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第19/258页


  魏金是极信服大顺嫂子的,点头应了。
  别看魏金话不敢说,买东西是很敢买的。
  跟着买了好几样鲜菜不说,到买肉时,陈家只舍得买猪肉,魏金却是相中了羊肉。她还挺欢喜的说,“我可喜欢吃羊肉了,咱们家里猪肉常见,羊肉非得过年时才有。北京就是不一样,这会儿竟也有羊肉卖。”直接叫割了二斤。
  褚韶华笑眯眯地瞧着魏金挑羊肉,与她说必要肥些的才好吃。
  褚韶华看她把羊肉放菜篮子里,笑道,“记得小时候过来北京,也是夏天的时候,我爷爷晚上都会叫人去买红焖羊肉。你要喜欢吃羊肉,到时打听一二,也去买来尝一尝,味儿是极好的。”
  魏金点头记下,褚韶华又说,“你买这些羊肉,大葱就买的有些少了。”
  魏金想想,“是啊,羊肉不论是炒是炖还是烙羊肉饼,都得大葱来配才好吃。”
  于是,一行人又折回去陪魏金买了二斤大葱。
  待买好东西一道回家,陈二顺去给他娘报账,褚韶华就回厨下同宋苹一道做饭。宋苹见这一篮子的菜蔬不说,还有块半肥半瘦的猪肉,足有一斤了,不由道,“怎么买肉了?”
  “头一天来北京,路上爹娘也没吃好,就买了块肉,给二老补一补。”褚韶华心上已有主意,同宋苹道,“二弟妹,今天买的这块肉好,咱们烙吱油饼吧。”
  “啥是吱油饼啊?”宋苹都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饼。
  褚韶华洗洗手,围上围裙,“那你瞧着,我来烙。”让宋苹去把大葱切成细细的葱花,褚韶华把猪肉斩了一块,也是细切成小块。把和好的面在案板上擀开,铺上一层细碎肉丁,洒上一层碎碎葱花,再洒些细盐,把面皮卷起来,分块切好,擀成饼,就可以烙了。
  以前陈太太跟宋苹说褚家就是叫吃穷的,宋苹还不大信,这一回可真是信了。褚韶华烙饼时,那满屋满院的猪肉的油脂香、饼香、葱花香,当真是香飘十里,把人馋的不轻。宋苹把粥煮好,熄了火,让粥在锅里温着,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嫂子,这饼可忒香了。”
  “要不怎么叫吱油饼呢。”褚韶华烙的饼不大,待烙好三张,同宋苹道,“你拿个浅子,拿块干净的屉布盖上,给公婆先送去尝尝,这饼是荤的,就得刚烙出来才好吃。”
  宋苹答应着去了。
  陈太太原闻着这样的香,还在想这败家媳妇做什么哪这样的香,就想到厨下瞧瞧。宋苹就送饼过来了,宋苹来北京前经亲娘提点,倒是伶俐不少,笑道,“这饼我也没见过,里头放了葱花肉丁的,我寻思着,这饼是荤的,趁热吃才好,就给爹娘拿了几张过来,爹娘先尝尝。”
  陈太太先拿了一张饼给当家的,陈老爷见多识广,自是知道这吱油饼的,笑道,“刚闻着味儿还以为是烙肉饼哪,这也差不离。”咬一口,松软筋道中肉脂香和葱花香混在一处,难免夸一句好吃。
  陈太太也是连吃两口才分出神说话,却是哼一声,“又是肉又是油的,能不好吃么。”
  陈二顺给父母倒了两碗温水,见浅子里还有张饼,就拿起来吃了,劝他娘,“头一天来,大嫂也是好意做了这好吃的孝敬爹娘。”又说在一畔的媳妇,“你还站着做什么,也到厨下帮帮大嫂的忙,这么没眼力。”
  宋苹道,“正说要回哪。”就回厨房了。
  褚韶华见宋苹高高兴兴的端饼过去,回来神色却有些不痛快,便知她必是没听到什么好话。公公一向待儿媳们宽厚,婆婆就是挑刺也不能挑自家侄女,那就是陈二顺这里的钉子了。想想二房这两口子,褚韶华心下暗暗摇头,也不多去睬宋苹。
  陈大顺傍晚回家的时候,正赶上魏金过来送炖羊肉,陈大顺笑,“金妹妹又长高了。”
  魏金笑嘻嘻地,“我们家炖了羊肉,爹叫我送来给伯伯、大娘还有哥哥、嫂嫂们尝尝。”
  褚韶华接了羊肉,腾出碗来,给魏金在碗上放上五六张饼,盖上屉布省的沾了灰尘,笑道,“这是刚烙的吱油饼,金妹妹带回去,你们尝尝。”
  魏金年纪不大,还挺会客气,寒暄两句才端着饼回家去了。
  陈太太却是细拿眼打量着,想着魏家这一碗炖肉倒也实惠,自家那五六张好饼,总算没亏。褚韶华见大顺哥回来,让宋苹瞧着摆置晚饭,自己个儿带着大顺哥回屋洗漱,忙这一天,总得洗把脸才舒坦。
  陈大顺悄悄在媳妇耳际道,“下晌我就知道你们到了,我这心里,真想立刻飞回来。”
  褚韶华小声道,“这不见着了。”
  陈大顺悄悄拉住媳妇的手,俩人手拉手的回屋去了。
  陈太太见大儿子一回来,褚韶华是盛粥也不理,端菜也不理,就跟着大儿子回屋去了,直接把陈太太都看傻了。偏生褚韶华名正言顺,说是去服侍大顺哥洗漱,硬是把陈太太憋的一个“不”字都挑不出来,却又满心的难受,一时满腔的别扭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宋苹说,“大嫂一路都念着大哥哪。”
  陈太太哼一声,这也忒离不开了。
  陈老爷都不知这女人生哪门子的气,媳妇会服侍儿子,这还不是好事。


第29章 公婆,见识
  晚上吃过饭,一家子便安置下来。
  褚韶华晚上也没收拾带来的东西,西厢原就是大顺哥在住,还算干净,她就是把大顺哥的被褥搬到外间儿,换了从家里带来的新被褥,用褚韶华的话说,“在这儿也没人给拆拆洗洗,先用家里的,明儿我把你这床给拆洗了。”
  陈大顺自是没意见,他是个会疼媳妇的,让褚韶华在炕上歇着,他倒了温水来,俩人喝。
  虽则在饭桌上也问了魏家的事,说的却是不细,如今夫妻俩说话,陈大顺难免再问一回。褚韶华细细的说与他知道,褚韶华道,“有惊无险,并不是魏东家得罪了土匪,是魏东家家里的老太太,叫土匪绑的魏太太。你说多玄哪,那老太太起码也得五十几了,怎么能认得土匪?”
  这事儿,于陈大顺而言却不是秘密,悄悄说与了妻子知道,“魏东家人品正直,要只是母子间的事,哪里会闹成这样。”
  褚韶华端起茶碗喝口水,“这么说是有内情了?”
  “真叫人不知道怎么说,我与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
  “我你还不放心哪,我什么时候嚼过别人的舌根。”
  陈大顺想想也是,他媳妇不像些寻常的村里妇人,有事没事的爱传闲话。陈大顺就悄与妻子说了,魏家这事,还不单是魏东家与魏老太太之间的龃龉。倘就这么个老太太,哪怕她多要些银钱,依魏东家现在的身家,便是为了买个清静,也会给她。偏生这老太太不是个本分人。不然,寻常乡里妇人,如何能有土匪的门路,据陈大顺所知,这老太太在丈夫死后,就颇有些风流名声,与土匪有些不清不楚。
  褚韶华再也想不到这其间还有这种事,褚韶华道,“魏家老太爷没的时候,她倘是想出门走,魏东家想也不会拦她,这样既不出门,又跟人不清白,算什么?”
  陈大顺叹口气,“要不说哪。叫谁谁咽得下这口气,偏还顶着个魏家老太太的名头儿,魏东家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哪。如今,魏东家生意做的顺遂,那边儿就起了这等心思。算了,如今魏太太平安,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褚韶华再三道,“真是看不出来,你不晓得,那魏老太太十分干净齐整,一看就是个鲜明人。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这哪儿是能看出来的。”陈大顺道,“魏家一出事,咱爹就跟着魏东家回去了,原我想着路远,我想同魏东家回的。爹却是不放心,让我在北京瞧着生意,另外新赁了这处宅子。我虽没回家,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先前一直不知到底是什么个缘由,我还担心家里闹土匪来着。”
  “咱们老家一直有土匪,那土匪也不会没来由的绑人。”
  “你不知道,我真宁可回去的是我。爹这一走,柜上倒没什么事,我就成天的东想西想。”陈大顺说着也是自嘲一笑。小夫妻俩时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说。再者,都是年轻夫妻,难免轻狂一回。
  第二天早上,褚韶华仍是早早起床,今儿个是她做早饭。说来,宋苹倒是很有记性,自从刚成亲时抢着第一天烧饭没讨了好,宋苹在烧饭上就不再拔尖儿了。如今这来了北京,又是家里的饭食,又是柜上的饭食,做家里饭还好,柜上如何个做法,宋苹心里没数,索性就把褚韶华推前头去。就宋苹这些个小心思,褚韶华一清二楚,只不与她计较罢了。
  褚韶华也不知这有什么发愁的,不知道问就是,长嘴做什么用的。褚韶华起床先烧了两氽子水把暖水瓶灌满,接下来就是做早饭了。她见厨下有大米,就没煮玉米粥,而是煮的香稠的大米粥。男人得到柜上做生意,自然得吃好些。褚韶华是个节俭人,却从来不小气。昨儿个是她买的菜,尤其买了几个西葫芦,早上烙饼倒也来得及,只是得功夫长些,何况烙饼还得炒菜,又是啰嗦。索性便把西葫芦擦丝,摊的糊塌子。
  待家里人起床收拾好,褚韶华这早饭也得了,连院子都扫过了。
  陈太太还算满意,只是瞧着又是大米粥又是糊塌子,就觉着太奢侈了,与褚韶华道,“老大家的,可不敢这么吃啊,咱们得长长久久的过日子哪。”这个大媳妇,手脚倒也俐落,就是一样,忒个大手大脚。
  褚韶华笑眯眯的给大顺哥夹个糊塌子,随口应道,“行,那中午晚上吃啥,娘跟我说,我按娘说的来。”
  陈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了。
  褚韶华道,“咱们家里怎么都好支应,柜上的饭怎么做,做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陈大顺说与妻子晓得,“咱家两处买卖,老铺里是爹和肖掌柜,再加上两个伙计。我在新铺子,就是我跟俩伙计。饭菜也好做,平常主家和掌柜都是吃白的,烙饼、馒头、面条儿都行,菜是一荤一素。伙计们则是一人三个窝头一碗素菜。”
  褚韶华点点头,她是个仔细的,道,“爹和大顺哥的口味儿我知道,肖掌柜那里,有没有什么忌口儿的?”
  陈大顺道,“没什么忌口,都吃。”
  褚韶华打听清楚柜上饭食,什么时候做好,因褚韶华还不知道铺子的地址,陈老爷陈大顺都说了会打发伙计回来来取,她便心下有数了。
  ——
  待男人们都往柜上去了,褚韶华把厨下收拾干净,就回屋整理带来的东西了,她算着时间去做的午饭。因还有昨晚剩下的肉,便没有再买肉。但肉菜也只烧了两碗有余,一大一小两碗分别是给两个柜上的,有余的那一小碗是单独给婆婆留出来的,这自是没有媳妇的份儿。好在褚韶华也不是多馋肉的人,陈家伙食不错,她又不是个嘴馋的,婆婆那种舍不得给媳妇吃的小心眼儿,褚韶华都不屑的看。觉着当真是小家子气的紧,也不知世上怎会有这样一等婆婆,生怕儿媳过日子痛快。
  另则素菜便是足炒了一锅,既有伙计吃的,也有褚韶华宋苹的伙食。
  再者蒸馒头蒸窝头,褚韶华早上和的面,一锅就出来了。
  中午饭陈太太就很满意了,尤其是褚韶华单独给她留出一小碗肉菜,她老人家谁也不招呼,便是宋苹这样的嫡亲的侄女,陈太太也没给宋苹吃一口。这倒也很好解释,毕竟都是儿媳妇,面儿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给宋苹吃,那要不要给褚韶华吃呢?索性都不给,自己吃岂不痛快。
  而且,中午吃饭,独陈太太一人吃白的,让褚韶华宋苹俩人吃窝头,说是一大家子来北京,嚼用大,得节省着些。俩人啥都不说,叫吃就吃呗,一样是挺好的粮食。这窝头,褚韶华喜欢吃焦的,她把窝头切片,在锅里小火烙的焦香再吃,就闻着那味儿,陈太太特想尝尝。偏生她老人家有白馍吃,也不好提。
  褚韶华把这焦香的窝头掰碎泡到自己那半碗菜汤里,吃的也挺好。宋苹见了还跟她学,宋苹道,“这样吃就是香。”
  褚韶华笑,“我也这么觉着。”
  陈太太瞥窝头一眼,另有了主意,与俩媳妇道,“这窝头,别捏这么大了,以后捏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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