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幺妹》第260/267页
海上的秋风又与别处十分不同,呼啸怒号,船队一路北上,更觉得彻骨寒冷,遭遇了数拨倭冠后,大家终于在冬日之前赶到了青州,也找到了停靠的不冻港,在岸上建起了临时的军营,对倭冠的防御合围已经形成。
开春后,铁石便着手与驻军一起建墩台,练水军等等事务。宁婉带着槐花儿和几个小的回辽东,只把松儿留在父亲身边。
靖海王世子便要跟着船同行。宁婉这时又给他做了新春装,让他试了衣裳就笑着劝道:“世子已经看过青州的情形了,如今正有回南的船,不如回去守在王爷身边尽孝才是。”原来靖海王新认回来的私生子年纪比世子还要大,一直有谋夺世子之位的意图,如果世子久不在鹿岛,靖海王万一被说动了可怎么好?
靖海王世子就笑着摇头道:“我来时答应父王一事,定要办成了才回鹿岛呢!”
宁婉倒不是何事,亦不好去问,便笑道:“既然世子有主意了就是最好的。”也就由着他送大家到辽东,然后各自分手。
虽然身为辽东人,但是宁婉亦是第一次自海上回辽东,绕过青州半岛,进入一个风浪平缓的大海湾,又航行了几十日登陆,上岸后离北宁府只有不到一百里。自北宁再向北,也算得上熟门熟路,宁婉带着孩子们在年前回到了虎台县城外的家中。
当年槐花儿六岁时,宁婉自辽东将她和松儿接到京城,一晃十年光阴过去了,她才带着女儿和两个小儿子重回了故乡。卢家新宅青砖墙颜色已经成了深青,公婆坟前当年植下的小树长到碗口粗了,爹娘已经满头华发,故友们也都变了许多……
通往三家村的小路重新修了,到了此处不必再换成驴子,大家坐着马车一直到了三家村里,路口的石碑上刻着爹娘的名字,他们平日里从来舍不得大手大脚地花钱,可却用来做好事却大方得很,宁婉抱着爹娘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倒惹得他们说:“你做了官太太,怎么还像个孩子?”
宁婉带了儿女们在三家村住了许多日子,正赶上过冬,索性哪里也不去只家里陪着爹娘说话做家务,办年货的时候她还将村里的女人孩子们都请到了虎台县望远楼里吃了一顿饭,实现了好多年前向罗双儿她们许的诺言……
初回辽东时,宁婉便遣人四处送了帖子,将自己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因此过了年她从三家村回到卢家与虎台、安平的故交们应酬时,心里想着一定会有许多人来给槐花儿提亲的,心里也盘算好了如何相看。
不论是谁想要来拜访自己,肯定要先打听一下自家的情形,得知槐花儿还没定亲,自然就明白自己回来的目的,有意者当然就会找媒人说合了。
可是,宁婉回到卢家一连见了好几天的客,感觉这些故交们对铁石和自己依旧十分友善,可就是没有一个上门提亲的,让她不禁疑惑起来。
不可能呀!槐花儿这么好的孩子,先前相隔数千里不知她品行如何,如今自己带在身边大家亲眼所见――宁婉还真不是自家的孩子就是宝的娘亲,但是她可以肯定槐花儿不论相貌才干绝对都是上上等的!正是许多人家想求娶的好姑娘。
又过了几天,宁婉实在忍不住了,只做无意之间问羊夫人,“你家的大儿子可定了亲了?”
羊夫人就说:“还没呢,今年十五了,我正急着给他相看呢。”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道:“当年就是你帮我们说的亲,我们俩才能遇到,日子过得也顺遂,不如你再帮我大儿子说门好亲吧!”
宁婉知道羊夫人性子直,因此就有意套她的话,顺着她的语气问:“你想找什么样的儿媳妇呀?还有你大儿子喜欢什么样的?”
羊夫人想了想说:“我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要好人家的好孩子,会过日子能管家的最好,我最不耐烦管这些事,正好娶了儿媳妇就可以交给她了。”
宁婉就说:“我过了十年才回辽东,除了自家的女儿,哪里还认得年青的女孩子家?
羊夫人果然就拍着腿叹道:“要是能给我家大儿子娶了槐花儿,我们一家人作梦都得笑醒!只可惜呀,槐花儿就要嫁靖海王世子了。”
“什么!”宁婉大吃一惊,“你听谁说的?”
“这样的好事儿你就别瞒着我了,”羊夫人笑哈哈地说:“这一次你带槐花儿回辽东,靖海王世子也跟着来了,还不是为了体体面面地在辽东下聘!我们都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了!可是我还不知道!
宁婉不是爱动怒的人,如今也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情知此时不是分辨的机会,便将话岔了过去,几句话将羊夫人送走,派了家里人去打听靖海王世子如今在哪里,如果见了便请他过来。
没一会儿靖海王世子就到了卢家,原来他果然来了辽东,如今不知在哪里弄了一身光板的羊皮袄,羊皮帽,乍一看竟似常年在外面奔波的辽东人,一进门见卢夫人面沉如水便赶紧上前躬身行礼解释道:“送了夫人上岸后,我们便乘船向北,竟发现如此寒冷之地竟有一处极好的港口,最大的海船也能停泊,而且终年不冻。恰好又遇到倭人亦来探查水路,我们仗着船大将他们的船撞沉了,先将港口占了下来,上岸后才知道原来是虎踞山前的那条大路。然后我就到了辽东四处转转,正到了虎台县要上门拜访呢,不想夫人遣人来叫我,不知有什么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宁婉便一拍桌子,“听说你在外面坏我家女儿的名声,我少不得要向世子讨个公平!”
“我没有!”靖海王世子急忙道:“在北宁府时,我听有人说起卢将军的女儿回辽东了,要来提亲,一时着急就说了我就是来娶槐花的,好让他们死了心。”
“我们家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宁婉一向待靖海王世子十分客气,此时事关女儿,怒气上来也顾不上,拿起杯子便向他扔去。
靖海王世子也不避让,额头立即就红了一块,茶叶挂在鬃边,又淋了一头一身的水,却将杯子接住送回桌边,“还请夫人别生气!保重身子要紧!我既然说了要娶槐花儿,自有我的缘故,还请夫人听我一言!”
“我们家早回绝了你父王,”宁婉就冷笑道:“你这是要仗势逼人了!”
“其实夫人回绝父王的理由都是借口,”靖海王世子将身子站直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卢将军身边,夫人应该知道我的品行,更清楚我身边一向并没有女子近身服侍。夫人真正不情愿的不过是担心我们父子会背离朝廷,将来与卢家为敌罢了。”
靖海王一代枭雄,他虽自朝廷得封异姓王,但从来没有朝见过天子,也没有向朝廷进贡上表。铁石与宁婉到了闽地后,更是早觉出了他的不臣之心,因此他们夫妻无论如何也不会与靖海王成为姻亲的。现在靖海王世子直接点了出来,宁婉也不再否认,就道:“我们家固然不会背叛朝廷,但靖海王府待我们家不薄,铁石和我亦不会与王爷和世子为敌。只是靖海王府形势实在复杂,我不愿意槐花儿陷在其中!”
“我之所以今日能出现在夫人面前,就是我们父子已经拿定了主意,从此诚心当朝廷的靖海王!”
靖海王手下的海盗原本并不都是中原人氏,且他们心中并没有多少家国的信念,因此整个靖海王府一直就在朝廷与海外之间摇摆,靖海王新认回的儿子因打小就长在海外,又仗着在海上亦有一定的势力,更是极力劝说靖海王与朝廷断绝联系,建立闽国登基为帝。
是以,先前铁石不顾会受到流言蜚语也要坚持出兵宁州,其实也有心将靖海王与朝廷更进一步捆绑在一起。靖海王固然桀骜不驯,对万里江山有窥伺之心,但他总归认可华夏一体的。后来的在宁州和青州建港口,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希望靖海王能够多与中原往来,不只偏安于一隅之地。
至于靖海王占据了沿海一带后会不会再出兵内陆图谋天下,纵是他有此心,但是亦不可能成功。本朝立国已经百年,纵今上不是英明的君主,但社稷根基早已经稳如磐石,民心亦思安定,气数正旺,便是前朝皇族亦不能撼动,就是靖海王心里也未必不懂。
因此靖海王世子之言,正是宁婉和铁石心心相盼的,一时听了竟有些不敢相信,“你生长于闽地,又跟了铁石几年对中原有归属感不假,可是你父王哪里能这样轻易转过弯来?何况还有你那个异母哥哥和许多人一直在他身旁鼓动。”
“若父王没有下了决心,我哪里有脸面到夫人跟前提亲?”靖海王世子就道:“这一次我随卢将军北上,便也是替父王重新到我们祖先曾经失去的土地上看一看。我走了一路,感慨了一路,用飞鸽传了一路的书信,父王看了我的信终于放下了过去的心结,他回信说不会再仇视朝廷了。”
辽东这一片土地是在前朝时失去的,后来本朝高祖重新自夷人手中夺回,经营百年,如今屯兵百万、城池林立、阡陌纵横、士农工商尽为华夏衣冠。宁婉自小就看得惯了,不想靖海王世子却有无限思绪,因此瞧着穿着一身旧皮袍的他便莫名地心软了,这孩子心地不坏,这几年长大了行事也越发得体,对铁石和自己也十分尊重,再想想他从小就跟着船老大跑船,养得比松儿柏儿几个还要粗,就抽出帕子上前帮他将头上的茶叶擦了去,替他揉了揉了刚被自己打得红肿了的那处,“你坐下说话吧。”
靖海王世子就听话地坐了下来,将最近的经历讲了,见卢夫人只与自己说辽东风物,终是忍不住涨红了脸道:“夫人就答应把槐花儿嫁给我吧,我一定像卢将军一样做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虽说靖海王世子与槐花儿间最大的障碍没有了,但这并不等于宁婉就会同意这门亲事,她便摇头道:“世子,不管怎么样,你在外面说要与槐花成亲的事也是不妥当的,我依旧还是生你的气。至于你们的亲事,我还是先前的意思,女儿的亲事还要以她将来的幸福为上,因此我要与家里人商量商量,先不能答应你。”
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比先前一口回绝要好得多了。靖海王世子便展开一个笑脸,“我就在虎台县里住下了,什么时候夫人答应了,我什么时候就来下聘!”
宁婉便突然想起大家在船上初见时,靖海王世子被抓住了宁可沉船也怕丢脸的傻样子,如今倒学了厚脸皮了,不觉得一笑,“你只管住你的,我答应不答应的与你住多久没关系!”
第356章 新帝
宁婉送走靖海王世子,回头盘问女儿,“靖海王世子到了虎台县,你是不是知道?”
槐花儿就红了脸说:“他是说过,一定不让我嫁到别人家。”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听娘的。”
“傻孩子,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哪里能只听娘的。”
“可是我也不太知道呀。”
宁婉晚上就叫了女儿和与自己睡在一处,说了半夜的话,与自己和铁石从小一直在辽东长大不同,槐花儿其实对辽东很模糊了,毕竟她离开时才六岁。就是对京城,她亦不如对闽地熟悉,虽然卢家在京城的年头还要长一点,但是年少的时光总不如长大后的鲜活。
再说起靖海王世子,他们虽然算不得青梅竹马,可是也在一起好几年,从仇人到朋友,相互间很了解,且槐花对靖海王世子也不是没有好感的。宁婉就笑问:“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娘你觉得他人还不错的?”
“我告诉过娘的。”
当时槐花的确说过宁愿嫁到靖海王府,可是那时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当女儿要为了家里牺牲,宁婉就笑了,“果真是娘糊涂了。”
“不过,娘,我也不是非要嫁他,我还是要听爹和娘的。”
靖海王世子对槐花儿倒是死心塌地,一则是他自己情愿,再则就是靖海王也极力促成这门亲事,而槐花儿呢,却时常听到铁石和自己的反对,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当然不会背着父母答应别人什么。且她毕竟还是小,没有自己因那特别的经历对铁石先有了刻骨铭心的印象,因此在亲事上没有太多的主张也正常吧。
宁婉左思右想,便觉得这门亲还真不错,要比自己在辽东替槐花儿相看的亲事要好,总不至于槐花儿嫁过去两眼一抹黑。她想通了,就笑道:“也罢了,这也是缘分,只是我再没想到你能嫁到闽地去。”
放下心事,宁婉便给铁石写了一封信,询问他的意思,又将这么多年家里积累下来的事务、生意都打理一番,毕竟她再走了,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铁石与靖海王世子相处的时间比媳妇和孩子们都多,且他在青州亦知道了靖海王的立场,因此倒一口答应了。宁婉索性便按靖海王世子先前传出的话,让他在辽东下了聘,热热闹闹地将亲事定下,也算使这一次辽东之行圆满了。
靖海王府的富贵堪比天家,靖海王世子又是有备而来,槐花儿的聘礼轰动一时,十几年后还有人清清楚楚地记得,还拿出来与她妹妹相比,又争论两姐妹究竟谁嫁得更好,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天气一转暖,宁婉便带着孩子们南下,正巧须指挥使接了军令带兵去北宁府,陈千户等许多将军们都随行,羊夫人也跟着,宁婉得了消息便与他们一道出门,又是热闹彼此又有照应。
离北宁府越近,各卫所汇集的兵将也越发多了起来,宁婉虽不在辽东十年了,但她毕竟是经历过战事的,因此就觉得奇怪,疑惑地问羊夫人,“总兵府为何会抽调这么多兵马?”
羊夫人摇摇头,“我们家千户说,须指挥使也不清楚,只是按总兵府的军令行事。一路上各卫所的人也都在相互探问,大家都是听命而来的,倒不知所为何事。”
宁婉就思忖道:“辽东毕竟是边城,总要以防夷为重,如今各卫所都抽了许多人,万一夷人南下可怎么办?”
“春天时夷人的马瘦,通常不会南下,”羊夫人就安慰她,“更何况安平虎台两处虽然调了不少的兵将,但亦留下许多人守城,再者北宁府并没有多远,万一真的有变,我们也能很快赶回去。”
宁婉听了只得罢了,辽东总兵可是定武侯,镇守边塞几十年的,这些道理哪里会不懂?调兵一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一个女眷就是想多打听恐怕亦问不出什么。
可是到了广宁府,见辽东大军集结起来又向京城方向而去,她实难安心,便给铁石写了一封信,才要让人送走,靖海王世子就道:“我们家有信鸽,传书特别快,岳母就交给我吧。”
既然定了亲事,称呼也就改了,两下里也更亲近,宁婉便将信交给他,“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的,但愿是多心了。”
靖海王世子就笑道:“我们父子虽然再无异志,也认同中原正朔,但说起当今的皇上,的的确确不是明主,便是朝中有些什么变动,换了个好皇上,也不是坏事儿。起码岳父当年受到的冤屈就大白于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