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第68/1209页


戚琴扫了她一眼,询问道:“怎么?”

文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戚老说起古琴来也了如指掌,头头是道。”

戚琴轻“哼”了一声:“丝竹器乐看似不同,其实内里音律一贯,本就是一通百通的事,古琴我不是不会,只是相比起来,更喜欢胡琴罢了。”

他这话刚一出口,屋子里王昔便“哈”地一声笑,出言讥讽道:“真是自吹自擂,会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

别看他这半天好似全不理会外边的两个人,能接话接得这么快,分明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动静呢。

戚琴没有搭理他,继续给文笙讲解:“定弦需得先定弦上五音,既是五音,就得按着次序来,不拘弦位,先定下一根弦为宫,自古以来,宫调的高低其实并无定论,紧慢合度即可,定下了宫调,剩下四音也就有了依据,我们可以用三分损益法来确定……”

戚琴为文笙细细讲解什么是三分损益法,如何通过宫弦的长短来依次求取徵、商、羽、角诸音。

戚琴一说文笙就明白了,其实这三分损益法在她前生的《管子》、《吕氏春秋》诸书中都有相似的记载,戚琴说得不错,一法通百法通,按照这个办法继续“损益”下去,就可以相生出十二律来,十分奇妙。

戚琴不厌其烦,说完了这些,又教文笙弦间徽际。

这些法门,其实才是最基础的琴理、乐理,虽然稍显枯燥,却是学琴的根本,文笙深知此等机会极为难得,凝神倾听,不敢错过一个字,不懂的就先硬生生记住,以期过后再请教。

戚琴说得嫌口干,偏生屋子里王昔冷笑连连,数次将他打断,戚琴最终忍无可忍,无奈地道:“我在帮你教徒弟,你能不能别捣乱?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

王昔阴阳怪气接口道:“对,对极了,你们这些乐师,琴声能杀人,讲起乐理来也这么功利,三分增三分减,敢情什么都是死数,只需推算一下就行了。再说了,你既这么热心教她,正大光明教就是了,何必还要嘴硬,非掩耳盗铃打着我的旗号。”

戚琴被他挤兑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忿然道:“好,你既然觉着我说的这些都是臭狗屎,你到是出来讲啊,人家小姑娘慕名前来,只是想好好学着弹琴,又不想练成我这样去打打杀杀,你躲什么躲?”

王昔缩头不语。

戚琴也恼了,甩袖而去,不知跑去了哪里。

丢下文笙一个人,默然片刻,埋头按照戚琴刚才传授的办法揣摩如何给眼前的古琴定弦。

戚琴其实并没有走远,这天到傍晚,他独自走回来,看了看文笙都琢磨出了些什么,文笙有不会的求教,他也都耐心指点。

只是他和王昔分明是堵上了气,两个老家伙谁也不搭理谁,王昔闭门不出,到吃饭的时候,就在屋子里开火,自己动手做好了直接开吃,管都不管另外两个人。

戚琴只好想办法,解决了他和文笙的吃喝问题。

如此一僵持就是四五天,文笙已经将琴弦全都调好,并按戚琴所教明徽辨位。

再往下,按戚琴的想法就该学琴音的借转了,王昔不闻不问,而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再教下去,一方面是术有专精,他先前所说“古琴我不是不会”那话,不过是意欲激一激王昔,说着玩的,再者,深教下去这徒弟究竟算谁的可真不好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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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青泥山雨季

好在这时候云鹭赶来了青泥山。

他不但安置好了戏班子和何家村的村民,还带来了山下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

譬如凤嵩川已经率领扶灵的那队人马离开了大兴,往京里去了。

与此同时,文笙在明河写的那首讽刺凤嵩川的诗也不胫而走,在大兴诸县悄悄地流传开来。有人把它当作笑谈,也有人据此私下谴责凤嵩川的风/流荒诞,漠视百姓疾苦,愧对国主倚重。

戚琴有些失望,他最关心的两桩事一桩是《希声谱》,商其受伤失踪,《希声谱》的线索由此而断,即使知道背后的主使是鬼公子,又不知他人在何处,另一桩是远在海门岛的纪南棠,这位他寄予了厚望的大梁将领于年三十夜里等到旧部率队来援,内外夹击,和东夷人一番苦战,终于以极大的代价突围返回了大梁。

这是纪南棠生平所打的第一场败仗,所率纪家军伤亡惨重,连他自己都差点送了命。

消息传出,在很多人眼里,纪南棠常胜将军的美称是不能再提了,民间悄悄的多了不少流言和诋毁,不知京里会做何反应?

戚琴打算下山去,先在大兴探听一下风声。

云鹭带了酒来,戚琴临去,王昔冲着多年的交情不再闹别扭,借花献佛,两人一起喝了顿酒。

而后戚琴带着云鹭下山,将文笙留给了王昔。

文笙开始还以为自己这位师父怕是又要回房高卧,对她不理不睬,谁知老头子带着微醺酒意,冲她招了招手:“你来!”

他上下又将文笙打量一番,目光明亮而锐利:“戚琴可有和你讲过,我传授的东西和京里的那些乐师大不相同,可以说是背道而驰,指望着跟我学了琴就能出人头地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你也看到了,我自己尚要受恶奴逼迫,多亏戚琴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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