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负春风》第2/105页


  每回出门,或坐轿,或乘步撵,或骑马,从未曾这样仅仅用双脚行走。
  因而,也不知道原来这条道,比他想象中要长……
  只是,君于远一而再地放缓了脚下的步伐。
  这路若是没有尽头,那该多好?
  送葬的队伍来到墓穴前,将灵柩抬出,下棺。
  正在此时,众人只觉厉风一起,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眨眼间,一人迎面而来,一袭单薄的白衫,身形瘦削,面容清秀,双目却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此人并不陌生,正是先帝钦点的太傅萧霖。
  不,应该说是“前太傅”,毕竟在新帝继位之日,此人便上书婉辞而去。
  只是此时此刻,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霖对周围视若无睹,直视君于远,神色淡漠:“萧门之人,自有该去去处,不劳皇上操心。”
  言罢,衣袖一扬,已经钉死的棺盖应声而落。
  离得远的人不敢上前,离得近的大多捂上眼,免得看到了不该看见的。
  许冶就在君于远的身后,斗胆从指缝中瞄了一下,满眼错愕。
  棺木中除了陪葬的明器,余下一件青衣与帽冢,分明是死者之物,却再无其它。
  萧霖剑眉微蹙,进而舒展开去:“皇上早知草民要来?”
  抿了抿唇,他轻声一叹:“人已逝,皇上还不放过苏言么?”
  一旁的中议大夫心中诧异至极,还道棺木中的是新帝的心腹之臣,亲近之辈。
  不想,此人居然是苏言?
  苏言是谁,洛城中何人不知,尤其是这些成了精的大臣。
  传言他是太子的娈宠,时时刻刻跟在太子身边,出言谋划外加吹吹枕边风。
  传言二皇子与四皇子谋反,也与苏言脱不开关系。
  传言太子突然逼宫,便是因为听信了苏言,一失足成千古恨。
  传言太子败北,自刎之前,不忍他留下受苦,亲手结果了苏言的性命……
  此等佞臣,阴险谄媚之徒,蛊惑太子的不洁之人,竟让君于远亲自送葬,太傅萧霖亦不惜以下犯上讨要尸身?
  许冶悄悄抬手抚额,暗想好在他刚刚上任为官,没有机会被那苏言迷惑。
  却又不得不惋惜,没缘与这位几年内周旋在皇家,手段高明之人见上一面。

  苏言

  “朕自会安排的去处,太傅再耽搁,便要误了下棺的时辰了。”
  隔着薄薄的黑纱,许冶隐约能看见君于远唇边浅浅的笑意。
  他心下一突,这苏言生前不仅让皇子之间相斗厮杀,又给太子出谋划策,想必为难了新帝不少次。
  若非死得早,看怕也难逃罪责。
  只是,皇上此言,却让许冶头皮一麻。
  棺木中不见尸首,这苏言是被挫骨扬灰,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萧霖轻飘飘地瞥了空棺一眼,眼底隐隐带着几分讥讽:“人都死了,皇上这般又是做戏给谁看?”
  君于远轻轻柔柔地笑了,对他的讥笑丝毫不见恼意。
  反倒是原先跟在丧车旁的年轻男子不悦地蹙起眉,低喝一声:“大胆――”
  萧霖认出此乃君于远提拔的新任御前侍卫陈瑾,目光一顿,并未多加理会,转向了一旁的妇人:“霜姨,在下会替苏言好好照顾你的。”
  唤作“霜姨”的妇人诧异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棺木,面色苍白地退后一步。半晌,敛下神色,淡然道:“萧大人,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城郊的观音庙已经替老妇留下一间陋室,原想等小苏入土为安,再……”
  话语一顿,她眼角微湿,许久才平复了翻滚的心绪:“既然如此,老妇这便起行罢。”
  一副空棺,留下又有何意义?
  霜姨回过头,最后深深地望向棺中熟悉的青衣,毅然转身而去。
  由始至终,她仿佛没有看见站在眼前的是明国新帝,丝毫没有请辞的意思。
  许冶微愠,上前正要发难,却被君于远抬手止住了:“霜姨,朕让陈瑾送你。”
  “不必了,老妇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这去观音庙的路还认得。”生硬地拒绝了他,李霜挺直腰板,眼中含着怨恨、悲痛与惋惜,快步离开。
  她从小养育的孩子,正值大好青春之时,却就这般葬在此片土地里,让李霜如何不痛心?
  虽然她明白,这是苏言的选择,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李霜如何不哀恸?
  即便是仅有的一刻,她也不愿再同那刽子手站在一起。
  若非君于远,苏言又如何会落得这般的下场?
  许冶目瞪口呆,这小小的妇人昂首而去,身旁的君于远的神色仍旧不痛不痒,嘴边噙着的笑意更是不减。
  他不知该说新帝心思豁达,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重新盯上棺盖,下棺,掩土,立碑。除去林间鸟雀偶尔传来扑腾翅膀,又或是几声啼叫,周侧一片寂静。
  跟随的百姓离得远了,并未有人发现棺中无人。
  在场的几位官员却是看得真切,却也装作糊涂。
  自是明白祸从口出,这副棺木里是实是虚,不过是皇上说了算,又何必硬是要把脑袋伸出去讨罪?
  君于远静静地站在石碑前,碑上只得“苏言”二字。
  那些富丽堂皇,亦或是虚情假意的前缀后缀,对于沉眠于地下的人而言,又有何意思?
  他抬手除下斗笠,露出一双含笑的清目。面若冠玉,不若萧霖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柔和亲切。
  若非事前表明了身份,近旁的百姓,也不过认为他是哪户人家宠溺的翩翩小公子罢了。
  许冶走前几步,垂眸恭谨道:“皇上,这早朝的时辰……”
  君于远仿佛从沉湎中惊醒,侧过头,微微笑道:“早朝,确实误不得。”
  陈瑾早已利落地将两匹骏马牵了过来,君于远一跃而上,朝众位大臣又是一笑:“几位卿家,若不尽快,怕是要被御史参上一本了。”
  说罢,他一踢马肚,踏雪骏马飞快地扬长而去。
  许冶略略一怔,身边那侍卫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着急道:“老爷,轿子还在城门候着,若无马匹,怕是赶不及早朝了。”
  他眼前一黑,这皇上见几人跟来,也不提醒,任由他们尾随到最后。如今策马而去,丢下的大臣面面相觑。
  对视片刻,几人皆是一叹。
  不是不会骑马,只是这荒郊野岭,要去哪里寻马匹?
  御史的这一本是参定了,谁让他们出门偏偏遇着皇上,又好奇心使然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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