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3/679页


可现在不是这样!不单是要丁一赤膊上阵,连个假身份都没有,幕后指使者还故意放出风声,搞到丁一身败名裂、旧友绝交等等,这一旦事败,丁一感觉这伙子人,保证是不会伸只手出来拉自己一把的。
“如晋兄,你可想清楚了,你可不是陈平,别说小弟言之不预。”彭樟揉着肋骨,冷笑着,不慌不忙地说道。
陈平?又关陈平什么事?丁一极为讨厌这种说话方式,有话不好好说,偏要转好几弯,万幸丁一终于想起这个典故,陈平盗嫂?难道这秀才公丁一这么邪恶,还和自己的嫂子不清不楚?不过这种事,丁一当然不会承认,就算有,也是这身体的前任干的,自己不论如何也不能认账:“胡说!丁某人何时做过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如晋兄迂了。”彭樟笑了起来,似乎这让他很有快感,连肋骨处也不太痛了,“不在于你有没有做过,而在于这容城县之中的士子、乡绅、百姓,认为你有没有做过。如晋兄,你好好想想,就你大嫂丁杨氏那狐媚样子,守寡十年又不回娘家也不再嫁,嘿嘿,这事还真不好说有没有!你知道容城县那些媒婆,都几乎全被丁杨氏驱赶过,本就怀恨在心,若不是顾忌如晋兄这生员的身份,那些媒婆的嘴,便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有与没有,重要么?”

第四章 退婚(二)
眼看着丁一不说话,彭樟站起来,抖了抖袍裾,对丁一说道:“兄台好好想清楚,若是明日约好同去京城的的伴当,午时之前寻不着兄台,恐怕,在些事就要真相大白了;若是如晋兄愿为国为民,依计潜伏权阉门下,那么如昨日所诺,这容城县之中,若有人敢坏丁扬氏名节的,必定万夫所指!”说罢他便施施然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恐怕太得意,牵动了肋骨的伤处,不禁“啊哟”一声,颇有些滑稽。
丁一冷冷看着走向门外的彭樟,对侍候在边上的丫环如玉问道:“弄点炭灰给我,还有胭脂水粉之类,拿一些过来……有没有可以固定东西的胶水?”说着丁一就拿起刚才从柳小娘子手上夺下的剪刀,打散了头发,剪下一绺来。
这年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对于丁一来讲,剪绺头发多大个事?倒是把如玉吓着了,这小萝莉抱着丁一的胳臂,迭声地劝道:“少爷,您、您想开一些,奴自小服侍少爷,少爷要去哪里奴都要跟着……忠叔!忠叔!你快来啊!”她是以为丁一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了,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似乎害怕下一刻她的少爷就要宣布出家为僧,以至于丁一都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
忠叔总是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出现,以至于丁一很有些惊讶这位老管家的听力为何没有随着岁月而衰退。甚至丁一禁不住怀疑忠叔是不是一个鬼魂?否则为什么总是能够悄然无声地就这么出现。要知道丁一前世所经受过的训练和战斗,要瞒过他的耳朵,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盒子被放在桌面,忠叔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对丁一说道:“少爷,这种事还是老奴去做吧。”
丁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跟踪绝对不是一件依靠忠心就能完成的活计,一旦被发现,很可能会面对搏斗、攻击等等的场面,尽管行走无声的老管家年轻时也许有过一些豪迈的过去,但毕竟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揭开放在桌上的小盒子,听着忠叔一样样的解说:“这是鱼鳔熬成的胶,这药粉能让肤色变深……”丁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老狐狸当年想来也是一号人物,寻常人家里宅里,有钱人挖个地窖埋银子就有,谁会备这些东西?
再说小萝莉看见他剪下头发以为丁一要出家,忠叔却是明显知道丁一要干什么。
但他现在来不及去询问这些,因为如果不马上动手,失去了彭樟的行踪就不好跟了。
“少爷真他妈的是老爷的种啊,天生就是吃江湖饭的!”目送着乔妆之后的丁一离去,忠叔抚着灰白的胡子,对着边上的小萝莉低声说道,“你也算老头子我出去办过两回事,见过血的人了,但明显我看着长大只会读书吟诗作对的少爷,一旦生出要做这等的心,却就比你老道许多。”
小萝莉眨动着大眼睛,嘟着嘴不服气说道:“咱少爷?忠叔你少拍马屁了!您老要说少爷是文曲星,奴倒是信的,要说江湖手段比奴奴老道?切!前年杀猪,他看见一地血,还吓得病了几天呢!”
忠叔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又不是读书人,说那么多干啥?刚才看着丁一粘完胡子,往脸上涂那勾兑过的药水时,忠叔就震惊了。因为丁一不是单纯的把脸刷上药水,而是在脸颊、下巴等地方,有选择性地多涂了几层,这样看起来,整个脸都跟原来不一些了。这种手法,算得上很高水平的易容术了。更让忠叔感叹的,是丁一刷完脸之后,把那药手在双手上也刷了,还在院子里的地上抓了两把土在手上搓了,让那指甲里也多了些尘垢——早年忠叔可是看过多少江湖大盗,易容之后仍被捉住砍了脑袋,就是这些细节出了问题,才让衙门得了手!
走在大街上的彭樟把玩着扇子,颇有几分得意的趾高气扬,这事情背后的人是谁,他不清楚,也不敢去清楚,他所知道的是吩咐自己办事的那个人,就连明府和黄学宪的堂弟黄老爷也只能在他面前站着。一句话,那就是大人物!彭樟感觉自己总算攀上了高枝,别的不说,下一科乡试中举,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为了一句许他中举的口头承诺,彭樟便把多年好友丁一卖了,但他心里却是全无半点内疚的,别说逼丁一去做卧底,就是逼上所有同窗都去当卧底他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中举啊,这可是一步龙门的事,不中举就是秋风钝秀才,一旦中举了就有了当官资格。
再说,彭樟觉得,丁一应该感谢他,能有这么个机会,为国为民去办事,一般人能有这机会?
行到打银巷的铺子里,随手拿起几件银饰在看的彭樟,全然就没查觉,蹲在店外墙角啃着茴香豆晒太阳的赖汉,那个脏兮兮、焦黄面皮、胡子拉茬的粗陋汉子,就是刚刚给了他一肘的丁如晋。
彭樟自顾挑着东西,很快便选好了几件首饰,对那店里的伙计吩咐道:“给爷仔细包起来。”那伙计给他包好之后,让丁一口瞪目呆的是,彭樟居然不给钱!这是秀才?这是地痞流氓吧?
丁一只觉得前世人们老是在说世风日下,看来这世风,在这年头就很不怎么样了。
那伙计拉住彭樟,对他笑道:“彭秀才,盛惠……”
彭樟却就来了脾气,冷笑望着那伙计说道:“放开。你试试再扯着爷的袖子?二指宽的条子递到衙门里,三十大板管叫你皮开肉裂!真是有辱斯文!”那伙计也不敢再扯着他,只是陪着笑拦在他前面,彭樟黑着脸道,“记得账上便是了,彭某身为读书人,难道还会赖账不认不成?”
丁一看着迭舌不已,这读书人的身份还是跟信用卡一样,可以用来刷的么?
他禁不住在心里腹诽着,这身躯的前任主人,是怎么交了这样的一个至交好友呢?难道先前这丁秀才,也跟彭樟一般的做派,所以才物以类聚?但是从管家和下人们的反应来讲,丁家还算是厚道啊,什么城根下捡的冻僵的人,乱坟岗里救回来的汉子,到底丁秀才,和这彭某人是怎么厮混上的?
这时那店里的掌柜奔出来,揪着伙计耳朵往里拖,嘴里还不住地给彭樟陪不是:“彭秀才只管去忙便是,别跟这没长眼的小兔崽子置气!实在对不起您了!小老儿一会好好管教他……”彭樟冷哼一声,右手持着扇子敲在左手心上,连句客套话也懒得说,径直便走向打银巷里那间大宅院。
却听掌柜的在埋怨着那伙计:“你真没长眼么?你看那姓彭去的谁家?”
那伙计是个倔性子,额上青筋迸现,梗着脖子说道:“呸,还秀才呢?买东西给钱,多出格的事?他娘的记账上,他又不来画押,到时去他家讨要,肯定又跟上回一样,说我无凭无据污他清白,又要放狗来咬老子了,入他娘!”
掌柜的叹了口气,对伙计说道:“东家说了,他要不还,就由着他去吧,下一科乡试就快来了,这姓彭的和黄家走得近,咱东家也要过乡试这关,得罪不起啊!算了、算了,好生招呼人客吧……”
眼看那掌柜的进店里去了,蹲在墙角的丁一,冲走到门口的伙计递出了手上的纸袋:“那狗日的秀才,老子也看他不惯,装什么人物头!小哥你要看那厮不爽,等天抹黑了,找个袋子蒙上他脑袋,给扔乱坟岗里的……”
那伙计本就郁闷,听着有人同仇敌忾,不禁多了几分亲近,往丁一的纸袋里摸了一把茴香豆啃起来,却是骂道:“那狗男女不好弄的,他娘的有功名,真弄出事来,衙门会查,吃不消啊……这他娘的都是命,老子要是家景好,也读上几年书,何用受这腌臜气……”
“那胡家大宅很了不得么?刚听你们掌柜说,连你们东家也得罪不起?”丁一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看东栅街头的当铺也跟这金铺一样的印记,想来也是你们东家的生意,你们东家生意做得这么大,还怕他区区一个秀才?”
伙计看见这时节也没有什么人客往来,便蹲了下去,跟丁一侃了起来:“就姓彭的?他这贼厮鸟又算是什么人物?只是我们东家也是秀才,这黄家宅子,是广西提学道的堂弟,虽说不是现管,都是学宪,想要治你那不过是给北直隶的同年递句话的事,你说敢得罪么?姓彭那杂碎,一看就是满肚坏水的货色,让他办事兴许不成,递两句话恶心人,看怕是他娘的看家本事……”
督学道是多大的官?丁一不太清楚,但看来这就是彭樟的上线了。得了这个消息,丁一随便扯了两句,起身在街上绕了两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往家里走了回去,看着左右没人了,方才打开后门进了宅子。
方才把那一身装束卸下,换上士子青衫,就听得那早上叫着要辞工的二狗子,嚎丧一样叫道:“少爷不好了!少爷不好了!”看着是从前院跑过来的,气喘兮兮连话都说不完整,“那货要抢人……忠叔撑不住……少爷……”
“带路吧。”丁一抖了抖身上的青衫,对那二狗子吩咐道。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有个声音冷冷说道:“忠叔,实话给你说吧,如玉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跟我们走的,我家少爷知道你忠心,也不是不体谅你,这样吧,你也跟如玉到我家来,让你当个管事便是,总好过在丁家吧?下人们都要回乡了,你还管谁呢?”
却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少爷要如玉干什么?反正他都要去投阉狗了,迟早也得拉上那么一刀,下面都没了!”然后便是一群人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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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心(一)
拐过照壁,丁一便见到在门房那里围了一大圈人,便见大门外还有十来个闲汉,倚在墙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一些怪话:“要按老子说,这丁秀才说不好现在就割了……”、“现在割多痛?指不准出世就料到今日,早早就顺手一刀切掉了!”、“别说,还真有这理!这二十年间,有谁听过丁家的下人丫环被收房的么?没有!你说为富不仁吧,穿上裤子不认账吧?连搞大肚子被赶出来的都听说过啊!”
这便引出一众赖汉的喝彩了,纷纷都说“在理!”有人还说搞不好连丁一他爹也割了,这丁秀才保不准是抱回来,他们丁家本来就是阉人世家。二狗子听着气愤,挤到门口冲那些闲汉嚷道:“入你娘的,你爹才是阉了的呢!要不是老子半夜摸上你娘的床,哪有你们这班兔崽子!”
那班赖汉也不是省油的灯,纷纷的骂了过来,有人已往后腰摸了过去,阳光下金属的反光极为醒目,怕是揣着短刀匕首之类的家什在身上,眼看骂不过便要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二狗。”丁一搭住二狗子的肩膀,微笑着说道,“狗咬人是常事,你见过人咬狗么?”
那些赖汉便狂笑起来,愈加得意和肆无忌旦地谩骂。丁一笑着摇了摇头,却对外门那些赖汉说道,“学生若是递了条子到衙门里,你们信不信,连你们的主子也不敢给你们说上半句话?”
这也算是现学现卖,看着彭樟把秀才身份当信用卡在刷,丁一也就依样画葫芦来了这么一句。所谓不怕老套只要管用便是如此,这一句话,便把门外那些赖汉呛得立时静了下来。不为什么,就为丁一自称的“学生”两字。
这年头自称学生可不是将对方当成老师,而是炫耀自己的读书人身份,摆明自己阵营。
那些赖汉摸向后腰的手,不知不觉便垂了下去。衙门里,书吏也好,师爷也好,县丞也好,明府老大人也好,哪个不是读书人?丁秀才再怎么样,一天功名在身,就是跟这些读书人是一伙的,读书人再怎么斗是他们的事,哪里轮到他们这些泼皮来污辱?
当然,若是无钱无势的穷酸秀才,赖汉们也是不惧的,但丁家明显不是这样的状态,砸银子的话,他们自恃也是砸不过人家的。丁一看着这些赖汉,只觉得不胜其烦,对二狗子说道:“把大门关上,看着这些苍蝇就恶心。”
“你们不必害怕!他丁某人身上的功名,挂不了几天了!”门房里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丁一听着这声音听着耳熟,转过头去便见一个身着儒衫的公子哥儿从里面奔了出来,却是看着似曾相识。
那公子哥儿生得一份好皮囊,头上梁冠还镶着一块温润白玉,所谓年少多金不外如是,却见他奔到丁一跟前,戟指着丁一得意地说道:“丁如晋,同窗一场,实话跟你说吧,你若是识相便把如玉交出来,否则的话,勿谓言之不预!”
言之不预?又一次吧?先前彭樟来了这么一句,这回眼前这位又来这么一句。
对于从前世穿越而来的丁一,他对这句话特别过敏,比这个时代的人更为敏感,这是一种思考上的定式,因为在前世,一旦说出这句话,基本上用俚俗的话讲,那就是准备往死里搞了。
丁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他脸上笑得愈加亲切,抬手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兄台看着眼熟啊……对了,丁某记起来,便是早上跑来骂我‘插标卖首’的么?咱们不是割袍断义了吗?虽说你那袍是在家里先用剪子剪好的,不过怎么说也谈不上同窗情谊了吧?”
“不知死活!”那公子哥恶狠狠地骂道。
笨蛋要装聪明人不容易,但聪明人要装笨蛋却是更难。
丁一笑了笑,无论是按着多次让他避过夺命危机的直觉,还是从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的角度也好,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就是正在扮演笨蛋的聪明人。
因为不论如何,丁家宅院不穷,丁一也有个秀才功名顶着,于情于理,眼前这位看来也是读书人的公子哥,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强抢民女的戏码。那么他就算想把如玉弄到手,也应该悄然而来对丁一陈说厉害,利诱威胁才对,带这么多无赖闲汉来干什么?这些帮闲跟来自然也是要花费的,钱多没地方花么?
就算真把如玉给他——当然丁一干不出这种事——必定这公子哥一定又会提出什么丁一不能接受的条件……丁一隐隐感觉这位跟彭樟就是一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不过对方要扮笨蛋,丁一却也就成全他:“忠叔,咱们欠了这位银子?”丁一向老管家问道,看着老管家摇了摇头,丁一悬在半空的心便放下一半了,还好,不是那种什么讨债逼上门的狗血剧情,“咱们欠他粮?也不曾?咱们家有养狗么?”
“那倒是有的。”忠叔佝偻着背,被一众帮闲围在中间,似乎随时要被淹没的小岛,“狗是看家护院的,怎么也得养啊,咱们院里有八条,后院还有三条小的。”
“关门。”丁一对二狗子吩咐道,那大门方才已经关上,这时只有一扇侧门,二狗子倒也利索,只是还没关上,便被许多人狠狠挤开一旁,却是丁一又说一句,“放狗。”
看来那公子哥和那群帮闲,都是成精的,这跟人厮打谩骂多少还有个谱,狗一上来,那真是拼不起。再说正如丁一刚才问忠叔的,一不欠你钱,二不欠你粮,你不是债主也不是公差,私闯民宅,放狗咬你怎么了?
闹到衙门里,丁家也不是没钱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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