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记》第119/449页



“就这样,我跑啊跑,忽然,枪声响起来了,是对面越南的步兵!他们开始向我们反冲锋了!”

“那个时候,或许由于一段的奔跑,我开始清醒过来,耳朵也能听见点声音,迅速的在班长命令下卧倒,并且开始向前方与越南兵对射。”

“我对我的射击一向很有信心,训练地时候,我的固定射击一直是连里前三名,所以我才分配了五六半自动步枪,而不是冲锋枪,并且我的职责,其实是一名狙击手。”

“我只开了三枪,就击中了一个敌人,可没等我高兴,我方的炮火再次怒吼起来,开始向对面敌人的阵地倾泻过去…没错,最终解决当面阻击之敌地,还是我们地炮兵。”

“就这样,我们再次站起来向前冲锋,这一次,对面只有零星的枪声了,再也没有有组织地阻击,所以我们一个冲锋就冲上了高地,高地被占领了,我们的初步目标已经实现了!冲上阵地后,我发现那个越军阵地起码有一个营,数百人只多,可等我们冲过来的时候,只剩下6个人活的,还都是带伤,其他的都是死人!我看到阵地上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让人惨不忍睹。”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呕吐,命令又下来了,我们马上开始甩开膀子挖战壕掩体,因为我们还要守住这个阵地,其实这是事先就已经都通知过的。”

“敌人冲上来了,我们虽然打枪对射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可我们占据了有力地形,是防守方,所以,跟他们的对射还是来了个半斤八两。”

“我不断的开枪!开枪!再开枪!我忽然有了一种快感,一种射击的快感,每当我击中一个目标,心中都会有这么一种快感,而且,对方的人是那么多,我有足够的目标来打。可是,当我打完一梭子,重新装弹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周围的人剩下没有几个了,我们一个45人的排只剩下12个人!而我们班,只剩下4个人!”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敌人已经冲上来了,这时候,排长忽然大吼:上刺刀!就这样,我们全体都上了刺刀,而就在我们上刺刀的那一刻,我感到全身又开始颤抖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来了,他们真的上来了,排长再次一声大吼,杀!就这样,我们一起怒吼一声,就端起刺刀向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那个时候,当我喊出杀的时候,当我看到班长、排长甚至连长都带头往前冲的时候,我忽然不再抖了。也没有了恐惧!”

你知道的欢欢,我身高有一米八零,平时又爱打篮球,手臂比较长。而我对面地那个越南鬼子,顶天也就一米六,再加上我是居高临下往下冲,对方是仰攻,且对方手中的是ak47冲锋枪,比我的56半自动短一点,因此,我跟他一个对面,直接就把刺刀扎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等我把刺刀从他胸口拔出来地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原来,原来我刚才杀的那个越南兵。居然,居然是女的!是女兵!我刚才竟然杀了一个女人!”女人,从她临死时候的叫声,从她略微鼓胀的胸口,还有身材…我知道那就是个女人。越南部队的一线作战人员中,是有女人的,他们女兵很多,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女兵是不会参加一线战斗地…尽管战前我的连长、排长、班长都跟我说过,对越南女兵也一定不能手软,他们是敌人,一定要先发制人,还说他们比很多越南男兵都可怕…可。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我还是…“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我面前又过来两个越南人,他们呐喊着向我冲来。我下意识用枪隔开一把刺刀。可旁边地另外一把刺刀却来不及了,于是我下意识的就把手一档!但心中却在喊:完了。要交代了!因为越南人的刺刀从来都是以狠著称,只要被他们击中,不死也要残废!”

“这么说,你的这条手臂,就是这样没的?”唐欢这时候终于问出了一句。

“我的手?”王忠国看了看唐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手,不是这样没有的。”

说完,他转过了脸,放下了衣袖,又叹了口气:“是排长,排长及时的赶了过来,一伸手就替我抓住那柄刺刀,我当时就看到他三根指头掉了下来,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他大喝一声,一脚把对方踹倒,接着顺手反给他一刺刀,救了我一命。”

“嘶…还好还好。”听到这里,唐欢深吸了口凉气,在庆幸小舅舅的同时,也为那个排长地英勇感到震撼。

没错,据唐欢后来从网上所知,越南那些兵在拼刺刀的时候,一般是只求杀敌不求保身,而一旦他们刺中对方,就会顺势一搅,十分很毒,很多时候都是直到对方断气才会抽出刺刀。

“紧接着…”王忠国这时候继续说了起来,唐欢抬头一看,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

“紧接着,排长随手撕下一块布把受伤的手缠绕了一下,就在我还要上前向他道声谢的时候,敌人又来了,而且越来越多!”王忠国地声音越来越轻,速率也越来越慢,“他们不要命的往上冲,我们就不要命的跟他们缠斗。我们防守的***越来越小,我看到好多战友,他们在受伤之后,都大喊一声,拉响了自己身上的光荣弹,然后扑身向前,跟围攻他地越南鬼子一起同归于尽!”

“我比较幸运,我所防守地地方,是对方的一个攻击死角,而且,我地排长也跟我一起,他是个格斗高手,早在79年那场反击战他就参加过,是个绝对的老兵。我就跟他,还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新战士一起,我们三个背靠后面的一处掩体,用刺刀,用拳头,用子弹、手榴弹,用尽我们的一切跟对方搏杀。”

“那时候,我们都打疯了,我不知道我周围多少人,也不知道我们身边还有多少人,我只是被动的出刺刀、开枪,甚至用牙咬,用头撞。我的耳边只有各种呐喊声,只有炮声、枪声,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当然,那些应该都是小伤,否则我早就躺下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只感觉到浑身都像灌了铅块儿,身体越来越沉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我总在想,或许我马上就要倒下了,那样或许会更好。可总这么想,却总是倒不下!因为我无法放松。因为我面前总会出现敌人,因为我身边排长的命令,也还是那样的清晰。是的,那时候地我。只是被动的听从命令,当时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只知道要服从命令,只知道,只要没有倒下,就必须杀死眼前的越南军人…”

“那个时候,是一种很奇怪地感觉,心中不断的渴望倒下,但身体却一直不肯倒。或许。当时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后来怎么样了?”一阵沉静之后,唐欢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后来?”王忠国忽然皱了皱眉。慢慢转过头,看了看唐欢,不对,或许他并没有看唐欢,因为唐欢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焦点,那是一种发散的,一种透过自己看向远方的目光。

“后来啊…”王忠国轻轻的伸出手,摸了摸唐欢的头,“后来,我倒下了。不过,不是倒在敌人的刺刀之下,而是倒在我军的炮火之下。”

“我军地炮火?”唐欢疑惑道。

“是的,我军的炮火。”王忠国点点头,“我不知道是谁下得命令。不过,我知道,确确实实是从我军后方打过来地炮弹。铺天盖地,气壮山河,是我军的又一次火力覆盖。不过。事后想想。那也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我们尽力了。可我们也已经守不住阵地了,所以…”

说到这里,王忠国的眼睛又开始红了,嗓子也开始沙哑起来,他使劲的吞咽了几口,又深呼吸了几口,这才重新道:“我军的第一轮炮击下,我就倒下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时的我,什么也没想,就那么突然的倒下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感觉,是我去了阴曹地府,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我是在前线后方的卫生所,紧接着,我就发现,发现我地右手,我的整个右臂,都没有了。”

“我当时很痛苦,真的,发现没有手臂后,我真的很痛苦,不止是接下来感觉到的疼痛,还有一种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地恐怖,真想大哭一场,可接下来我看到的场景,却让我止住了哭泣,也忘记了疼痛。”

说到这里了,王忠国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低落,他也不去擦,只是自己在那里喃喃的道:“尸体,一具具,一排排地尸体,还有各种缺胳膊断腿地重伤员,而他们,他们…很多我都认识,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战友!一个洞里打牌下棋,一起吹牛打屁,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地战友!”

“我开始叫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叫,可他们都没有回音…忽然,我看见了我的排长,那个跟我是老乡,一直在默默照顾我,差点在战场上枪毙我,后来又替我挡了一刺刀的排长!”

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接连不断的从他的脸颊滑落,此时的王忠国,再次的失声了,只是在那里闭着眼睛,任凭眼泪不断的流下流下,再流下,而唐欢,就只是在旁边看着,紧紧的抿着嘴巴,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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