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问鼎仇城》第2/72页


  “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跟我说不着。”血水流净,凌希找了件干净T恤撕成细条帮陆孝严包扎好,又从后座翻出包饼干塞给了他。
  凌希拿着饼干的手缺少了无名指和小指,比鸡爪还丑,陆孝严不经意扫到,像被马蜂蛰了似的赶紧调开目光。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千辛万苦搞来了周挺的犯罪证据,以为能扳倒那家伙出口恶气,谁想因此惹上了与周挺合伙做生意的另一位黑道大佬,对方绑了凌希让他拿罪证去换人,一天不交剁一根指头,两天不交又是一根指头……最终他没能成功对付周挺,却连累凌希废了一只手。
  在陆孝严印象中,凌希的手指修长匀称,指尖总是干燥微凉的,因为常年弹吉他的关系,小指腹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凌希这辈子没多大本事,只会弹弹吉他唱唱歌而已,手指缺掉两根,就再没见凌希弹吉他了。
  陆孝严喉咙里像有只虫在爬:“凌希,对不住……”
  凌希顺着对方视线一路望下去,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飞快将手缩进袖子藏了起来:“无所谓的,就是挖耳屎不太方便而已。”
  陆孝严了然地笑笑,撕开饼干包装,抓起两块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完全顾不得碎屑脏兮兮散落满身。放在从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也会被饥饿折磨得丑态百出。
  酒还剩下小半瓶,凌希屈膝窝在座椅里懒洋洋喝着,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孝严身上,眼神安静而恬淡。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一点点酝酿、发酵、弥散开来,令陆孝严不觉有些恍惚:“凌希,如果不是在逃命的话,我真想按倒你干一炮。”
  凌希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勾起唇角冷笑道:“真他妈的败类,满脑子精|液!”话音未落,手里的空酒瓶已直笔笔砸向了陆孝严。
  陆孝严灵活地一歪头,酒瓶从打开的车窗飞了出去,掉落在山路边的草丛中,????,搅得人心里也跟着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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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短暂的平静,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警笛声。陆孝严探头朝山下望去,浓重夜色中果然有一长串闪烁着警示灯的轿车正沿盘山公路疾驰而上。两人飞快交换着眼神,确定了彼此心中的猜测,不用问,行踪暴露了,里岛大街小巷遍布监视器,想找出一辆车子的去向太容易了。
  陆孝严俯身打开凌希那侧车门,不由分说将人推了出去:“你先走,车留给我。”
  谁知引擎发动的瞬间,凌希绕到另一边又跳了上来:“我的车,凭什么让给你。”
  “那就坐稳了!”陆孝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功夫斗嘴,即刻油门踩到极限轰鸣着冲了出去。狂风迎面打来,撕扯得车身几欲碎裂,轮胎不时碾压过石子,“轰”地弹起老高,又砰然落地。
  警车很快追了上来,距离一点点拉近,扬声器不断向他们发出“再不停车就开枪”的警告。陆孝严两眼充血,疯了似地大力扭动着方向盘,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终于,背后枪声大作,流弹从耳畔呼啸而过,玻璃碎片洒落两人满头满身,座椅边缘的皮革和海绵顷刻间炸裂成无数细碎飞沫。
  “嘭”的一声,后轮胎爆了,车子失去控制,极速旋转着甩出公路,又顺着陡峭山壁朝下滑去。周遭景物幻化成无数抽象的线条,向后方汹涌流淌,凌乱的树枝劈头盖脸砸过来,车架在碰撞中彻底变形,两人只能紧紧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以抵御这异常猛烈的颠簸与震颤,同时用胳膊勉强护住头脸。车子直冲到山脚,又在惯性作用下横穿过草丛与滨海公路,一头扎在了海岸边的钢质防护栏上。
  好半天,凌希缓过神儿来,抬脚踹开凹陷的车门:“你怎么样?快走吧,那帮警察很快就能找到路绕下来。”
  陆孝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算了,我也懒得再费力气。等会儿警察来了,你就说是我挟持你的。”
  凌希眯起眼睛定定注视陆孝严片刻,似乎悟出了什么,弯腰过去一把扯开对方的衣襟――正如他所料,有根尖锐的断枝从陆孝严腹部斜插|进去,贯穿了整个身体,尾端牢牢钉在椅背上,座位底下汪着老大一滩血,触目惊心。
  凌希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慌张:“你撑着,我去叫救护车。”
  他刚要转身,就被陆孝严给揪住了:“不管救护车先到还是警察先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周家人手里,不如这样舒服点儿。”
  凌希紧抿嘴唇站了一会,木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随便你。”
  伤口疼得钻心,陆孝严咬牙嘟囔了一句:“妈的……”
  凌希从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自己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又塞进了陆孝严嘴里。不知是香烟舒缓了情绪,还是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减轻了痛楚,似乎连即将到来的死亡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远方晨曦初绽,海平面上泛起一条发光的白线,潮水卷杂着泡沫冲上沙滩,扑打向礁石,哗啦,哗啦,又被茫茫无际的细沙所吞噬……这画面让陆孝严感到似曾相识:“以前咱们来过这儿吧?就是捧着望远镜学人家看什么狗屁星星那次,原来风景这么美……死都死在明信片里,也算值了。”他费力扭头望向凌希,“真想不到,临死的时候是你陪着我。”
  凌希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怎么,需要我表示荣幸吗?”
  陆孝严用手压住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以咱们的关系,你应该恨不得我早点儿死才对吧。”
  凌希朝半空吐了一口烟,没说话。
  往昔的一幕一幕浮现眼前,陆孝严感慨万千:“凌希,我对你……算不上好吧?”
  凌希点头:“确实,算不上好。但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呃……”陆孝严压抑地呻|吟着,“你不是……还有个外公?”
  “外公早就不在了。”凌希语气平静,就像在转述别人的事,“我来里岛的第二年,死于心肌梗塞。”
  大量失血使陆孝严疲惫不堪,说话也断断续续:“那你还、还要每月寄钱回去?前些年你不是还给他买了公寓?”
  凌希抖落烟灰,自嘲地笑道:“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念想。别人懒得骗你,就自己骗自己喽。”
  陆孝严咂咂嘴,满是苦涩:“那……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啧,”凌希不耐烦地别过脸去,“我不从来都是这样,活得下去就活着,活不下去就死呗。”
  陆孝严无力地闭了闭眼,喃喃自语:“看来……还活得下去。”
  凌希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啊,因为你还活着。”
  “凌希……”陆孝严使出最后的力气望向凌希,眼前却只剩昏黑一片,他拼命睁大眼睛,焦距仍是散乱的,“这辈子就快到头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
  凌希没给他机会说下去:“算了孝严,别瞎许诺了,没意思。我可不想死去活来地和你纠缠。”
  安静片刻,凌希幽幽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回头想想,当初刚好上那会儿,你们一定都以为我特贱吧,要不干嘛偷偷安排我去查艾滋……也对,一个电话就主动送上门的,换成谁都要掂量掂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那天我是打算要自杀的,我都爬上楼顶了,想着抽完最后一支烟就跳下去,结果烟抽到一半儿,接到了你的电话……所以说嘛,贱人贱命,只要找到个借口就能活下去。”
  几只海鸥从天空飞过,鸣叫声清脆嘹亮,凌希目光追随而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郁:“我这辈子活得像狗一样,还他妈是条流浪狗。陆孝严,你就是把流浪狗捡回家,还喂了顿饱饭的人。那时候你说我长得好看,说我唱歌好听,还说等哪天得了金曲奖你包下皇庭酒店给我庆功――这些我都没忘,所以我死皮赖脸都要活着。”
  在他身侧的座位上,陆孝严正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已经停止了呼吸。那支沾染着凌希气味的烟仍叼在他唇间,火星熄灭,再没了温度。
  凌希周身弥漫起浓重的绝望:“我这人死心眼儿,遇事特别爱当真。从前你说爱我,我信了,换成现在你说爱我,我还信,知道是假的也信。陆孝严,你……爱我吗?”他痴痴凝视着陆孝严,等待许久,羞涩一笑,“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车外飘荡着刺鼻的辣味,油箱漏了,汽油流到地上,像水墨慢慢晕染开来,越积越多。凌希贪婪地吸了几口烟,将尚在燃烧的烟头捏在两指间朝外弹去,烟头精准落在了油迹上,蓝色火苗“唰”地燎起,借着海风迅速吞没了这辆越野车。
  火舌翻涌,空气被灼烧得滚烫难耐,凌希痛苦地扭了扭衣领:“孝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然后他牵起陆孝严的手,小声哼唱了起来,如同每次站在台上般专注而深情,不管有没有听众。
  一声巨响震彻天宇,油箱炸了,烈焰腾上半空,染红了海上的晨曦。血肉与金属爆裂成无数碎片,又在火中化为灰烬,挣扎着迎风飞舞。
  绚烂过后,世界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陆孝严是攻,凌希是受。本文攻重生,但不局限于攻视角,两人所占比重基本相当。


第2章 葬礼
  随着血液急速流失,陆孝严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蒸气从躯壳中脱离而出,飘飘忽忽向上浮起,一直升到半空中,俯视着车内几近绝望的凌希和那具叫做陆孝严的尸体。
  说也奇怪,他明明没了眼睛,没了耳朵,没了身体,却照样能听、能看、能感知……想不到世上真有灵魂这玩意儿。
  看到凌希毫不犹豫将烟头丢向油迹那一刻,陆孝严有种心脏被巨轮碾压过的错觉,他想冲上去狠揍凌希几拳,把人打醒,拖出火海,再厉声痛骂凌希一顿――别发癫了!我又不爱你啊白痴!我什么都没有答应过你啊白痴!跟我在一起尝到的苦头还不够多吗?疯子!神经病!大白痴!
  可最终他什么都做不了,死亡将他隔绝在人世之外,成了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焰吞没一切,看着曾经鲜活的生命被炸得七零八落。
  后来,警察和消防车赶到了,大火很快被扑灭,鉴识人员从附近捡回了他们残存的骸骨,两只烧成焦炭的手仍然紧紧握在一起。没人知道凌希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义无反顾陪着他走向了生命的终结。陆孝严忽然间很后悔,后悔活着的时候从没有哪怕一次主动去牵凌希的手,以至于让凌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从他身上索取到一丝温存与爱意。
  再后来,陆孝严的遗体被送去了殡仪馆,又在几天之后被摆进昂贵的镀金骨灰龛,运去了里岛售价最高的海景墓园。他终于要带着并不属于他的罪名被埋藏地下,入土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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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个杀人犯儿子,陆家深感脸上无光,一应丧葬事宜都只秘密进行着。饶是如此,各路媒体记者还是收到风声纷至沓来,长枪短炮挤满了通往墓园的小路。
  谈论明星绯闻与豪门恩怨向来是民众茶余饭后最喜爱的消遣活动,堂堂富家子,一夕阶下囚,命丧逃亡路……半个月来每天都有关于陆孝严的各种新闻见诸报端,里岛的八卦周刊因为他销量翻了几倍。陆家是吃娱乐这碗饭的,陆孝严生前在生意上从无建树,现在死都死了,倒着实做了回“娱乐话题”,也算死得其所吧。
  葬礼举行的那天,蒙蒙细雨从清晨直下到黄昏,全赖雨水渲染出了些许哀伤的气氛,使它不至看起来太像一个笑话。随着几辆豪车开到山脚下,陆家的男女老少们一个跟着一个粉墨登场了。
  被保镖们簇拥着走在最前头的是父亲陆远腾,身为里岛最大娱乐集团“腾华国际”的主席,父亲走到哪儿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比旗下的那些影帝、巨星们更引人注目。命运就是如此神奇,倒退四十年,陆老板还只是片场里一个放饭打杂的小助理,不知几世修来的福运,竟引得周家大小姐周华对他一见钟情,并不顾双亲反对欣然下嫁。正是周小姐为他提供了第一桶金,又利用家族势力替他保驾护航,陆远腾才能在短短几年间创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因为这层关系,周家人在陆家人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昂鼻孔撩天的,就连乳臭未干的周挺都不止一次在人前人后大言不惭,说没有他姑姑周华就没有陆远腾的今天,没有他们周家就没有现如今滕华国际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说起来周华也是苦命人,放着多少门当户对的富贵子弟不予理睬,偏要跟着穷小子陆远腾吃苦受累,好容易守得老公出人头地了,自己却被查出罹患癌症,年纪轻轻就留下一双儿女撒手人寰了。周华去世两年后,名模孔繁珍为陆远腾生下了第三个孩子陆孝严,无奈周家对陆远腾迎娶孔繁珍一直横加阻挠,致使孔繁珍到死都没能做成名正言顺的“陆太太”。
  现在陆家小儿子杀了周家独子,坚固同盟变得岌岌可危了,外头大把人在等着看笑话,看他们两家人如何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好在紧要关头陆孝严自己开着车冲下山,撞了个尸骨无存,一场危机总算得以缓解。此时此刻面对儿子的死亡,陆远腾是欣慰大过于悲伤的,甚至连伪装也懒得去装。他半生风流情妇无数,野种不知留下了多少,又哪会缺儿子。
  大哥陆孝诚恭恭敬敬跟在父亲身后,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完全看不出神情。大哥既是陆家长子,又是周家外孙,从小被寄予厚望,是毋庸置疑的“太子”人选,也是周挺最“亲密无间”的表兄。长久以来,周少爷利用陆家的资源投拍电影洗黑钱,陆少爷则借助周家的路子捞偏门赚外快,管他在生意上再没眼光再没远见,账面永远是漂漂亮亮的。
  虽然陆孝严没有亲眼目击周挺被杀的过程,也没有任何证据,但他非常笃定真凶就是大哥。唯一令他琢磨不透的是,大哥到底出于什么动机要去杀周挺?到底因为什么深仇大恨甘愿舍弃掉那颗帮他保住地位的有力筹码?
  当然,作为一个“死鬼”,真相如何对陆孝严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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