要对他冷嘲热讽,儿子却已率先将她按下来道:“母妃,你先歇口气。我来与父王好好说。”
儿子这么说了,周氏也不好反驳,只好看着儿子上前先将韶亓萱劝着坐下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地将他安抚下来,才细细与他道:“父王,你今天在朝上这话一来有失偏颇,二来说的地方也不对。所以即使你揭发此事有功,在皇祖父那儿您也已经落了下乘。再加上您在朝上一味纠缠,不懂理性思考,皇祖父这才发了大火。”
韶亓萱反驳道:“我哪儿有?!我说的都是事实!他韶亓芃做了,自然是罪大恶极!”
韶仝珺头痛地揉揉脑袋道:“父王!如果我在你面前说我异母的弟弟们罪不可赦,你是什么反应?”
见韶亓萱脸上浮现出不信的神色,他又哼了一声道:“甚至,我还是在那么多外人面前说的呢?!”
韶亓萱有些反应过来了,迟疑道:“你是说,父皇气我丢了他的面子?”
韶仝珺叹了一口气,他父王当年能拦截斩杀这么多北翟兵,真的只能用“运气”一词来解释。
“不止皇室的脸面,还有手足相残也不是皇祖父愿意看到的!”摊上这么个亲爹,韶仝珺只好一点点掰碎了跟他讲,“一笔写不出两个韶字。皇祖父虽说明知您和几位皇叔不可能和平共处,但皇祖父先前也一定没有想到,您会用‘罪不容诛’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兄弟。在皇祖父心里,您这话一说出口,就是铁了心要叫四皇叔去死。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恨我的弟弟们恨到想他们去死,您会安心将这齐郡王府交到我手上吗?”
韶亓萱哑然,半响才反应过来,嚷嚷道:“可你没做过那些!他韶亓芃却是明明白白地做了!我当廷揭发他,有什么错?!”
韶仝珺忍了又忍,正又要耐下心来分析,周氏却忍不住了。
她倏地起身,走到韶亓萱旁边怒吼道:“你怎么这么笨呐!儿子都说了你说的场合不对,而且是大大的错误!大周律例是怎么规定的?!京中一旦发生案件,首先应该通报京兆府,像这样的大案,京兆府则会上报刑部,由大理寺卿会同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同审理。是!你是父皇的儿子,你想直接告诉父皇,没人拦着你!但这桩案件一没审理二没定罪,你却在明光殿叫嚣着叫父皇治四皇子的罪,过后还依依不挠不肯罢休,你叫父皇怎么不对你失望?!你叫天下百官都看了一场皇家兄弟相残的笑话,你还有理了你?!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韶亓萱被她吼得呐呐无言。
怕他朝周氏发作,韶仝珺赶紧拉过母亲,不着痕迹地挡在二人中间,对韶亓萱道:“父王,先不说你的做法对不对。还有这件案子实在太多疑点,四皇叔到底有没有做过我们现在谁都不能肯定,但我想很多人心里,却是不信四皇叔会做出此事的。”
韶亓萱的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突然暴起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周氏隔着儿子,与他对吼道:“不光儿子,我也这么想的!北翟现在这么弱小,人家四皇弟有什么理由跟他们凑到一起!也就你这个猪脑子,傻傻地往前冲!说不定这就是别人给你设的圈套呢!”
☆、第172章
翌日,承元帝在早朝之后,又一次召见了三司长官。
随着涉案人员的全体失踪,目前目前众人只好先将调查的重点放在四皇子韶亓芃身上。
但据三司连夜校对敏郡王府的财物状况来看,这头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四殿下开府时,除殿中省拨给殿下的固定财物之外,陛下、崔惠妃娘娘也各自出了些,再加上惠妃娘娘的娘家崔家当时也私下补贴了,之后四皇子妃王氏嫁入皇室时也陪嫁了不少,这些财物都是记录在案的,四殿下的食邑和俸禄亦可查。这些年总管敏郡王府的总掌柜共有四人,都是崔家和王家推举来的。最开始那人被四皇子妃发现在账上做手脚,揪出来后报了官,第二个乃是年老病告,第三个则是得了疾病过世,如今这个做的时间最长,已有七年。微臣查过,这四人都没甚大问题,敏郡王府每年的进项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至于王府的出项,各笔支出和人情往来也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王府的内库虽还只盘点了大致,尚未详细与账本核对,但以已经完成的情况来看,四殿下府上的财务状况很正常,与账本上的记录出入很少。除非四殿下另辟了个小金库,单独入账,否则至少私卖北翟盐铁所得的钱财,是与四殿下府上无关的。”
同三司长官一同来汇报的,是户部精于算学的官员,他们奉旨协助三司详查韶亓芃府上的财务。
这名户部的官员说的那么一长段话,承元帝听得头疼,不着痕迹地敛了敛双目,道:“老四那里怎么样?”
“四殿下坚称自己与此案无关。”回答的是刑部尚书,此人与崔、王两家无关,在朝上也一向中立,承元帝问起他便实话实说。
承元帝想了想,又道:“他看上去如何?”
刑部尚书此时悄悄抬首望了望承元帝的脸色,方才一揖道:“四殿下看上去颇坦然自若,还说‘清者自清’,并且很配合下官等人的调查,只请下官等人动静别太大,免得吓着府中年幼的子女。”
承元帝微微颔首,道:“该是如此。”
刑部尚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恭声道:“陛下放心,微臣等不敢逾矩。”
大理寺卿却与王家颇有交好,当下听承元帝有此一言,便上前一步道:“陛下,请恕微臣多嘴。四皇子妃持家有方,四殿下府中内库富足,崔家王家亦是殷实大家,四殿下完全没有必要另开一个金库,更没必要与北翟勾结以此获利。还请陛下明察!”
承元帝蹙眉,抬手揉额际,半响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叫羽林军加把力,早日将靲记那些人找出来。”
他露出了疲态,大理寺卿不敢再说。况且要还四殿下清白,症结点确实还是在那些动手的人身上,光是证明四殿下府上没有来路不明的财物,那还不够!
众人鱼贯而出之后,承元帝才放下揉着额际的手,轻轻吁了口气。
冯立人进来,轻声禀告道:“陛下,赵伯爷来了,您要见见吗?”
承元帝一顿,笑道:“叫他进来吧。”他又叫住刚转身的冯立人道,“叫尚食局送些糕点和果茶过来。”
冯立人笑眯眯地应下。
这样的时候,也就赵伯爷的来访能叫陛下有些闲情逸致了。
尚食局的动作很快,几乎赵毅坐下没多久,就送来了一壶罗汉果茶、一盘如意糕、一盘玫瑰酥、一盘松子穰,和赵毅最喜欢的桂花糕。
赵毅搓搓手,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承元帝无语片刻,才道:“你就是来我这儿吃点心的?”
赵毅咽下一口茶水,啧了啧舌道:“怎么会?这不是你儿子卷入了这么大的事,我怕你难过,才好心来看看你么。要不是估量着你昨天应该很忙,我昨天就该来了。”
承元帝气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同室操戈,做爹的当然难受了!
不过他不认,赵毅也不勉强,转而说起外孙女和外孙来。
“我昨日去看圆圆和长生了。圆圆还是那么可爱,似乎又长高了些。长生已经爬得飞快,这小家伙比他姐姐小时候精力还旺盛,而且看样子想跟大人一样走路了,爬着爬着就要找东西攀着起来。啧啧,明明还是个软脚虾哩。我想安安稳稳地抱他一会儿,他还不安分地不让我抱,明明长得那么像我家阿禾,这性子却不乖了这么多……”
他絮絮叨叨,承元帝也不问他昨日去七儿子那儿做什么,只含笑道:“男孩子,闹腾一点是常事。倒是圆圆,我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这阵子宫里乱,就不去接她了。若圆圆问起来,你帮我解释几句。”
赵毅撇撇嘴,嘀咕道:“就知道你重女轻男。”
他离得近,承元帝自然听到了。
他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想,还是孙女好,想怎么疼就怎么疼,省心。”
赵毅闻言,立时不说话了。
承元帝还在感叹:“还是你好,两个儿子相亲相爱。”他又叹口气道,“儿子多了,也是愁事啊。”
赵毅扯出一抹笑,摆摆手道:“儿子不用太多,这我是赞同的,但你说的‘还是我好’,这我可不同意啊。”
他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看哈,这二十多年我跟我两个儿子相继调任京外,还天南地北的,这都多少年没有好好相聚过了?如果不是你今年大发慈悲把我家阿浩也调回京来,我还真不知自个儿进棺材前还有没有一家团聚的光阴呢。你这头呢,至少所有的儿子都在身边,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