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第2/166页


  徐楚良急怒攻心,狠狠一掌煽在沈江蓠脸上。
  她已经麻木得不知痛楚,条件反射般扑身上前,似要与之拼命。
  徐楚良侧身躲过,一把抢走沈江蓠怀中婴儿,信手一扔,只听沉闷一声。
  这一摔击碎了沈江蓠最后一点神智,她连退数步,面如死灰,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她心里最软的地方被扎上毒刺。胸中恨意连绵,如惊涛拍岸。
  这一生,竟会落到如此地步。侯府的锦衣玉食,偏院的凄冷孤清,丈夫背叛轻侮,女儿惨死。她却无能为力。
  这个世间,裹满了浓重的乌云,一点也不值得留恋。
  她抬起头,看着满屋里每一个人,轻贱的,鄙夷的,不屑的,恐惧的,每一道目光。这每一张面孔,徐楚良、杜若蘅、徐夫人……她要一一牢记,来世必为厉鬼,要你们每一人皆不得好死!
  “我要你们徐家鸡犬不宁,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沈江蓠以满腔恨意吼出这一句,狠狠撞向廊柱。
  “咚”一声巨响,血溅当场。
  她的尸体软软滑到,可是双眼圆睁,眸中怨毒不散。
  在场诸人无不心有余悸。
  后院家宅,女子心思,细若发丝,争宠斗艳,无所不用其极。这一世,沈江蓠从云端跌落,摔得粉碎,输得彻底。
  “小姐,你醒了?”焦灼而欣喜的声音。
  沈江蓠缓缓张开眼睛,额头一阵剧痛。她伸手去摸,自己还没死么?那么狠地撞下去,竟然还要遭受折磨?
  可是,这把声音怎如此熟悉?挽春不是早就嫁人出去了么?
  她微微侧头,果然是挽春圆鼓鼓的一张脸。
  “你怎会在这里?”
  沈江蓠心里蓦的腾起一簇火花:“是爹爹带你过来的?他来了?他终于肯见我了?”
  挽春心下奇怪:“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老爷还没散朝呐。老爷要是知道小姐在花园玩耍撞了廊柱,我肯定免不了好一顿责骂。”她苦着脸,可怜巴巴望着沈江蓠。
  沈江蓠心下大为诧异,她微微侧头,瞄了一眼房间,这是她未出阁前,在家里的屋子呀!这熟悉的锦被,熟悉的床榻,还有窗上糊的雨过天晴窗纸。
  她抬起手来,这哪里她被禁以后枯瘦的五指。这是以前的她,手指伸直,骨节处有小小的凹陷。
  她,回到以前了?
  “挽春,你告诉我,今年是哪一年?”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明德二年呀。”挽春突然有点害怕了,小姐不是撞坏脑子了罢?她就是偿命也赔不起呀,急着,就哭了:“小姐,你没事罢?”
  “好丫头,我好着呐,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沈江蓠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可是真的太好了,老天,你到底是长眼的。
  明德二年,她十六岁,二八年华,却有一副圆滚滚的身材。


☆、第2章 美人是炼成的

  沈江蓠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熟悉的容颜。圆脸,两颊上的肉多得有些鼓出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显得狭小。只是鼻子挺秀,嘴唇饱满。
  可是从未有人说她胖,每个人都夸她“珠圆玉润,一看就是有福的”。
  所以沈江蓠从未顾虑过自己的外貌。她的身世太显赫,所有人将她捧在掌心里,娇贵得似乎不需要美貌。
  直到成亲以后,她才发现,原来美貌与权势一样,都是女人的武器,皆如此重要。女人可以通过美貌获得权势,却未能通过权势获得美貌。
  所以,一张好看的脸,那是多么重要!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撕碎了脑中浮现的杜若蘅那张貌似无辜的,漂亮的脸。
  她从前不喜欢杜若蘅,没有女人会喜欢分享自己丈夫的另一个女人。可是她曾天真地以为,起码她们可以和平共处,贤妻美妾,其乐融融。
  殊不知,自己早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宅之中,没有和平共处,没有相敬如宾,而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枉她还一直自以为清贵。是够清贵的!沈江蓠忍不住心内一声冷笑,那么庞大的嫁妆她竟然拱手让人,一分一毫自己都没摸到过,到最后,女儿重病,她连买通下人请大夫的银子都拿不出!她好恨!
  最应该恨的,不正是自己么?
  人为刀俎,自己却连反抗一下都无就做了鱼肉!
  她要冷静,冷静下来才能看清前一世如云山雾罩,她到死也没明白过来的人事纷争。
  她的爹爹,尚书大人,为人正派,甚至有些古板,标准严父,可是对她,爱若掌上明珠。而上一世,她被诬陷毒害杜姨娘落胎,让父亲伤心失望。她平白被冤,只顾自己满腔愤怒,却不曾想办法洗刷清白,负气之下甚至说出“就是我做的,怎么样罢?”,导致父女反目。她生生扳倒了自己的最大靠山。
  她的母亲,开阳公主,在她一岁时病逝。她对母亲所有的记忆来自父亲不多的描述,听的最多的便是奶妈的念叨:“公主这样,公主那样……公主是个大美人。”
  三岁那年,父亲续弦,继母是兰台寺大夫赵大人的女儿。赵夫人的身世背景如何能比得上开阳公主,是以虽然成为沈江蓠的继母,但是对于这个公主的女儿一直都带着三分敬畏,嘘寒问暖,照顾颇周,尤其是饮食,一听说沈江蓠爱吃什么,立马就吩咐人做好送来。其他的,她不太敢管。
  说实话,沈江蓠是不太看得上她这个继母的,出身这么低微,又没读过太多书,见了自己,笑容都有两分恭谨。不过她从来不是挑事的人,自然不会将这份轻视表现出来。
  沈江蓠与祖母在一起的日子更长一些,好几次,祖母拉着她的手,怀念起她的母亲,说开阳多好,哪是现在这个沈夫人比得上的!现在想来,这只是婆婆与媳妇之间天生的矛盾而已,她母亲不在了,所以祖母对媳妇的所有不满全部转嫁到继母身上。
  家里还有两个姨娘,沈江蓠与她们接触不多。其中张姨娘的女儿比她只小一岁,便是与杜若蘅交好的那位。她不知道这个庶妹是否与杜若蘅有所勾结,是否还牵连到张姨娘,这一支要特别留心。
  她自己住的这所屋子叫摇月馆,除了洒扫做粗活的丫头仆妇以外,她有四个贴身照顾的丫鬟:挽春、流夏、颂秋、听冬以及八个小丫鬟。一个奶妈,是开阳公主手下的旧人。还有四个教引嬷嬷,以前倒是没注意过嬷嬷们的来历。
  十六岁距离成亲还有两年。时间还充足,她要亲手给自己织一件战甲,铸一柄利剑,她再次踏临徐府之日,便是他们战栗之时。
  那么,从抛弃这副身材开始,可好?
  沈江蓠冲挽春招招手:“你拿点钱出去交给买办,说我要几本书《本草纲目》、《千金方》、《证治要诀》,赶紧买了给我送来。”
  挽春不知道这些书是做什么用的,念叨着去了。
  流夏与颂秋两个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副图样子,见挽春手里拽着东西急急忙忙往外走,面上略有得意之色。
  颂秋见屋里只有沈江蓠,揣测必是小姐派了什么私密差事给她,于是微微提了裙子,伸出脚去,绊了挽春一个踉跄,才挑挑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进屋了。
  挽春不忿,但是奈何颂秋一贯如此,得罪了她又是自己倒霉,只得忍下气来出去了。
  沈江蓠在铜镜里恰好瞥见这一幕,却未作何表示。
  颂秋漂亮,处处喜欢掐尖要强。前一世,她经常在沈江蓠面前说些是非。其实沈江蓠也不是全信,只不过面子上过不去,既然有人做错事,告到她面前了,也得做做样子说两句。一次两次颂秋得了意,以沈江蓠心腹大丫鬟自居,气焰越发嚣张,其他丫鬟也渐渐以她马首是瞻。
  殊不知沈江蓠看待四个大丫鬟都是一样的,以为颂秋就是个性强一点,哪知她在背后作威作福。
  是以,几个丫鬟与她感情都很淡。待她成亲之后,徐夫人说丫鬟都大了,该配人了,她也未做挽留,都打发了,甚至连配给谁,下落如何她都不知道。
  晚餐是在祖母那里吃的,赵夫人没来,他的一儿一女倒都在,事实上沈江蓠所有兄妹都到齐了。她是长女,二妹妹沈江蔓是张姨娘所生,三妹妹便是赵夫人的女儿沈江芷,四妹妹才八岁,是谢姨娘的女儿沈江芫。长子沈江夔是赵夫人所出,与沈江芷是双胞胎。次子沈江节是张姨娘的儿子。
  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又都年纪不大,饭桌上甚是热闹。
  整桌菜几乎全是按照沈江蓠的口味而做。在她的记忆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她的胃空得能装下一座山。
  肉,她听见五脏六腑在对着肉狂欢。
  清蒸的黄花鱼,上面撒着鲜红椒丝、青翠葱丝,还有鹅黄姜丝,这鱼肉一定鲜美无比。还有那盘手打牛肉丸,她知道祖母小厨房的那个师傅最拿手就是手打肉丸,无论是牛肉丸、虾丸、还是鱼丸,肉筋相融,咬在嘴里,爽滑弹牙。
  沈江蓠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将目光对准面前的高汤芽白。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绕过了牛肉、鱼,夹了一片白菜。
  米饭也不敢多吃,几粒米,一片菜,斗争了许久。
  “今儿胃口不好么?多吃点。”祖母一开口,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沈江蓠身上,往常她真的不是这样的。虽说一直以来她的吃相也很文雅,但是何至于到现在还在啃一片菜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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